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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白起归来

    便是月光明亮,便是烛火辉映,王姬仍然看不清白起脸上的神情,可光是想想,也能想到他脸上该是怎样的神采奕奕。

    这便是白起,秦国的战神。他细致入微,他虚怀若谷,他不计名利,不邀功劳,只是一心一意地在实战中总结应敌之法。

    这样的白起,如何能不胜?

    王姬想得一时失神,直到白起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才回过神来,未及答话,便见白起搔了搔头,颇为窘迫,“白起多言了,公主已这般境遇,白起却只知道说些战场之事。”

    话至此处,越发不知如何回话。

    王姬自是了解白起的,她向来觉得这般不善言辞的白起才最是可爱,她笑道,“王姬爱听,白起大哥可愿再与我说些战场之事么?”

    提到自己所长,白起的话自然多了许多。漫漫长夜,便在白起的轻柔低语、王姬偶尔的回应中,悠悠而过。

    这一晚,白起着实说了许多,大多说的是他从军多年来的战役和心得,而不是他的赫赫战功,甚至关于他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他几乎只字未提。

    王姬不懂兵,更不懂兵法,却听得格外认真仔细。他的声音,就像清泉,一点一滴飘入她的耳迹,让她莫名的安心。在她行将崩溃之际,这份陪伴,当真难得可贵。

    恍然回神,已是日上三竿。

    白起自从军营中归来,至今未眠,王姬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则梳洗一番,出了厅堂。

    阳光刺目,照得王姬一阵恍惚,她却固执地抬头看着天,只觉这样青天白云的风景,也是看一天,少一天。

    “姑娘莫要灰心,姑娘如今还能视物,可见姑娘病情不如那庸医说得那般严重,姑娘切莫放弃,我们再寻医者便是。”山奈不知何时出现在王姬身后。他伸出手,递给她一张帕子。

    清风吹过,面上清凉,王姬方知,原来再不知不觉间,她竟哭了出来。

    接过帕子,王姬擦拭了一把,回道,“不过是阳光刺目罢了,王姬不担心,山奈大哥也莫要担心。”

    “对了,田单如何了?魏冉可曾追到他?有没有对他如何?魏宁呢?可是去齐国了?还有,那日王姬跳车后,究竟发生了何事?魏冉本已与田地的车错过,为何会中途折返?田地呢?当真回齐国了?”那一日着实险象环生,便是今日响起,王姬仍觉后怕。

    田地是她的梦魇,光是想想也觉恐惧难当,而这梦魇,因那些不堪回想的过往,终将困扰她的一生。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山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将王姬让如厅堂内,为她倒上一爵水,山奈道,“姑娘稍安,容属下细言。”

    “田单兄弟已经安全归齐了,姑娘不必担心,魏冉也并没有追到他们。魏宁姑娘确实是与田单兄弟同行的,还让侍从守在函谷关,待魏冉追至函谷关时,那侍从便告知魏冉,魏宁姑娘是自愿去齐国游历,与田单无关。魏冉无奈,只让属下暗中去齐国寻找,自己则先行回咸阳了。”

    “至于王上赴秦,是属下失职,属下未能事先察觉,还让他入了白起的宅子,害姑娘伤了眼,属下罪该万死!”说罢,面色沉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这个威猛而忠心的男子,就这样笔直地跪在王姬面前,让王姬冷凝的心脏又鲜活了几分,因她受伤,他是当真内疚自责的。站起身,将山奈扶起,王姬笑道,“不是山奈大哥的错,山奈大哥不必介怀,谁也不会预料,田地当真敢抛下齐国,孤身赴秦。”

    山奈起身,一张黑脸看起来越发阴沉,“属下以为,此事并不简单,王上入秦匆忙,白起的宅子也不起眼,若不是有人指引,他怎会轻易寻到姑娘住处?”

    “许是田文告诉他的。”王姬回道,“何况齐国在秦必定有诸多细作,事先查清王姬的住处,也是有可能的。”

    见山奈仍就仍就皱着眉头,王姬问道,“山奈大哥可是有所怀疑?”

    山奈只是摇头,“属下不知,属下无证据,不敢胡言乱语,不过属下会排查清楚,定不会让姑娘再陷入险境。”

    “至于前日之事,也多亏姑娘机智自救。”山奈继续道,“田地的车在去函谷关的路上,正与魏冉相遇,魏冉原并未打算查车,幸而姑娘丢出了王上的玉佩,被跟随在后方的属下赶到。属下曾见过王上玉佩,心知车中有异,便追上了魏冉,禀明情况。”

    “不过,姑娘跳车,委实大胆了些,若真有三长两短,当真是得不偿失了。”

    回想那日所为,虽致眼下不能视物,王姬到底并不后悔,若她不跳车,她可能会被带回齐国,也可能被田地中途杀了。无论如何,她此刻到底是活生生地站在阳光下,能活着,已经是莫大的欣慰了。

    “以后王姬会小心的。”

    山奈无奈摇头,又道,“那日魏冉等人已在函谷关追上了王上,不过齐国国力强盛,王上到底不比老楚王,秦国也不敢随意处置,便放他归齐了。临走时,王上还对魏冉说,姑娘是齐国未来的王后,他迟早是要向秦国讨要的。”

    闻言,王姬闭上眼,终究一声长叹。

    不管她如何做,田地总是不肯放过她。“山奈大哥去忙吧,王姬想静一静。”

    心中愁苦,便只有借酒浇愁。王姬借着案起身欲去取酒,许是情绪波动过大,许是脑中的血块积压,王姬只觉眼中似乎越发模糊了,她揉了揉太阳穴,身体却猛地摇晃起来,脚下失衡,整个人已顺势倒了下去。

    王姬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抱紧双臂,然而身体却没有入预料中那般落地,而是被一双结实的手稳稳拖住,耳边已响起白起担忧的声音,“公主小心!”

    王姬借白起的力站直,禁不住苦笑道,“白起大哥,王姬恐怕当真要成为一个废人了。”

    将王姬又扶回席上,白起的声音仍是那般清朗,“白起定会请来最好的医者,为公主医治眼疾,若公主当真再不能视物,白起愿做公主之眼。”

    他从来不懂甜言蜜语,可说出的话,却总是那般让王姬动容。王姬知道,他说到,定然会做到。

    可是她,又有何资格拖累他呢?她在咸阳,已着实为白起添了许多麻烦了,如今又添了田地这一档子事,若她能早日抽身而退,也许田地便不会找到她。

    是时候,该辞行了,“白起大哥,其实王姬……”

    “公主,泾阳君来了!”甘松的声音忽然响起,也打断了王姬的话。

    不待王姬回应,赢芾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公主如何了?赢芾已找来宫中最好的御医,都传他是扁鹊再世,公主放心,此御医定可为公主医好眼疾的。”

    视觉有碍,其他知觉便格外灵敏,王姬隐隐感到握住自己的那双手似乎微微僵了一僵。

    王姬的眼中,是赢芾模糊的身影,她冲那身影笑了笑,将赢芾让到席上,叹道,“泾阳君消息当真灵通,没想到这般快便知道了。”

    赢芾在王姬对面落座,一边安排御医为王姬诊治,一边回道,“齐王赴秦,如此大事,朝野皆知,赢芾又怎会不知?舅公已向母后和王上禀报过了,母后也以为舅公该放齐王归国,毕竟,楚王的事还未处理利落,可不能又囚了齐王,惹怒了天下。”

    王姬点了点头,只觉喉咙干涩,便对一直在她一旁站着的白起道,“王姬行动不便,白起大哥可为王姬取些酒来么?难得泾阳君到此,若不饮些,岂不扫了泾阳君雅兴?”

    “是公主酒瘾犯了吧!”赢芾禁不住调笑道,“公主每每想要饮酒,都惯会以赢芾做借口。”

    被赢芾一语道破,王姬讪笑,未及说话,一直为王姬诊脉的御医已回道,“公主伤病未愈,不宜饮酒。”

    正说着,一个铜爵已放到了王姬面前,“公主饮些水便是,泾阳君大量,不会怪公主失礼的。”白起说道。

    众人一唱一和,她这借酒浇愁的心思便不得实施了。王姬无奈,只能把玩着铜爵,问道,“秦太后与秦王是如何打算的?王姬听闻,齐王临走时,曾说要向秦国讨要王姬。”

    对于这点,赢芾也是连连感叹,“齐王暴戾,没想到却也是个可为美人倾国的痴情种子,公主当真好本事!母后与王上听过舅父所言,皆道过去低估了公主,纷纷好奇公主到底是如何做派,才能让齐王如此钟爱?”

    钟爱?听到这个词,王姬不觉好笑。

    秦国,果然不懂田地!

    “公主放心,秦人重诺,舅父既允诺白起不会将公主交付齐国,便定然不会。舅父早已说过,齐人越是强要,秦国越是不会交还。”

    闻言,王姬多少松了口气。

    低下头,一口一口品着爵中清水,王姬正在思量,便听赢芾又道,“公主早已到了适婚之龄,公主若一日不嫁,齐王总会心存念想。赢芾有一法,不如公主下嫁于赢芾,彻底绝了齐王的心思,从此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