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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虚惊一场

    宣太后俨然是秦国政权的核心人物,她有能力执政秦国,也有实力率秦国上下抗衡齐国。关于这点,王姬深信不疑。

    她唯一迟疑的,是一旦获得这个倚靠,她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果然,面对王姬这一跪,宣太后身上的杀意瞬间全消,她并没有扶起王姬,而是由着她跪在冰凉的地面上,然后她俯视王姬,居高临下。

    “王姬姑娘的过往,在姑娘入秦时,我已有所耳闻。齐王待你不薄,你能将是否成为齐王后的选择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可见的确有些本事。”

    “你找对了国,也找对了人,天下之大,唯有秦国可对抗齐国,偌大秦国,也唯有我可护你全身而退!”话至此处,宣太后忽然话锋一转,“但王姬姑娘是否想过,秦国为何会为了区区一个你而与齐对立?秦国救你,于秦何益?”

    国与国之间,从来利益高于一切,王姬再清楚不过。

    她仰起头,此时此刻,她虽跪着,她的气势却未曾矮上半分,“秦非因王姬之故而与齐对立,纵然没有王姬,秦齐也总有一战,太后玲珑之人,不会没有预料。秦国近些年来,不断蚕食鲸吞各国土地城池,各国早已有联合抗秦之心,大势所趋,齐国不会袖手旁观。”纵然有求于人,也是基于对时事的洞悉,而非一味索取,这就是她的底气。

    “不愧在齐王身边周旋之人,果真有些见识。”宣太后将王姬扶起来,态度也和缓了许多,“秦齐总有一战,只是早战晚战尚未可知,早战不如晚战,秦国绝不会因一人而将战事提前。”

    “王姬姑娘所言,我已心里有数,左右齐国未招你回去,一切尚可从长计议。”这便是委婉地拒绝了王姬。

    王姬微微勾起唇角,未曾抱希望,便也谈不上失望。

    危机解除,事情也已结束,王姬便打算告辞,正要出声,只见宣太后面色忽然一冷,“王上,王后,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王姬顺势转身,便见嬴稷和叶阳已疾步走了过来。

    先行一礼,嬴稷当先道,“母后,稷儿和叶阳听闻芈美人今日邀齐国未来王后入宫,便也打算跟着听一听齐国近况,哪知左等右等,都不见王姬姑娘现身,稷儿唯恐她出了什么差池,得罪了齐国,便想着出来寻一寻,没想到她和母后在一起。”

    “不过闲聊罢了。既然你们有约在先,都退下吧!”宣太后摆了摆手,不胜其烦的样子。

    嬴稷低眉顺眼,“是,不叨扰母后休息,稷儿告退!”

    三人已行至半途,身后宣太后声音又起,“方才,王姬姑娘是与芈美人有约?”

    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王姬老实回答,“正是。”

    待三人终于远离宣太后的视野,最先的发声却是嬴稷,“王后让寡人帮的忙,寡人算是帮过了,寡人早说过,王姬姑娘聪慧,定能抽身而退,只你在一旁瞎担心。”这话却是同王后叶阳说的。

    叶阳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小女儿情态毕现,哪还有丁点秦国王后该有的端庄?她拉住嬴稷的手臂,姿态亲昵,“多谢王上!不过叶阳还有一请,便请王上回了芈美人,只说王姬姑娘身体不适,已回泾阳君府了,如何?”

    见嬴稷不为所动,叶阳便委屈巴巴地道,“王上是知道的,叶阳是楚女,虽为王后,却没什么地位,倘若叶阳差人前去,芈美人定是不信的,得罪了她事小,再因此得罪了太后的娘家向家人……”

    “好了,好了,寡人何时说过不去了?”嬴稷笑着,眉宇间尽是宠溺。

    这还是王姬第一次好好打量嬴稷,打量这个二十七八岁的天之骄子。他有着俊朗的容貌、英挺的气势,与王姬想象中的样子判若两然。

    王姬曾听赢芾说,他城府深,又极能隐忍,回想他多年凄苦的质子生涯,印象中,他当是一个面色阴郁之人。今日一见,才知他也有开朗热心的一面,他有心爱的女子,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王上待王后真好!有夫如此,亦是王后的福气。”目送嬴稷离去,王姬由衷感慨道。

    叶阳的眼中都是对嬴稷的怜惜,“王上与我,都身处王族,又都身不由己,也算是惺惺相惜吧。”

    将王姬引到自己的寝殿,叶阳终于长舒一口气,“方才见王姬姑娘闯入禁地,叶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唯恐太后对姑娘不利,好在姑娘机智,竟在闯入禁地被发现的情况下,尚能抽身而退。”

    “禁地?”王姬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却见叶阳连连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将王姬让到席上坐下,她干咳了两声,忙不迭端起爵中的温水饮尽,脸上带着欲加掩饰的尴尬。

    叶阳显然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光是观察她此刻的神情,已让王姬揣摩出了其中寓意。叶阳能请求嬴稷帮忙来解救自己,可见此人心底纯良,所以王姬便也坦诚发问道,“所谓禁地,若王姬所料不错,可是秦太后与义渠王私会之所?”

    叶阳分明一愣,她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姑娘已经知晓?”话毕,顿时恍然,“是了,此事在秦国朝野已不算秘密,姑娘稍加留意,便不难发现。”

    她解释道,“事关太后颜面,宫中诸人皆自发避开那里,久而久之,那里便成了禁地,那里的秘密也正了众人不可言说之事。”话毕,好奇问道,“早前,叶阳听芈美人说与姑娘有约,可是在赴约时误闯此地?没有宫人领着姑娘前往么?”

    王姬的双手慢慢地转动着铜爵,她低下头盯着爵内轻微波动地水纹,脑子里已将从午时到此刻所发生的事匆匆过了一遍。

    突如其来的邀约,临时离去的向慧,不知所踪的引路宫人,还有太后殿外的敲门声……一桩桩,一件件,无不透露着此事发生的蹊跷。若不是巧合,便是有人设下一个圈套,将她引入这个禁地,而目的,是要她死,活着,逼她走!

    铜爵忽然一颤,有水滴溅出爵外落在王姬的手背上,让她耸然一惊,她蓦然抬头,“敢问王后,由南门入宫,欲前往御花园,可需途径那处禁地么?”

    叶阳将一块绢帕递给王姬,回道,“倒是顺路的,王姬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王姬只是摇头。整个事件,环环相扣,若有人设计,此计可谓毫无破绽,此人心机可见端倪。

    “无他,随口问问而已。”王姬回道,她没有任何证据,决不能信口指摘。她站起身,屈身行礼,“今日还要多谢王后,若无王后请来秦王,恐怕王姬很难轻易脱身。”

    “姑娘言重了。”叶阳说道,她的眼中顿时如水般温柔,她拉住王姬的手,暖意渗入王姬的肌肤,直到渗透她的血液,“叶阳在秦无友,除了王上,寻常时日便只有朗月清风相伴。如今王姬姑娘由齐而来,与叶阳一样,都是异域之人,叶阳只觉遇到了知己,愿与王姬姑娘结伴而行,不知王姬姑娘可愿意?”

    一瞬间,那温暖的血液仿佛也冲入了王姬的心底。

    多好!除了义父,除了兄弟,她也有朋友了!可以在冰寒里互相温暖,可以在长夜中促膝而谈!偌大的秦国,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王姬求之不得!”王姬握紧了叶阳的手,像盖下一个印章,印着义字当先,印着永不背叛。

    回到泾阳君府时,已是日暮十分。

    府外,山奈正满面焦急地来回踱步,见王姬的轺车由远处驶来,顿时双眸一亮,待轺车停稳,立时疾步迎了上去。

    “姑娘终于回来了,孟尝君已到秦,眼下正在泾阳君府内。”

    借着山奈的力下了车,王姬有片刻的愣怔,“不是让田甲注意田文动向么?为何如此突然?”

    山奈回道,“田甲派来的人说,事发突然,孟尝君刚决定赴秦便动身了,田甲来不及禀报,只得派人与孟尝君同来。对了,那人就在姑娘院中等候。”

    王姬点了点头,“我先去见见,清楚始末才能有所应对。”

    回到院中时,来人正背着身子发着呆,连二人进去都一无所觉。山奈过去拍了拍那人肩膀,便见他转过头来,见到王姬,顿露惊喜,“姑娘!小人终于找到你了!”这样说时,眼睛竟泛出泪光来。

    故人相见,王姬也分外高兴。自麻衣死后,王姬唯恐连累了甘松,便再未与他相见过。

    快步走过去,王姬动容道,“甘松大哥!你怎么会来到秦国?王上可知晓此事?”

    “小人偶然听闻田甲在安排孟尝君入秦事宜,便请求随孟尝君同行。王上念及姑娘嗜酒,甘松又有煮酒的本事,也允准了小人入秦的请求。小人知道,麻衣的死对姑娘打击颇大,可逝者已矣,没了麻衣,还有甘松可护姑娘周全。”

    王姬背过身去,她掩住嘴唇,哽咽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