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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入住齐宫

    王姬不知道田地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她只知道他自己耳边说了很久,这让王姬相信,她之所以得田地厚待,不仅因为那一次的相救,也是因为他实在孤单了太久。

    推开殿门,暖意融融,王姬摊开双臂,闭上双眼,感受暖阳浸透全身,终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好像重获新生。

    “王姬姑娘,今日是王上即位大典,大典之后王上将入住王宫,这是王上让小人备置的衣裳,王上特意交代姑娘穿戴整齐后由小人护送姑娘入宫。”门口处,家老低着头,毕恭毕敬的交代着。他的身后两侧站着八名手执洗漱用具及衣衫首饰的侍女。

    王上?王姬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田辟疆薨,田地即位,这实在是顺理成章的事,从此以后,田地便是齐国新王。

    不过是一夜之间,变得不只是田地,还有自己。这里的人再不称呼她“上仙”,而是以“姑娘”相称,态度越发恭敬,显然已将她当做田地的女人。

    王姬走下石阶,打量着侍从手里带着艳丽色泽的明紫衣裳,禁不住微微皱眉,“正当先王尸骨未寒,举国服丧之际,如此着装,是否有违礼数?”

    莫怪她谨小慎微,如今齐国上下皆着缟素以悼念齐王,只她穿着象征齐国尊贵身份的紫色服饰,岂不是将她推到风口浪尖的地方?

    家老仍旧低着头,老实答道,“回姑娘话,这着装是太子亲自挑选,说正衬姑娘气度风华,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王上今日也是寻常王者服饰接受群臣及使节朝贺,并非麻冕黼裳,姑娘亦不必介怀。周以后,礼崩乐坏,朝野中大多不会苛于礼数。”按他的意思,便是田地已经坏了规矩,所以她也不必讲规矩了。

    王姬不禁有些想笑,“王姬即便与王上有些交情,也不过寻常布衣,哪敢与王上相提并论,王上是一国之主,尽可随心所欲,王姬却不敢狂妄僭越,还请家老为我另寻素服,以免招惹口舌。王上那边,我自会去解释,必不让家老为难。”

    “王上有意迎娶姑娘,姑娘成龙成凤也是朝夕之事,何必妄自菲薄?”家老摇了摇头,口中虽如此问,眼中却是赞赏之色。

    王姬便笑,“无论如何,眼下终归名不正,言不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站在齐王身边,早晚会引起朝野侧目,然而她羽翼未丰,是决然不想将自己以这般狂傲姿态暴露于齐人面前的。

    想是家老早有准备,不多时,有侍从已将素衣华服找来,王姬朝家老感激一笑,正要入殿更换之际,便见一铁甲武士大踏步地走向金戈殿,向家老禀报道,“启禀家老,抓住一个翻墙小贼,那小贼自称田氏族人,口口声声说要见王姬姑娘,如何处置,请家老示下。”

    见她?王姬进殿的脚步顿时定在原地。脑子里迅速闪过她认识的田氏族人,田单这一名字立刻闪过脑海。

    “是否叫田单?”王姬同那武士确认。

    “正是!”

    随不知她为何找自己,然而他与自己毕竟有些缘分,王姬便转身对家老道,“是王姬故友,能否邀他入府一叙?”

    “自然。”家老爽快道。

    在田单看到王姬的刹那间,他迅速地冲到王姬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眸中是止不住地欣喜,“姐姐大好了?太好了!那日见姐姐受伤那般重,又入了太子府,我还以为……”

    王姬不解地看着他,一时没想明白他怎么知道自己的伤势。

    “姐姐忘了?”看出了王姬的困惑,田单道,“那日姐姐遭人行刺,受了重伤,是田单将姐姐救起来的,原想回城找名医为姐姐诊治,哪知中途遇见了太子……不,是王上,田单无能,让他将姐姐劫了去!”说至此处,双眸暗淡,眼中尽是内疚之色。

    王姬这才想起,自己重伤昏迷之时,隐约中确实见过他,只是醒来时,她人已在太子府,便以为是自己迷糊中认错了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木比田单要小几岁,经历过苏木,王姬对人总是会生出几分猜疑,不由问道,“你当时为何会恰好出现在那里。”

    “不巧的,我是跟着姐姐的。”田单急忙回道,目光真挚,“那日在城中与姐姐一别,我越想越觉得姐姐身边的少年神色有异,怕他对姐姐不利,便一直远远跟着。哪知等我赶到的,还是晚了,早知道在城中我便应该将马车截下来。”

    连田单也注意到苏木神色有异,她竟一无所觉,可见她当时当真没有半点防备之心。

    话说回来,田单对自己这般上心,也算她的贵人了,王姬为自己方才的猜疑自责,对待田单的态度便越发热络,“都过去了!若不是有你,恐怕我早已失血过多被冻死在溪边了。还未来得及向你道谢,以后若有需要,姐姐定当竭尽全力。”

    她的语言的确热情,但态度分明是疏离的,田单格外敏感,面对这样的王姬,顿时沮丧起来,他低声道,“姐姐何必与田单见外,若无姐姐,田单在环台还不定受到怎样的折辱。田单是无能之人,明知姐姐有难,那日不能从王上手中夺下姐姐,今日也不能救姐姐离开临淄,连见姐姐一面也需要翻墙而入。”

    从苏叶、苏木一事开始,王姬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冷下血液,不要轻信于人,要学会自保,再也不要让任何人轻易伤害自己。

    可是面对因不能救自己而内疚伤心的田单,王姬仍忍不住想要相信他。再相信一次吧,毕竟她该学会的是处理事情的手段,而不是失去信任的能力。

    拍着田单的肩膀,王姬安抚道,“我知道外面对王上性情多有议论,他也确实做过许多暴戾之事,但他对我尚算关照,你不必担心。即日起,我将与王上一道入住王宫,宫中守卫森严,不比太子府,以后切不可做出如此莽撞之事。”

    “姐姐不想离开王上?”田单仰着头,分明不解。他自然是该困惑的,自古伴君如伴虎,如今王姬朝夕相伴的又是田地这般毫无章法的老虎。

    怎会不想?

    犹记得昨夜半梦半醒中他在自己耳边的低喃,“我只肯对你一人赋予全心信任,只要你在,我当如你所愿绝不滥杀无辜,你亦不必再想离齐一事,你注定是我田地的人!”

    他以所谓的“信任”将她锁死在齐国,断了她逃走的念想。

    恰恰他又是实力雄厚的诸侯国君主,以田地的实力,她离得开么?与其每日设想求而不得之事,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已经不做此想了,乱世生存,无论身处何地都有性命之忧,不是么?”

    许是王姬的神情太过无奈,连带着田单也落寞起来,王姬正要安慰,却见他抬起头,神色坚定,“姐姐等我,终有一日,姐姐不必再接近不愿接近之人,不愿再行为难之事!终有一日!”

    送走田单,王姬换上白衣素服,坐上了前往王宫的轺车。

    穿过繁华的大小手工作坊区,便来到位于西北方的王宫。巍巍宫墙、磅礴宫殿,昭示了这个战国中数一数二诸侯国的底气与野心,从北侧章华门驶入,便见高耸的环台矗立在正中间,雄伟浑厚。

    “王上与姑娘日后便住在那边的金銮殿,小人已将姑娘日常所需安排妥当,姑娘若有其他吩咐,小人再去办。”家老站在一旁,指向东北处一座与环台遥相呼应的气势宏大的建筑。

    田地向来张扬,可是如今正是齐宣王丧期,若她与田地一道住进金銮殿,怕是要举国非议了。

    “我的住处也是王上安排的?”王姬问道。

    家老摇头,“是小人安排的,毕竟姑娘在太子府时就住在王上的金戈殿,小人便自作主张将姑娘寝殿安排在王上的金銮殿。”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王姬指了指金銮殿旁边一处不大的建筑,“那不是有一处台榭别馆么,我住在那里好了。”

    家老倒也没有多言,又依王姬安排吩咐侍从将一应物什搬到别馆里。

    王姬站在一旁四处张望,搬运的侍从中一个熟悉的面孔忽然入眼,彼时那人也正在看着自己,眸中隐含担忧之意,王姬心中一动,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都有谁来照顾我日常起居?”

    家老回道,“仍是太子府照顾姑娘的四名贴身侍女,姑娘若有需要,小人可另行安置。”

    “那倒不必,只是一些竹简需要晾晒,侍女大多柔弱,不知可否请家老为我找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帮衬?”

    王姬向来客气,对于她的要求,家老也乐于满足,忙道,“自然自然,小人这就找……”

    “就那个身材瘦高的吧!我见他手脚利索得很!待所有东西都安置好,便让他帮我晾晒竹简,如何?”王姬单手一指,所指之人正是侍从中那张熟悉的脸孔。

    家老不疑有他,连连点头,顺手招呼道,“麻衣,搬完那些东西,你留在这里听王姬姑娘吩咐。”

    “唯!”麻衣痛快答道,目光转向王姬,眼中泛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