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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生茶

    翌日,梁云祈家一贫如洗的院子中,阿牛,柳泠鸢,梁云祈,天照还有乔不凡五人围坐于一张破旧缺角的方桌前。

    方桌虽旧,却被梁云祈擦的干净,桌上静放着一盏茶壶和四个瓷杯,壶嘴还冒着热气。

    “天照哥,真是好兴致,有空请我们喝茶。”乔不凡一脸谄笑着说道。

    别看乔不凡平日对梁云祈和柳泠鸢冷嘲热讽,然而对天照极为恭敬,按柳泠鸢的话来说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阿牛有些迫不及待扇了扇气味,鼻子微动,长吸一口气,蓦地脸上神色一滞,不满道:“这味哪是茶嘛,分明是刺鼻的药草味!”

    “阿牛,这你就不懂了,下等茶才需要用气味鉴别,我这可是上等茶,闻着苦,喝着香!”天照哈哈一笑道。

    “我可从不品这些鸟茶,只管往肚子里一倒,等撒泡尿出来啥都一样。”阿牛咧嘴一笑道。

    柳泠鸢秀眉微颦,瞪了阿牛一眼。

    “臭狐狸别卖关子了,时间可不等人。”柳泠鸢见天照气定神闲,不由没好气道。

    “来来,先给你们沏上一杯,不然柳大美人要说得口干舌燥了。”天照笑着依次给四人沏茶。

    那茶入杯,竟显红棕色,热气滚滚,有不知名的枯叶枝漂浮在上,绕着中心的小漩涡转圈。

    梁云祈不禁问道:“天照,这和我平日给爹熬的草药有什么区别吗?”

    “哈哈,老头子要是知道你将三生茶与寻常药草相比,估计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了。”天照笑道:“这茶取名为三生茶,第一杯前世茶,有清明慧眼,驱邪醒目的功效。”

    “臭狐狸怎么只倒了四杯,你又藏有什么歪心思?”柳泠鸢闻着刺鼻的前世茶,脑袋都有些昏沉沉的,不禁狐疑道。

    “柳大美人又在冤枉好人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不过是个旁观者,岂能糟蹋三生茶这种好东西。”天照笑道。

    乔不凡谨慎,也是不喝。

    梁云祈拿起杯子说道:“我信得过天照,我先来吧。”

    柳泠鸢纤手一挡,白了他一眼道:“就你是滥好人。”

    柳泠鸢说完,轻吹开漂浮的药草,饮了一口,当下四道目光聚集在她脸上。

    前世茶入口,柳泠鸢顿觉沁人心脾,脑袋中昏沉之感也消失殆尽,更奇怪的是这茶看似滚烫,入口即凉,直滑入体内,清甜如泉,丝毫不见苦涩。

    忽地柳泠鸢神色一怔,脑海中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来,她沉浸在回忆中,半晌不语。

    四人见她神色变幻不定,梁云祈急问道:“天照,泠鸢她怎么了?”

    “前世茶清明慧眼,驱邪醒目,先前你们是不是喝过心湖的水?”天照问道。

    “好像曾有过这样的事。”梁云祈认真想了想,回道。

    “我之前查看过,心湖之水被仇久贤做了手脚,饮过心湖的水,便会丧失记忆,愚化心智,与其叫心湖,不如叫失心湖更合适。”天照说完,柳泠鸢才缓缓回过神来。

    “柳大美人现在应当明白,当初我所说的‘自己人’是什么意思。”天照笑道。

    “你是白帝之子,昊天照?”柳泠鸢蹙眉思索片刻,终于想到此人。

    “柳大美人终于想起来了,娃娃亲一事可有印象?”天照笑道。

    梁云祈一听,心中猛然一紧,脸色煞白。

    柳泠鸢皱眉想了片刻,冷声道:“谁跟你有娃娃亲,真把自己当牛粪,到处找鲜花。”

    “哈哈,我就开个玩笑试探一下,看来柳大美人已经完全记得了。”天照笑道。

    “我要回去一趟!”柳泠鸢忧心忡忡,起身匆匆离去。

    三生茶下肚,其余四人神色各异,恍如隔世。

    柳泠鸢刚步入院门的那刻,恍然间觉得周围环境有些陌生。她径直去苏夜蓉的房间,走到门前,忽地止步。

    犹豫片刻,才轻敲三下门扉。

    苏夜蓉打开房门,柳泠鸢见她脸上有未擦干的泪痕。

    苏夜蓉柔声微笑道:“泠鸢,正好我找你有些事要交待,进来说。”

    “娘……我也有事要问。”柳泠鸢神色复杂道。

    苏夜蓉微微愣了愣,又释然笑道:“是不是昊少主已经说了。”

    “娘,你……你怎么知道的?”柳泠鸢奇道。

    “小姐怎么还不改口,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苏夜蓉说罢,就欲行礼。

    柳泠鸢赶忙托着她的手臂,泪眼朦胧道:“不管之前怎样,这些年你待我如亲生女儿,我又怎么能忘恩负义。”

    苏夜蓉闻言,喜极而泣,她已将柳泠鸢视为亲生骨肉,生怕她知道真相后便会形同陌路。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坐下慢慢说。”苏夜蓉拉着柳泠鸢坐下,一脸慈爱,徐徐道来:“多年前夫人带我去参加皇甫圣母举办的插花宴,有幸得到皇甫圣母的赏识,将清髓丹赏赐给我,后来小镇的人都被仇久贤逼迫喝下心湖的湖水,除了我之外都丧失了记忆,我想应该与清髓丹有关。”

    “之前仇九贤与夫人有些过节,我生怕他因此加害于小姐,所以让小姐戴上面具,这才让小姐受了不少委屈。”苏夜蓉满脸愧疚道。

    “这些事怎么能怪娘呢,而且说苦也算不得苦。”柳泠鸢想到梁云祈,在她万念俱灰,被周围众人唾弃嫌恶,甚至险些被父亲扫地出门的时候,恰巧遇到那个呆子,处处维护她,好似无尽的黑暗里,突然透过一丝光亮。

    “几个月前,昊少主现身小镇,他寻到我,说有办法能带我们逃离这个牢笼,我很是欣喜,终于能见到夫人了。”苏夜蓉心神复杂,眼眶竟是红了几分。

    柳泠鸢心思细腻,自然看得出来苏夜蓉的私心,想必她既欢喜能见到娘亲,又舍不得自己离开她。柳泠鸢捂着苏夜蓉的手,柔声道:“娘就放心好了,自此以后我还姓柳,仍是你的女儿。”

    苏夜蓉惊慌道:“小姐在瞎说什么,夫人待我不薄,我照顾小姐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我家那位平日那般对待小姐,给小姐添了不少苦。”

    柳泠鸢眉目一转,笑道:“那就不跟他姓了,就跟娘姓好了。”

    苏夜蓉哭笑不得,笑骂道:“你个丫头,姓氏怎么能说改就改,今儿个姓这,明儿个就姓那了。”

    “所以娘你就放心,天照臭狐狸鬼点子那么多,肯定有办法带我们出去,你也能平安无事。”柳泠鸢笑道。

    柳泠鸢又问道:“娘你可知道那个傻小子的来历?”

    “哪个傻小子?”苏夜蓉佯装不知,故意笑问道。

    柳泠鸢俏脸一红,说道:“就是那个梁云祈啦。”

    苏夜蓉笑了笑,说道:“说来也巧,多年前梁仙君带他前来拜见过夫人,当时他还是个几岁的孩童呢。梁仙君本属于噬灵一脉,与夫人一样,梁仙君也追随于白帝大人。”

    “臭狐狸非要卖关子,三天三杯什么破茶,真能急死人。”柳泠鸢不满道。

    “你就耐心等等吧,说来昊少主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唉。”苏夜蓉叹道。

    依天照的安排,第二天是纳灵茶,第三天是本命茶。

    灵气入体,唤醒体内的本命,第四天则是教他们运转和驾驭本命的法诀。

    最近几日,其他几人皆是跃跃欲试,唯独梁云祈时常走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像柳泠鸢一样,梁云祈也放不下躺在病床上那个男人,虽然梁云祈现在已经知道他叫李叔,是父亲的仆人。

    李叔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无物,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身子枯槁,犹如一把干柴。梁云祈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滚落下来。

    “李叔叔,你快些好起来吧,天照很快就能带我们离开这里了,我带你去见爹,他肯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李叔叔,快些好起来吧……”梁云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口中不断念叨着。

    躺在床上的男人,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无声无息。

    明天就是祭祀之日了,小房子里却没天照的身影,只有笑天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用舌头舔了舔嘴角。

    还没到入睡的时间,隔壁刘叔家已经没有一点灯光,梁云祈知道,自从刘叔离世后,由于缺少经济来源,刘婶还要抚养两个孩子,生活已是极为拮据。为了省些灯油钱,刘婶晚上基本很少点灯。

    梁云祈为报刘叔先前救济之恩,时常送些米面,至于碎银,非是梁云祈不愿给,而是屡次被刘婶拒绝了,说什么也不肯收。

    梁云祈坐在小院的门槛上,天色有些昏暗,凉风拂面,梁云祈不由感慨之前的种种,恍然间像是做了一场梦。

    自小听父亲梁仙君说起过,大荒广袤无垠,飞禽走兽,奇闻异事,说不完的复杂,然而相比而言,更复杂的是人心。

    梁云祈忽地又露出一丝笑容来,就算是做梦也应当是好梦,至少让他遇到了柳泠鸢。

    少年的心动是仲夏夜的荒原,割不完烧不尽,长风一吹,野草就连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