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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战场亲临

    田地是个急性子,当晚拟了诏书,次日城门一开,王姬便与客卿周最在十余护卫的保护下,前往楚国方城。

    田地没有对周最特别交代王姬身份,只说是随行,为方便行事,她的身上也是男子装扮。一路上,周最在探明王姬只是小小内侍后,便不屑再同她说话,王姬在跟这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没话找话又自讨了几次没趣后,也只得作罢。

    在太子府时,王姬虽学过骑马,却并不熟练,更加从未骑马行过这么远的路程。接连五日的星夜疾驰,等到联军营地时,王姬整个身体都像散了架子一般。

    周最早已从马上轻松跃下,出示令牌,让守卫士兵通报去了,王姬艰难地从马上爬下来,掸落一身的灰尘,带着好奇的目光四处打量。

    联军营地驻扎在泚水旁,三国联军四十万兵马,连绵的帐篷几乎铺满整个泚水岸,泚水的对面就是楚军营地,遥遥望去,同样颇具气势。营地最外面是两排木桩做成的营墙,有士兵在上面防守,营寨四角设有若干望楼,用于侦察敌情。

    王姬是第一次见识到战地营寨的样子,正看得专心,已有两个甲士驾着马车从寨门走出来,见到周最等人,他们跃下车对周最抱拳行礼道,“属下拜见特使,匡将军在中军幕府等待,特使请随我来。”

    来人已转身上车,王姬也跟了上去,蓦然回头,却见周最沉着脸,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王姬顿住脚步,正要相问,却见来人也意识到这点,他的脸上似有几分尴尬几分恼意,却又压下怒气,跳下车回到周最面前解释道,“匡将军正同三军将领预演渡水作战方案,怠慢之处,还请特使见谅!”

    “预演?”周最的气势趾高气扬,“将军已预演三月有余,连王上也等得不耐烦了,还没预演够?”他拿着腔调,语气中尽是讽刺之意。

    来人面色冷了下去,正要发怒,身边之人忽然拉了他一把,便是这一下,让他瞬间冷静下来,“两军对阵,总要寻找战机,此处不宜多言,还请特使进入幕府,匡将军会亲自告知特使详情。”

    鼻子里冷哼一声,周最越过众人,径自上了马车。

    王姬微微耸肩,默默地跟在后面,借着护卫的力跳上车,随着马车启动,王姬站在车上,更加方便环视整个营寨内部。

    营地内的帐篷分成了各个部分有序排布,各部之间的道路足够宽阔,方便军队集结。马车长驱直入,营寨中间一顶巨大的营帐不多时已出现在眼前,帐前设有两支旗杆,一支上书大大的“匡”字,另一支是一个信号旗。营帐前有几十名持枪甲士守卫,目光警惕肃穆,王姬便知这就是联军幕府。

    来人当先跳下车,“匡将军已在里面等候,特使请!”

    周最斜睨来人一眼,正要说话,便听一道爽朗的大笑声响起,“周最特使千里赴楚,老夫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来人身着铠甲,虽年过花甲,灰头白发,满脸皱纹,却仍精神矍铄。

    “匡老将军!”周最冷着脸回应着,身体已避开匡章的迎候,径自进入幕府里。

    匡章面部分明僵硬了一下,所有笑容尽数收敛,脸色也难看起来,他再不说话,兀自挺直脊梁跟在周最身后。

    幕府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几张书案,北侧书案正是匡章所用,上面满满都是竹简,王姬匆匆扫了一眼,大都是些兵家著述。

    周最站在案前,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的语气,“匡老将军,你陈兵方城数月,裹足不前,凭空耗费齐国粮草辎重无数,王上震怒不已,特派我来问你,可是你年老力衰,畏惧楚军兵力、不敢正面迎战?”

    不问缘由,而是当先扣上一顶帽子,还是一顶讥讽他无能的帽子,这样的行为顿时激怒了匡章。

    “荒唐!”匡章的脸色涨得通红,“老夫征战多年,敌军纵有千军万马,老夫几时畏惧过!特使不懂前方战事,却妄下断言,就不怕寒了数十万将士的心么?”面对特使,老将军也是一副铮铮傲骨。

    这样不妥协的气势,让周最越发气愤,“以你之意,是王上昏聩蒙昧,冤枉你了?”

    “周最,老夫念你是王上特使,这才多加礼让,你若再咄咄相逼,莫怪老夫翻脸无情!”面对这样的周最,匡章也没了耐性。

    周最是奉王命而来,其目的便是督促匡章作速作战,他毫不退让,继续威逼道,“我看你不仅老而畏战,还拥兵自重!我命你十日之内渡河迎战,若有推脱,我立刻上书王上,治你拖延战事、贻误战机之罪!”

    “你尽管上书便是,王上可卸老夫帅印、诛老夫全族,但不可逼老夫在时机不清时出兵作战,特使一张嘴,只是老夫身家性命,老夫一张嘴,背负的可是三军四十万将士的性命!”匡章梗着脖子说道。

    两人怒目而视,周最终是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王姬这次没有跟着,她倒了一爵水,递到匡章面前,对于这样一个忠义、耿直的老将军,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老将军息怒,鄙人王稽,也是王上派来的。老将军有什么难处,不妨慢慢说,我自会向王上禀明真相,还老将军公道。”王姬粗着嗓子,言明自己的身份,只是让名字略微改动。

    匡章接过水,“咕咚咕咚”饮尽,他喘息一阵,待气息平复,方才说道,“特使有所不知,自驻扎此处以来,我军迟迟未摸清河水深浅,根本不知从哪里渡河发起攻击,若茫然强渡,只会损失惨重,兵败山倒。”

    “驻守三月有余,没有派人探查清楚么?”王姬问道。

    却听匡章一声长叹,“楚国也是临河列阵,我军但有人探测水情,楚军便乱箭射来,战事未起,仅前哨已死百余人,我军几乎不能靠近。”

    王姬点点头,安抚道,“老将军放心,若老将军所言属实,我定会将将军难处对王上说清楚。”

    匡章缕着胡须,额的皱纹已成“川”字,“那就有劳特使了。”

    匡章未出兵,周最的任务便没有达成,自然是不能走的。为安全起见,周最和王姬等人的帐篷都被安排在幕府周边,周最身份特殊,自然是单人一个营帐,王姬没有表明身份,便只能同一道来的其中九个护卫住在一个营帐里。

    王姬晚上是和衣而睡的,她悄悄地把鱼肠剑握在手里,以防万一。连日奔波劳累,王姬的脑袋刚一沾枕头,就已呼呼睡去。

    竟是一夜好眠。

    她是被外面练兵的声音吵醒的,坐起身来,才发现整个营帐就她一人。探头看向帐外,早已日上三更,王姬撇了撇嘴,这个时辰想来也没人为她留吃食了吧。

    王姬揉了揉饿得直叫的肚子,拉开帘帐,门口却忽然响起护卫的声音,“内侍起了?这是早上的吃食,内侍趁热吃。”

    眼前是两块面饼、若干炖羊肉,这么好的待遇让王姬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匡将军让你送来的?”

    那护卫不置可否,只把吃食往王姬眼前递,“还是热的,内侍大人趁热吃!”

    王姬也不追问,接过东西便往嘴里塞,顺嘴问道,“周大人呢?”

    “周大人正在草拟书信,打算将这里的事呈递给王上知晓,还让我等八百里加急送到临淄。”护卫倒是毫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按照昨日周最与匡章的对话,王姬几乎能猜到周最会说什么,无非是将匡章痛斥一番,以使田地确认十日内可以出兵。王姬忍不住腹诽,此事经他转达那还得了,就他那不分青红皂白扣帽子的方式,匡章就算有八个脑袋也不够田地砍的。

    此番前来,周最在明,她身份低微,以周最傲慢的性子,是决然不肯听自己建议的。

    想至此处,王姬忙放下炖肉,叫护卫找来绢帛,她提笔写道,“泚水战事未明,十日渡水一事有待商榷,容姬查明后报。”

    将绢帛晾干折好,交给护卫,“随周大人的信笺一道送出去!”

    护卫回了声“是”,转身出去了,王姬吃到酒足饭饱,这才踱着步子,悠悠地往帐外走去。

    营帐对面就是幕府,幕府后面是由许多车辆围成一个内寨,王姬昨日来时便已见过,一直好奇里面是什么。正要一探究竟,手臂忽然被人抓住,王姬下意识地反抗,那人已三下五除二将王姬按倒在地,“你是何人,胆敢闯入粮草禁地,意欲何为?”

    听其口音,并非齐国人士,王姬挣扎了两下仍不得脱身,只得道,“在下齐国特使,并非楚国奸细。”

    听她是齐国特使,那人手上的力道越发重了些,“你就是齐王派来、侮辱匡老将军怯战、逼联军十日开展的那个特使?”

    两只胳膊被反绑着,王姬疼得龇牙咧嘴,正要辩白,匡章的声音已在身后响起,“公孙将军,误会了,这是另外一位特使。”

    手臂蓦地被松开,王姬揉着胳膊直起身,打量着对自己动手的男子,三十多岁,留着短须,看起来精干利落。

    “特使可还好?”匡章走过来,关心道。

    王姬摇头,“无碍,这位是……”

    “这是魏国主将公孙喜,这是我王特使王稽大人,方才误会一场,还请两位都不要放在心上。”匡章指着两人,相互介绍道。

    “在下粗莽之人,唐突之处,还请大人见谅。”公孙喜从善如流,拱手致歉。

    “也是王稽不清楚军中规矩,不当之处,也请将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