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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坠崖受伤

    王姬的手指轻点着陶碗下的绢帛,口中却道,“秦酒与秦人一般,厚重朴实,楚王既已入秦,不妨入乡随俗,品味大秦风味,相信定不会让楚王失望的。”话毕,微微侧身,这个角度,可以让外面的光亮入室些许,又阻挡了外面之人看向自己面前绢帛的视线。

    楚王立刻领会王姬意图,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酒碗,碗下,一块有字的绢帛立刻暴露在楚王的视线中。

    “秦酒适宜慢品,最好一点一点,由舌尖入喉,越品越是香醇。”

    闻言,楚王将酒碗举到唇边,视线却越过酒碗,望向地面的绢帛,那里写着几行小字,“姬乃叶阳好友,惊悉秦楚会盟,阳深表忧心,故遣姬携其帛书劝楚王还都,奈何机不待我,大势已去,姬唯以帛书奉上,全阳忠孝之心。劝王三思而行,王今被困,举世皆惊,忧王者众,但有良机,王定可离秦返国。”

    与王姬四目相对,楚王原本涣散的眼神如今又坚定了几分,他对王姬点了点头,以示感激。

    王姬于是又将上面的绢帛拿开,露出叶阳的信。见楚王已开始低头看了起来,王姬继续道,“秦酒配上秦地的野菜可谓相得益彰,此菜名为鱼腥草,其味辛苦,却有清热解毒之效。楚王舟车劳顿,体内必有热毒,可多吃些。”

    正说着,却见楚王读着帛书,老泪纵横,他无声地哭着,有泪水落入绢帛里,晕染了一方墨迹。

    王姬无奈摇头,却也无能为力。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便是君王,也不例外。

    事情终了,王姬从楚王手中拿过酒碗,将绢帛浸入酒碗中用力揉搓,直到绢帛里的字再无痕迹,王姬又将碗里的酒泼掉,将每一样物件一点一点放回食盒里。

    拎着食盒,转身离去,临走之前,回首道,“王姬告辞,楚王保重!”

    从公馆出来,王姬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入眼,些许刺目,让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心中却不由得轻声叹息。

    便是她知晓所有的事,便是她参与其中,依然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天命真的不可违么?那她这个曾周转于两世的游魂呢?在历史上是不是也有她既定的位置?

    不,不对,她不是被提了线的木偶,她不能这般懦弱,接受所有上天的安排!

    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坚定。王姬缓步走出人群,便看到远处赢芾正肃然而立,对着王姬,漾出清浅的笑意。

    这个儒雅的男子,从相识之初,便与自己虚与委蛇,如今这般真诚地对她笑,着实不多见。

    王姬正要走过去,手臂蓦地一紧,惊愕转身,便见一素不相识的年轻将领正抓着她的手臂,目光犀利。“公主且慢!不知公主食盒里所放是何物?”

    观其黑色铠甲,应是秦国将军,听其口吻,显然是要查验她手中的食盒,王姬便微微一笑,坦然回应,“是秦国酒菜,款待楚王的。”

    未等男子说话,赢芾的声音忽然响起,“楚王受困,已一日未食,赢芾恐楚王身体有恙,坏了王上大事,念及公主乃女子,又非秦人,易与楚王交谈,便求了公主替赢芾劝说楚王,敢问蒙骜将军,有何不妥之处么?”他信步走近,出言解围。

    蒙骜松开手,他扫了一眼食盒,对赢芾抱拳道,“启禀泾阳君,并无不妥之处,只是楚王入秦,事关重大,蒙骜身为护卫将军,职责所在,需将出入公馆的每一样东西都验查清楚,还请泾阳君和公主见谅。”

    赢芾还要说什么,王姬已顺手拉住他。冲他感激一笑,王姬将食盒递给蒙骜,“蒙将军言之有理,王姬自不会让蒙将军为难。”

    打开食盒,无非是一些残羹冷炙,蒙骜翻看得极为仔细,许久,他终是将置于最底层、已被酒浸透的绢帛拿了出来,询问道,“敢问公主,这是何物?”

    王姬道,“寻常绢帛而已,用于陶碗下。王姬素问楚王奢靡,唯恐王前失礼,便临时找了此物,以期在细节上不出过错。”

    蒙骜点了点头,又翻看了一番,倒也看不出所以然,便将东西放归原位,将食盒递给王姬,“蒙骜失礼,请公主见谅。”

    “将军职责所在,不必多礼。”

    目送蒙骜离去的方向,赢芾轻声道,“他也是齐国来的,目下为王上所用,今日如此尽心尽力,应是急于在王上面前表现了。”

    王姬道,“也是例行公事罢了,并无怀疑王姬之意,否则检查的就不只是这食盒,怕是还要搜身了。”

    赢芾便笑,“原是赢芾有意安抚公主的,怕公主怪秦将失礼,没想到倒成了公主安慰赢芾了。也罢,公主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能不介意自是最好的。”

    王姬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知不觉间,两人的相处越发像真正的友人了。

    四下环顾,倒是许久未见到白起的身影,王姬随口问道,“对了,泾阳君可曾见到白起大哥,王姬还有事要同他说呢。”

    赢芾道,“不更腿部受了重伤,因此番出兵迅速,未带军医,赢芾便安排人送他回咸阳医治了。不知公主有何事?赢芾可能代劳?”

    王姬摇头,一股深深的愧疚之意顿时袭来。

    连赢芾都说白起受了重伤,可见他伤得不轻。他受伤是因自己之故,她明明知道,却只顾着忙自己的事,丝毫没有顾忌到他的表现只是伪装。

    “此番多谢泾阳君从中帮衬,王姬感激不尽。王姬先行告辞,在咸阳等泾阳君归来,再与泾阳君把酒言欢。”

    一路疾行,王姬一行终回咸阳。

    王姬片刻未敢耽搁,方一入城,便直奔白起府邸。彼时,白起正卧榻休息,有医者从西侧厢房里出来,与迎面而来的王姬碰了个正着。

    王姬喊住医者,“先生,我大哥如何了?”

    老医者道,“病者乃高空坠落致使右侧小腿挫伤,如今瘀血肿胀,经络不通,气血阻滞。老夫已为病者接了骨,以病者体质,只要按时服药,再有三五月便可行动如常了。”

    “要这么久?”王姬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老医者缕着胡须笑道,“这还是小伙子身体好,否则以他的病情,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才能痊愈了。”

    谢过医者,交代甘松跟着医者去抓药,王姬转身进入白起的卧房里。

    白起并没有睡,此刻他靠在榻上,手里握着一张竹简,正看得认真,连王姬进去也一无所觉。现下已是午后,阳光照射在他白皙的俊颜上,让他原本刚毅的脸也充满了静谧安详之意,让人只觉自己的心境也随之平和。

    “白起大哥!”王姬轻声道。

    闻言,白起放下竹简,片刻的惊讶,“公主回来了?”说着便要起身下榻。

    王姬连忙快步走过去,将白起扶回榻上,“白起大哥有伤,不必多礼,王姬在武关之事已办妥,便回来了。”

    不提感激,不提愧疚,因为王姬清楚,白起不需要,也不介意。他就是这样的人,对待他人有着最本真的善意,他乐于助人,却又不求回报。

    “那就好。”白起笑答,却也不知再说什么,只抿紧唇角,一时无话。

    白起的拘谨让王姬只觉好笑,遂主动寻话道,“白起大哥腿伤未愈,这几月怕是不能去军营了。可需要王姬代白起大哥到军中走一趟么?”

    白起道,“不必,送白起回来之人携泾阳君信笺将白起病情告知主将了,公主不必担心。”

    “既然如此,白起大哥便好生休养。大哥难得有机会回咸阳,也正好趁此机会多与魏灵姑娘接触。王姬了解女子性情,也能帮白起大哥抱得美人归。”

    提到这个话题,白起顿时红了颜色。他抿了抿唇,终是小声道,“那便有劳公主了。”

    正说着,一阵有力的脚步声忽然传来,未及二人反应,已响起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白起老弟,腿伤如何了?”

    声音落地,男子已风风火火地步入门中,王姬望去,赫然发现此人竟是秦国相国,宣太后的弟弟,魏冉。

    在秦国,魏冉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现在的白起只是军中一个普通士卒,爵至不更而已,他却在得知白起受伤后,第一刻到白起府上探望,可见白起已凭自己的本事得到了魏冉的重视。

    如此礼待,有朝一日招其为乘龙快婿,也是极有可能之事。

    入门的魏冉并未注意到王姬,一门心思都扑在白起身上,满面焦急,不等白起回答,已径自说道,“你不必担心,老夫早就说过,咸阳城都是庸医,以老夫之见,你现下便坐老夫的车到宫中,由御医为你医治,保你很快便可以活蹦乱跳的。”

    白起只温和的笑着,待魏冉将话说完,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相国放心,白起所受只是轻伤,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腿都瘸了,哪里是轻伤,你惯会如此轻描淡写!老夫已知会了司马错老将军,你就不必急于回营中了,养好了伤再说。你也是,又未与楚军交战,怎会堕入悬崖,摔伤了腿?若真有万一,秦国岂不是折损一员战将?”

    白起仍就是少言少语,“让相国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