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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垂沙大功

    又三月,联军攻破楚国垂丘、宛、叶以北大片土地,齐军凯旋而归!

    田地大喜,在临淄城外以好酒美食犒赏三军,对有功将士封土授爵。整场仪式隆重而盛大,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没有人会想起垂沙地下的皑皑白骨。

    王姬隐于人群之中,她努力感受着胜利的氛围,努力让自己忘记那片平原上的尸骨。

    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时代,理当如此。

    “王姬!”田地的声音忽然响起,原本只是他一个人的声音,不多时,竟成了所有人的呐喊,山呼海啸、滚滚传来。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路的尽头,是田地含笑的双眸,是他伟岸的身体,是他藐视天下的气势。

    王姬抬起脚,徐徐走近,终是走到田地面前。四目相对,王姬只是默默地看着,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能说什么。

    手臂忽然被拉住,王姬抬起头,便见田地微微用力,身子已不自觉地顺应他的力道倒向他的怀中。众目睽睽之下,他双臂环抱,像抱着一个得胜还朝的将士。

    “以为不过月余,不想竟是半载,你瘦了许多!”他低着头,唇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寡人原想,你只要像周最那般战事一定即回临淄,便已是功臣,没想到你竟实打实地得了大功!”

    未等王姬反应过来此话用意,田地已拉着她,面向众人,“特使王姬,身为巾帼,审时度势,上表将士拖延战事之因由,下陈沘水水情于危急,其智其能,可为天下女子表率。寡人今晓谕国人,先王丧期一过,即迎王姬入主齐宫为齐国新后!”

    王姬转过头,愣愣地看着田地,难怪他要自己大局定后再回临淄,原来是想以她的功绩盖过因她的出身而极可能会出现的朝野非议。

    虽然事出突然,似乎也是顺理成章,毕竟他早有此意。

    再看在场诸人,都惊愣当场,似是没想到曾有王上中意的女子以特使身份涉足军营,待反应过来,便举枪高呼,“王上万岁!新后万岁!”在场多为寻常将士,只拥戴齐王,对于谁是他们的王后,他们自然是不若朝中官员那般关心的。

    田地越发高兴起来,他将盛满清酒的陶碗举过头顶,对众人高呼道,“垂沙一役,将士们辛苦了!你们是大齐的功臣,你们打出了齐国的底气,今日大家放开身份,尽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醉方休!”

    “王上万岁”的声音霎时弥漫整个临淄。

    饮罢三大碗,田地的目光依旧清醒如常。他拉着王姬的手,声音轻柔,“寡人得天眷宠,早料到此战必胜无疑,所以才派你为特使以得功绩。你实在去了太久,寡人多次想亲临楚地,又恐锋芒太过、掩藏了你的功劳,便生生的忍下了!”

    “没想到,你做的远超寡人预料,你说,要寡人如何奖你?”

    国人的注目下,他将迎娶自己一事公之于众,便已经将她推到台前。太过夺目未必是好事,她收敛尚且不及,哪里还会要多余的赏赐?

    “是匡老将军领军有方、是一众将士英勇杀敌,才使得此战大胜,王姬不敢贪功。”

    田地笑看王姬,仿佛想到什么,忽然将她拉到与众将饮酒的匡章面前,“匡老将军,你多年膝下无人,便收王姬为义女如何?她乃未来新后,身份尊贵,也不算委屈了你。”

    匡章正喝得尽兴,闻听此言,却是面色一僵。

    王姬没想到田地会忽然给自己找了个爹,也是一阵愣怔。待反应过来,却已明白田地的用意。

    王姬在齐国毫无根基,就算田地是自己的后台,以她的身份也必将受人排挤,田地让她认匡章为父便给她找一个根基。然而这只是表面的,他的最终目的是以“联姻”为名,拉拢匡章,来巩固他的政权。

    田地从来独断专行,想到什么便立刻去做。王姬倒是无所谓,匡章却似乎不是那么情愿。

    但见他皱着眉头,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开口说道,“王上,王姬姑娘聪慧过人,又秉性纯良,确合老臣心意,只是老臣福薄,早已注定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不敢享天伦之乐。其中因由,王上或有耳闻,还请王上体察。”

    匡章言之凿凿,然而却明显是驳了田地的想法,但见田地闻言,所有笑意尽数收敛,面色骤然转冷,眸间隐有暗芒闪过。

    不管是什么原因,匡章拒绝此事,也就意味着他拒绝向田地靠拢,难怪田地会面色不善了。

    田地无意退让,匡章也固执异常,偏偏此事又与王姬有关,王姬暗叹一声,站了出来,“王上,王姬与匡老将军确实秉性相投,已结为忘年之交,匡老将军既然有难言之隐,此事是否可以容后再议。”

    然而,这一次,田地并没有给王姬面子,他的目光直视匡章,断然道,“此事既定,无须商议。”

    匡章还想要说反驳,嘴唇动了动,看到田地神色不善后,终是没有说出来。

    庆功接近尾声,田地便先行回宫了,王姬自然再无留下来的必要,却又不想这般快就回齐宫,便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一步恨不得走成三步。

    眼见与田地距离越拉越远,他仍踏着大步向前,王姬正心中暗喜,却见他忽然回头,视线已笔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王姬眸间的喜色顿时消散,整个脸都垮了下来。

    “你之前久居太子府,三年未回过家了,不打算回去看一看?”他忽然说道。

    回家?王姬眼中顿现茫然之色。

    她哪里还有家?她的父母不是在他初来乍到时就被他杀掉了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因她是天外来客才没有找他报仇而已,他不但不避讳,反而还主动提及,是几个意思?

    他却忽然走近她,他弯下身,低下头,嘴唇落在她的耳边,低声道,“那日寡人虽杀了你的两个仆人,却并未想过伤害你的家人,谁知他们竟望风而逃了,只留你在太子府。”

    仆人?王姬越发不明所以。

    甘松不是听田地的属下说,被田地杀的那二人就是她的父母么?连田文也证实过此事?还说是她的祖父带着他们一家从洛邑迁到临淄的,情况已说得这般详细,怎么忽然又成仆人了?

    王姬犹自不解,田地已直起身,双目直视王姬的眼睛,确是说不出的温柔,“你放心,如果他们不要你,寡人要你!”

    田地说,如果别人不要她,他要她!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王姬的心分明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她曾那般害怕他,如今却似乎只能依靠他。他给了她最大限度的庇护,也给了她从不敢奢望的安全感。

    “王姬姑娘,可否移驾府上,老夫有话要对姑娘说。”不知何时,匡章也已结束了饮酒,来到了王姬身后。

    王姬终于回过神了,压抑住心底不知名的情绪,她笑道,“匡将军客气了,将军请!”

    匡章的府邸位于临淄西部,临泥河二建,轺车行驶一阵便到了。王姬轻巧地跃下马车,抬头看去,除了“匡府”两个字能表现出老将军的身份,其府邸本身与旁边并无不同,极尽简单、低调。

    匡章将王姬引到正殿,先是长身一揖,“临淄城外,老夫谢过姑娘在王上面前为老夫解围,也为不能与姑娘结为父女情分而道歉。”

    一个可以做自己爷爷的人向她行这样大的礼,王姬哪里肯受,她忙扶起匡章,“老将军无须如此,老将军既有难言之隐,王姬又怎能强人所难。倒是王姬,之前在军营中未能如实向将军透漏女儿身份,还请老将军海涵。”

    匡章的笑尽是慈祥,“老夫初见你时便认出来了,你不肯说自有你不肯说的道理,此事又无关大局,老夫便随你了。”

    “半年相处,王姬一直敬佩将军为人,今日原是想帮你的,没想到王上仍执意如此。”王姬道。

    谈及此处,匡章缕着胡须,缓缓摇头,终是一声长叹,“王上还是太子时,便一直在军中,与老夫多有接触。王上为人,相信不用老夫多言,姑娘也应该清楚,他认定的事有几人敢违?王姑娘在王上心中还是不同的,若换成他人,避他犹且不及,哪里会替老夫说话,但凡说了,又有哪个能像姑娘这般毫发无损的?”

    王姬谦虚道,“不过是凑巧救过王上一次而已。”

    “难怪!王上自幼多疑,身边无一信任之人,姑娘怕是在危难时救了王上,所以才能让王上将所有的信任都寄托在姑娘身上,甚至向国人透漏迎娶姑娘之意。”

    先王丧期应是三年,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个王族子弟守满三年的,但王姬料想,就算她在垂沙之战中立了功,百官也未必会答应,田地应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现在就娶她。

    总之,能拖一时便是一时,真到万不得已时……那就到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