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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离间之计(一)

    “不冷的。”轻轻摇头,王姬问道,“白起大哥送魏灵姑娘回府,大庶长是如何对白起大哥说的?”

    白起只是摇头,“大庶长不在府中。”

    “可曾见到大庶长夫人?她也不曾同白起大哥说话么?”

    “倒是见到夫人了,夫人素来和善,今日入府,夫人先谢我送魏灵姑娘回府,又邀请我改日去府中作客,其他的便不曾说了。公主为何如此相问?”

    这个时代,虽无后世个别朝代那般严守男女大防,然而一对尚未婚娶的男女过往甚密,也会让旁人多想三分,何况白起已明明白白表示过倾慕魏灵之意。魏冉一家不可能不知白起的心思,如今还这般盛情邀请,想来也是存了招其为婿的打算。

    父母之命这关都过了,按现在与魏灵交往的势头看,想来大婚也是顺理成章之事,想至此处,王姬脸上尽是笑意,“白起大哥,之前送给魏灵姑娘的海螺,她可曾还予你么?”

    白起摇头,“并未还予我。”

    王姬顿时心领神会。魏灵已知那海螺用意,先前也透露过还给白起之念,如今却迟迟不归还,若说她对白起没有情意,王姬是决然不信的。

    白起这一腔虽未表现但确实存在的深情,到底是没有错付了。

    “长征万里,就差最后一步了。”王姬笑道。白起与魏灵一事,不过是待魏灵将这层窗户纸捅破罢了,事到如今,王姬也算功德圆满。

    白起全然不知王姬所言何意,只微微皱眉,没有做声。

    回到宅子,甘松已经备好暮食。王姬草草吃了些,便招呼着山奈,进了房中。脱掉狐裘,将炭火点旺,王姬一边烤着手一边道,“你监视田文多日,他那边可有何破绽?”

    山奈摇头,“孟尝君行事从来谨慎,自任丞相以来,更是日日忙于政务,再未与齐国有过书信往来,让属下纵是想下手,亦无处使力。”

    这原也是意料中的事,王姬又问道,“随田文同来的门客,你可曾查过?”

    山奈道,“属下已安排人密切监察,其下门客二十人,或是谋略之士,或有一技之长,不过属下却发现一人,其身份与其他十九人不尽相同。”

    “如何不同?”

    “其中一人,乃孟尝君长子田丕,未及加冠,孟尝君该是想历练他一番,是以将他带在身边。”话至此处,他顿了顿,又道,“属下早已探查到田丕身份,只是其资质平庸,孟尝君并未安排此人做事,属下也不觉此人于姑娘有益,故而未曾禀明。”

    “无妨,我也是随口一问。”王姬道,将山奈让坐到榻上,“你方才说此子资质平庸?”

    山奈点了点头,“不仅平庸,还见识短浅,所以孟尝君才会带他出来长长见识,不过,田丕并不安于现状,总想做些事来证明自己。”

    田丕?王姬的手指轻点着木案,口中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齐家古寓在秦国数月,如今已是宾客满棚。客居秦国的齐人寻常都喜欢到此地,品一品家乡酒菜、听一听熟悉的乡音,聊解思乡之情,无所事事的田丕自然更是此地常客。

    因早上聆听父君训话,今日便来得晚些,以致于往常坐的位置如今也坐了人,田丕只好在仅剩的空位上坐下。无心插柳,此处虽不临窗,倒是格外幽静,正可以让他好好想想父君的话。

    同店家要了一坛上好的齐酒,田丕干脆以坛而饮,仿佛这样便能浇灭他心中的郁结一般。

    父君之意,是让他回齐国。父君说,在秦国为相,本就如履薄冰,踏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他在父君身边不仅不会帮父君的忙,还会让父君分神。

    想至此处,田丕抱起坛子,猛灌了一大口,酒倾泻而出,濡湿了衣襟,田丕仍一无所知。

    他心中愤愤不平得紧,父君说他一无所用,可是父君带的那些蝇营狗苟之徒便有用么?不过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竟也成了父君的座上之宾,父君不仅拿自己的亲子与那等下流之人作比,还要撵他回去!

    “田兄,要回齐国?你在秦国多时,一心想在秦国谋取一官半职,今日怎忽然生了回齐之念?”

    隔壁的雅间忽然有声音传来,事关秦齐,顿时将田丕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田丕凝神,便听见被唤“田兄”的男子回道,“王兄有所不知,以前秦国求贤若渴,在下自是赴秦求官,未曾想孟尝君赴秦为相,恐怕他日,他的三千门客也将遍布秦国朝堂,届时哪还有我等的容身之处?反倒是齐国,孟尝君这主脉一走,其余旁支自然也会争相跟随,这空出的许多官职,更利于在下谋取。”

    “在下以为田兄所言有误。”那“王兄”回道,“孟尝君一代贤人,在秦国几日无可厚非,不过他到底是齐人秦相,凡事自当以齐国为先,今日秦齐交好,他尚能从中周旋,待他日秦齐为敌,他又该如何自处?在下料想,孟尝君赴秦只是权宜之计,不要多久,便该回齐国了。”

    “王兄所言当真?”那“田兄”顿露诧异。

    “王兄”却是一副尽在掌控的样子,“此事焉能有假?孟尝君回齐是早晚之事。不过话说回来,孟尝君赴秦数月,齐国朝野便已传出孟尝君叛齐的消息。王上与孟尝君素来不睦,王上日后若以此为由降罪与于他也未可知。”

    字字句句,都是齐国朝堂与孟尝君之事,让田丕听得越发仔细,连酒也不喝了,唯恐错漏了一个字。

    “如此说来,孟尝君更应该留在秦国了。”那“田兄”道,也说出了田丕的心声。

    闻言,那“王兄”连连否然,“不然,虽说这大争之世,异国士子在本国位列人臣者不计其数,然孟尝君乃田氏王族,合族上下皆在齐国,其势力早已在齐国盘根错节,便是他想为秦国效力,形势也不由人啊!两国交好时,秦王或许信他,可两国一旦交战,秦王还会信他么?若秦王怀疑他,你猜秦王当如何做?”

    “留秦不行,归齐无法,那孟尝君岂不危险了?”“田兄”问道,竟似替孟尝君担忧一般。

    “王兄”却只是哈哈大笑,“左右与你我毫不相干,你只管安心留在秦国便是。”

    田丕在隔壁已听了一头的冷汗,他抱住酒坛,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原本只是随意听听而已,不想旁边之人却扯出了父君。若那“王兄”只是随口说说也便罢了,偏偏他随口之言竟与父君所想如出一辙,可见此人颇有见识。

    父君自是不打算留秦,他本就是作为内线来到秦国的,只是倘若齐王怀疑父君的诚意,或者不管父君是否叛齐,都以叛齐论处,又当如何?

    田丕越想越是害怕,干脆长袖一挥,起身走到隔壁雅间。超乎田丕预料,隔壁的两位先生看起来极为年轻,似乎比自己也长不了几岁,田丕愣了一下,忽然躬身一揖,“在下田丕,齐人,方才无意间听到两位先生言及秦齐两国,获益良多,敢问先生高姓?”

    饮得酣畅淋漓的两人似乎也没料到有人会突然出现,皆怔了一下,其中一样貌精致、身材矮小瘦削的男子站起身,还礼道,“在下王稽,齐人,田兄有礼。”

    另一人也随之起身,“在下田禅,齐人,见过田兄。”

    同为齐人,既是相逢,便是有缘,田禅热情地邀请田丕同案列席。方一落座,田丕已迫不及待道,“方才王兄提及孟尝君,实不相瞒,在下与孟尝君也有些渊源,敢问王兄,孟尝君如何做该保全身家性命?”

    闻言,王稽并不接话。他摆弄着眼前的铜爵,细细品味了一番里面的齐酒,许久,终是道,“田丕兄,非在下故弄玄虚,实是朝堂中事,在下区区学子,着实不宜多言。在下与田禅兄在这古寓,便只为饮这齐酒而来,谈及孟尝君,也是一时兴起,至于孟尝君以后如何,端看他的造化了。”

    说罢,王稽举爵道,“来,为今日相遇而饮!”

    田丕心下着急,却也不好冒然追问,只能举起铜爵,“为相遇而饮!”

    酒过三巡,王稽已明显有些醉了,他摆了摆手,以手抚额,“今日得遇母国之人,言语间又如此投机,王稽当真喜不自胜,奈何王稽不胜酒力,再饮下去恐会失态,今日便只能陪两位田兄到此了。”

    话毕,站起身,对两人拱手作揖,摇摇晃晃着离去。

    田丕听得意犹未尽,又知这田禅的见识与那王稽相去甚远,便与田禅闲聊,“敢问田禅兄,那王稽兄是何人?怎会有如此见识?”

    田禅倒也不讳言,“他呀,不过是喜欢到处游历的士子而已,见得多了,自然看得便透了些。”

    田丕了然,“那王稽兄可是常到这齐家古寓?”

    田禅摇头道,“他好酒,却不善饮,便为自己立下一规,每五日来此痛饮一番。”

    “既是游学士子,他日后有何打算?是愿在秦国还是齐国?”

    田禅道,“他性子古怪的很,并不打算入仕,虽名为游学,却只愿这般闲散度日,偶尔饮一饮各国美酒,以此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