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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你是否明白干涉这里既有的空间锚点会导致什么严重后果?”

    “嗯?嗯。”

    “那也许你能为自己近乎于刻意破坏的行为负起相应的责任?”

    “嗯?嗯。”

    “也许你正指望着这种敷衍来回避正式回答所带来的风险?但你必须明白......”

    “那你敢不敢让我睡够八小时再像个傻子一样张口闭口推你们的责任?”

    “或许你根本不明白自己这是在......”

    “你指望我见死不救吗?不列颠禁城重视自己的规则胜过重视其内人员的生命安全吗?我又真正造成过任意不可逆的损伤吗?”

    “我们觉得你现在鲁莽而缺乏理智。”

    “那是因为我生下来就鲁莽且缺乏理智。”

    我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在和这群一本正经的审讯者玩快问快答,而大脑给出的信号表明它就快要受不了眼前无聊到无脑的所谓例行公事。

    “希望你明白,如果你继续表现出这种狂躁的症状,我们会更有理由怀疑你的精神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那我也希望贵方能理解本人想把你们几个垒起来当枕头的愚见。”

    我想我倦怠的表情一定夹杂着几分可怕,因为面前的问话人员突然如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般打了个激灵,而后默默关上了记录仪器。

    “呃,好吧,听着,我们现在改用笔录,你随便答答,然后我们赶紧结束,好吗?我们也等着睡觉呢。”

    “不好。”

    “啧,为什么又不呢?”

    这太像一个专门给困到迷迷糊糊的嫌疑人下的套了,我以前在老家没少吃那群过分精明的老东西的亏——而且这是在英国,并没有一个鞠躬尽瘁的好师姐帮忙捞我。

    “因为我不信任你们啊?我要求和说话有份量的人谈。”

    “禁城可没有外交豁免,你这要求,未免太过分。”

    “不服?那你们可以砍了我然后去和洛阳打啊?大家都是破落大户你又在这装什么新贵呢?”

    我太喜欢看这种貌似严肃的人那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可能动我一根头发丝,我也不可能在这种例行审问里脱出身去;不过既然如此,确实也很难拒绝从这些按规矩办事的家伙身上找点能平复我烦躁心情的乐子。

    “那你到底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啊?我提要求岂不是太过分了?禁城又没有外交豁免。”

    身为熟读全球禁城律法的人,我绝不可能给他们一丝在态度以外的地方挑毛病的机会。如果今晚的表现能帮助我给这群英国人留下一个不太好惹的印象,那也算是这个不眠夜能给我为数不多的慰藉。我眯起眼睛,重又打量着面前这两个倒霉蛋,试图用我自认为很桀骜的目光打穿他们厚厚的镜片,然后完成一次漂亮的、极具压制力的对视。

    “够了。”

    好冷。这两个字从音色到语气都结了冰。我下意识回头,却发现这刑具压根不让我转脖子;好在声音的主人算是善解人意,她慢慢走近我的椅背,好让我能用使劲抬起头的方式,颇为费劲地看到其倒着的面容。

    这张漂亮、冷静而难着波澜的脸无疑属于希薇尔凯奥纳特女士。现在我明白了两件事:第一,审讯者完全是因为她变了态度,而非狐假虎威的我。这有些尴尬;第二,看来也正是她授意不要把对我的审问再做任何记录——如果是在莫斯科或者柏林的禁城,这等于是在宣告将要有比死刑更严重的体验要降临于我——还好我现在在这群大小姐、老学究和假绅士们的地盘上。他们不太兴严刑拷打。

    “好久不见。墨文羽。”

    我有这份对自身安全之笃定认识的另一原因是,我们早就认识。那时候我还在外面,和一个现已恶名远扬的旅行法师,以及另一位很会做饭的人造人搭伙完成我的“外出磨练“——感觉就是实习。那年我还是个很会装酷的未成年机械初学者,最大的本事就是策划一些和我的本职任务毫无关联的蠢事情,然后把其他一些禁城哥们的实习搞砸。比如希薇尔小姐的研学旅行。

    “哈哈。”

    哈哈。虽然这个金发姑娘永远冷冷清清,好在她在知书达理的同时也深刻地知道不与我这种傻显眼包多计较的道理。虽然她甚至比我还年轻一岁,却已经有了我也许此生不可触及的好心态和优质性格。毕竟是来自大不列颠的生化天才,那群英国老东西倒也算是会培养人。

    “难得你还记得我。”

    “啊。毕竟我把你的书烧了,你还让管家给我烤小月饼吃呢。”

    “那是司康饼。”

    “哦,小司康饼。你能放了我吗?”

    希薇尔小姐在我倒立的视野里只是轻轻眨了眨她的蓝眼睛,我正前方的两个龙套便急忙忙收拾东西溜走了。我总觉得她要和我说什么不该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大事。

    “我有事和你说。”

    “不能有第三个知道的那种吗?”

    希薇尔轻轻地挑眉,她抱起手臂,慢慢走到我的前方。

    “这么多年。我还是会为你偶然的精准直觉而惊讶。”

    “解开我,我能给你更多惊喜。”

    “等我说完。”

    “这矛盾吗?”

    “等我。说完。”

    看来这人喜欢较真又好面子的大小姐性子是一点没改。我挪挪屁股,争取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

    “你说。”

    “其实也没什么。明天有个欢迎会,给你办的。”

    “我日程表上没有啊。”

    “因为这是我刚刚决定的。好,没事了。”

    我看到希薇尔的眼睛里闪入另一个人影,接着,那个人影越来越近。我刚想仰头看看,身上的枷锁便被啪地解开了。是莫兰迪教授。

    “看来希薇尔和他们交涉得不错。那我也做个顺水人情,提前放你去就是了。”

    “好耶。”

    我像只灰溜溜的泥鳅,从他们二位一老一少目光的夹击中向外溜着。我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不妙,于是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如同在下一秒,我就要被这四只眼睛无情地看光,而后一点点撕裂。我的第六感有时候还是挺准的。

    出了门,外边的天空灰蒙蒙的,我还是觉得有大事要发生。或者正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