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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姻缘际遇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王姬一口含在嘴里的水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她顾不得擦拭,只放下铜爵,目光定定地看着赢芾,“泾阳君此话非戏言?”

    赢芾回看着王姬,格外认真,“赢芾岂敢对公主妄言?”

    “在得知齐王来秦寻公主时,赢芾便已思考过了,公主唯有嫁为人妇,方可真正摆脱齐王,赢芾虽人微言轻,到底也是赢氏族人,齐王当有所忌惮,况且,公主若嫁与赢芾,便是正经的老秦人,秦国为公主发声,便可越发理直气壮。”

    话毕,转头看着白起,似想起什么,忽然笑道,“赢芾唐突,方才只顾着关心公主病情,还未贺白起凯旋而归,又进一爵。”

    “官大夫觉得赢芾此提议如何?”眨眼间,却是把话抛给了白起。

    白起一直在发愣,闻听赢芾提到自己,这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略微沉吟,这才说道,“白起以为,只要于公主有益,公主又甘之如饴,便是最好的。”他的声音比以往要低沉许多,似乎掩藏了别的情绪。

    白起的话说了等于没说,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应和,赢芾便转过头,同一直站在厅堂外的山奈道,“山奈,你陪伴公主多年,该是最了解公主处境的,你以为如何?”

    见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山奈步入厅堂,他看着王姬,目光真挚,“属下以为泾阳君此法甚好,泾阳君是秦国公子,与姑娘正是相配,姑娘眼下又患了眼疾,行动不便,也需要人照拂,是以属下以为泾阳君此法,姑娘可以考虑。”

    赢芾满意地点头,又道,“赢芾向来欣赏公主为人,长久相处下来,公主也知,赢芾是最了解公主的,赢芾自认无论在身份还是品性上,尚能与公主相配。秦法有约,秦国男子可娶一妻数妾,赢芾若娶了公主,府中便只得公主一人,终身不再纳妾。”话毕,他专注地看着王姬,等待她的回应。

    赢芾的话,情真意切,可见,作为朋友,他是真的想帮助自己的,然而,王姬却是有些茫然了。

    在她情窦初开之年,在她未遇见田地时,她也曾期盼过一段美好姻缘。寻一个意中之人,不求岁月静好,只求同苦共甘,携手白头。命运波折,在那个心中期许的男子尚未出现时,田地便出现了,他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已定了要迎娶她。

    她顺从田地,是为了活下去,她若同意嫁予赢芾,也是要活下去。她这一世的姻缘,当真要与爱恨无关?

    “泾阳君好意,王姬心领了,王姬福薄之人,不敢误了泾阳君美满良缘。”她轻声回道,直觉便是拒绝。

    眼见赢芾神色似有暗淡,王姬忙随便编排了一个理由,“昔日,泾阳君与夫人合离,虽与王姬无关,亦与王姬有关,王姬也不愿坐实了旁人口中的那些名声。”魏冉震怒之下曾出言辱她,可见她的坏名声早已深入秦人之心。

    闻言,赢芾脸上又现愧疚之色,他轻声叹气,“只怨赢芾当年鲁莽,竟致公主名誉扫地,终是有负公主。”

    王姬本意,是要委婉拒绝赢芾的,没想到,又扯出了当年之事。王姬深知,对于当年向慧诋毁王姬一事,赢芾始终是愧疚的,否则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自己,甚至搭上了自己的姻缘。

    咬住唇角,王姬略一斟酌,又道,“泾阳君该知道,名声这事,王姬向来也不十分在意,只是此前大庶长曾出言提醒,王姬这才上了些心。”

    “王姬以为,泾阳君此提议甚好,只是事发突然,王姬一时无法给予确切回应,还请泾阳君容王姬深思熟虑,再作答复。”

    “好!”赢芾朗声道,眉眼似也开怀起来,“泾阳君府的大门会一直为公主打开!”此话既了,赢芾转移话题道,“对了,御医,公主身体如何?她这眼疾可还治得好么”

    自为王姬诊完,御医便一直候在一旁,如今听赢芾问起,遂拱手回道,“回泾阳君,公主颅脑受伤,致双眼视物受损,老臣可为公主施针并开些药缓解公主病情,然能否见效,老臣却不能保证。”

    御医说法,与昨日为王姬诊治的老医者所言,一般无二,王姬早有心理准备,并不觉得失望。倒是赢芾颇为惊诧,“如此严重?”

    御医点头,“正是,公主颅中血块凝结,或为一时,或未永久,老臣无法判断,唯有开颅方能一探究竟,然老臣蒙昧,也只在医书中见识过此开颅之术,着实不敢以公主试刀。”

    王姬轻轻摇头,她尝试着勾起唇角,却只能徒然放弃,心底终是不由地轻声叹息。也许,只能听天由命了,莫说此御医未做过开颅,便是当真做过,王姬也是决然不敢用的。

    战国时代,医术远不如后世先进,行医环境更是不如后世,何况,此时麻沸散尚未出现,王姬若当真开了颅,便是疼也能疼死她。

    “荒唐!”御医的话一落地,赢芾也止不住呵斥起来,他皱眉反问,“此法到底是治公主之疾,还是要公主之命?”显见,也知道御医此法不可行。

    那御医没有底气,只能跪倒在地,唯唯诺诺。

    赢芾见了心烦,便挥了挥手,“罢了,你既无法,便先行退下,我另寻他人便是。”

    赢芾到底担心王姬的病情,又安慰了王姬几句,便急着回去再寻神医了。王姬在山奈的搀扶下,将赢芾送到门口,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王姬仍迟迟不去。

    明知自己行动不便,她仍不愿回房间。自视线受损以来,她越发怕黑,也越发害怕一个人。

    “泾阳君的提议,姑娘还是好好考虑一番。属下知道姑娘有避世打算,然逃避总归不是办法,以王上势力,他若有心,姑娘又能逃到哪里去?属下以为,泾阳君身份高贵,又待姑娘真心,姑娘若能嫁予他,也不失为自保之法。”

    “公主可是要走?”不知何时,白起已出现在二人身后。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难得浮现出一丝焦急之意,以致于说出的话也再不如往日的不疾不徐,“齐王已经归齐,秦国也会誓死守护公主,公主还有何惧?为何要走?”

    白起久居军旅,他尚不懂朝堂的瞬息万变,也不懂帝王的喜怒无常。所以,他无法理解,当秦国利益与她相悖时,她很可能便会被秦国交出去。

    朝堂诡谲多变,原不是王姬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的,她只能避重就轻,“王姬患了眼疾,俨然成了废人,再留咸阳,多有不便。”

    “如何不便?”白起追问,一副不问清楚便不罢休的样子。

    自相识以来,王姬每每见他都是如水般浅浅淡淡的,对何事似乎都不过分热络,如今他能如此上心自己的离去,可见相处多日,他对自己多少也是有些不舍的。

    白起能如此,王姬颇为欣慰,她笑着回道,“山奈与甘松两位大哥皆有家人,迟早是要回去与家人团聚的,以后王姬便只剩下一人了。”

    “初入秦地时,王姬曾偶遇一个高人,王姬想着,不如索性同那高人一道隐居,也算彼此有个照应。”

    许久的沉默,就在王姬以为白起不会再多言时,他忽然又开路口,“若公主嫁予泾阳君,公主便不是一个人了,整个赢氏都是公主的家人。”说至后来,声音减低,竟隐隐弥漫着一股苦涩之意。

    王姬怔了一下,也只是一下而已。她不解,方才赢芾问询,他并没有给予明确的回应,何以眼下会如此说,“白起大哥也以为,王姬应嫁予泾阳君?”她确认道。

    只见白起重重点头,“泾阳君所言不错,若公主下嫁于他,身后便是整个秦国。如此,公主便心安了。”

    “嗯。”王姬回应着,勾起唇角,“白起大哥放心,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白起点了点头,道,“军中有要事,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离去,竟隐隐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连山奈也察觉到了白起的不同以往,在王姬旁边啧啧道,“白起兄弟今日委实有些奇怪。”

    王姬点头,“确实与以往不同。”

    山奈摇头,不再理会白起,将王姬拉到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他四处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后,对王姬郑重道,“属下知道姑娘近来情绪不佳,原是不想再惹姑娘心烦,然眼下有一事事关姑娘安危,属下以为姑娘需要知道,还请姑娘有所准备。”

    山奈脸上的神情委实过于严肃,以王姬对山奈的了解,心知是出了要事,她点了点头,“你说吧,该来的总归是避不开的。”

    山奈沉默良久,终是道,“甘松形迹可疑,身份并不单纯,属下怀疑,他恐为王上留在姑娘身边的细作!”

    纵然王姬在心底已将所有事想到最坏,然此言一出,仍让王姬大惊,她瞪圆了眼睛,满面惊诧,“山奈大哥方才说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