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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劫持田地(二)

    “不记得了?”王稽挑眉,她站起身来,近前一步,双眼死盯着田地,“就是那个被你在铁锅中烹煮的男子,就是那个不管我如何哀求,你依然不肯放过的男子,我对你深入骨髓的恨,便是从他开始!”

    想到麻衣,想到那个在沸水中翻滚的身体,王稽仿佛又听到一声声凄厉的哀嚎,那哀嚎出现在她每一个不眠的夜晚,不曾有一刻停歇。

    她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双手瞬间紧握成拳,若不是匡章的叮嘱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回响着,王稽几乎动手杀了田地!

    田地似乎有了些印象,只见他微微点头,似已了然,他说道,“寡人记起了,因为他,你还大病了一场,寡人对你所有的耐心也便是从那时消磨殆尽的。”

    话至此处,他顿了顿,眼中忽然布满笑意,暗夜之中,月光之下,他的笑透着森冷恐怖的寒光,“你不求寡人,寡人兴许还能给他一个全尸,你求了寡人,寡人自然要用最残酷的方式处死他!你是寡人认定的妻子,你的心中除了寡人,才不能有旁人!”

    “啪!”这是王稽忍无可忍终是挥出去的巴掌声,清脆响亮。

    这一掌用足了力气,打得田地瞬间侧过脸去,也打得王稽的手生生的疼。

    震惊的人,不只是田地!

    十年了,她在田地的阴影下畏畏缩缩了十年,没想到今日,她也有机会对田地下手,不计后果,不问前程。

    王稽看着自己渐渐泛红的双手,再说出的话,已带着切齿的意味,“你囚禁了我,你烹杀麻衣,你还对匡章下手?他可是齐国的忠臣,是你该倚仗的战将,你如何下得去手?呵!你还妄想招我回齐?你可知我有多恨你?我恨不得将你抽筋剥骨,我恨不得食你的肉,寝你的皮,我恨不得让你承受麻衣曾承受的所有痛苦!”

    自始至终,田地是静静地听着王稽说话,他看着她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剧烈,看着她的表情越发狰狞,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什么也没有说。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刹那,待王稽稍稍平静下来,他忽然开了口,“如此说来,你待寡人的情意竟无半分真的,你对寡人的嘘寒问暖,你在寡人身下的婉转承欢也都是应付寡人?”

    他说得很平静,却像在激怒她,意识到田地的用意,王稽忽然缓了神色,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她轻笑一声,语气中尽是讽刺,“你以为,我可还有旁的选择?或者,你可曾给过我旁的选择?”

    “嘘寒问暖也好,委身于你也罢,都是为了获得你的信任,事实证明,你是吃这一套的,不是么?别忘了,我是在你的授意下前往秦国的,若不是你肯放手,今日你便也不会落在我的手中。”

    “你不会杀寡人的!”田地只是笑,不知哪里来的自信,眼中尽是笃定。

    可是偏偏,他说对了。王稽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便听他继续道,“你不杀寡人,便是将主动权交给了寡人,也是你的性命又交给了寡人。”

    “你说,寡人要不要杀了你?”

    田地的傲气是天生的,就算他身陷囹圄,就算他穷途末路,也依然折不了他身上的傲气,他仿佛一直如此,昂首于天地,无所畏惧。

    与田地比气势,王稽从来是不够资格与之相比的。

    田地说的对,只要她不杀他,主动权便在他的手里,事到如今,她终归还是要向田地低头的。

    “孟尝君自统帅三军于函谷关一役中战胜秦国后,其已威名远播,且他不臣之心已不是一日半日,当年天降神石之事,便是他伙同王稽,要王稽将还是太子的齐王引入薛城,后来,也是他派苏叶苏木姐弟二人来到太子府,欲对齐王除之而后快,王上可还记得么?这样的人,王上还打算留他在身边到何时?王上就不怕引火烧身么?”

    王稽说得这般认真,迎接王稽的,却是田地的哈哈大笑,“怎么?想明白了其中利害,知道不能威胁,便打算做出为寡人计的姿态,对寡人软语相求了么?”

    “寡人说过,你是王姬,只要你肯弯腰求寡人,寡人便愿意吃你这一套。王姬,你记得,不管你曾对寡人做过何事,只要你肯随寡人回临淄,寡人便会既往不咎。”

    他这般说,可见他对王稽宽容到何种地步,连王稽这般恨他,他也不在乎了。然而,他显然是领会错了王稽的用意。

    王稽站起身,负手仰望着皓皓明月,声音也如这月夜般清冷而寒凉,“王上所言不错,王稽今日绑架你,并不是为了杀你,义父临死之前还在交代王稽,不能负齐国,铮铮誓言,天地可鉴,王稽不敢有一日忘却,是以绝不会对王上动杀念。”

    “义父一生忠君爱国,王稽曾有负于义父,便会替他将齐国的叛臣肃清。王上在薛城被绑架,任何人都会想到孟尝君,王上,这正是你对田文下手的好机会!”

    “你不只恨寡人,也恨田文!”田地忽然说道,目光却是意料之外的精明。

    他忽然轻笑,继续道,“莫说寡人已不待见田文多时,便是寡人喜欢他,只要是你王姬不喜的,寡人也会为你除去。”

    “王姬,别再闹了,随寡人回去,你出走数年,也该闹够了!”

    他以为,她拼尽全力的出走只是胡闹,他似乎已认定了王稽逃不开齐国,所以说出话总是带着一股子逗弄的意味,仿佛在戏耍一只闹脾气的猫。

    他仗着自己不会杀他而大放厥词,他大概从未将这场绑架放在眼里过。

    王稽只是笑,忽然弯下身,从腿部拿出一把匕首。拔出剑鞘,匕首上的寒光几乎晃花了田地的眼。

    当看到匕首的刹那,田地分明面色一凉。

    王稽仍就笑着,将匕首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我说过,我会离开齐国,否则死的不是你,便是我。”

    “你不肯放我,我又不能杀你,那么死的人,只能是我了。”手下猛一用力,长刀已划破了空气,准确无误地刺入了王稽的身体。

    王稽动作很快,却有人比王稽还快,当匕首划破的身体的刹那,手腕忽然一歪,整个匕首已顺着那股力道甩到了地上,王稽侧目,却见白起不知何时已闯入屋中,神色惊慌,“你疯了!你不杀他,却要杀了自己么?”

    纵然白起出现及时,那匕首仍是刺破了王稽的身体,有血液啥时间喷涌而出,整个茅庐瞬间都是腥甜的气息。胸口的剧痛让王稽脸色瞬间苍白,她捂住胸口,不看白起,而是对田地说道,“王稽曾与义父有过承诺,有生之年,不负齐国。有王稽在,他们定会遂了王稽的心意,不会杀了齐王,可若王稽死了,他们便再无顾忌了。”

    “王稽不过区区小卒,王稽一死,能换的齐王的性命。王稽以为,自己死得甚为划算!”

    刚刚那一下,并不是作秀,田地看的真真切切,为了逃离他,她竟当真要死在他面前,这由不得田地不震撼。

    十年,她从上仙到周室公主,再到如今的秦国谋士,她的身份在不停地变换着,不便的,是她离开自己的决心。

    为了离开他,她可以去死!

    整个茅庐,都是血液的气息,闻着这股熟悉的味道,田地却忽然觉得莫名的恐惧!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胆大包天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害怕过了!

    他怕她离开他,他更怕这个世间再也没有她!

    犹记得那座神石前,犹记得那个九死一生的时刻,他苦苦地抓着崖边青松,纵然努力挣扎,身体在力战歹人后,俨然已脱了力。一个君主的尊严,让他不能就此放弃生命,可绝望却已不受控制地铺天盖地。

    然后,她出现了,一身白衣,仿若仙人。

    明明在被刺杀时,他就已猜到一切皆因这个“上仙”而起,这个“上仙”的身份值得怀疑,然而当看见她为了拉他上来而满身是汗,当看见她那般专注认真是为救他时,他就已认定,不管她是何身份,她就是他的“上仙”,他该捧在手心的“上仙”。

    任何人都会背叛他,包括他的父王,可上仙不会,他有何理由不好好待她?

    他信她,他的枕边人自当是他倍加信任之人,求娶于她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原以为他会娶个贤内助,不曾想,这个女子却意料之外的聪慧机智,垂沙之战,她不仅名扬齐国,还让匡章对她格外敬重,这由不得他不另眼相看。

    相处愈久,愈想要得到她,对她的执念越发浸入骨髓。

    他一生偏执,一生狂傲,所作之事,也一生无悔。他唯一后悔的,便是杀了那个并不重要的男子吧。

    若不是太过嫉妒,他就不会忽视了她的秉性,在她面前以那样的手段杀了那个内侍;若不是杀了那个内侍,她就不会与自己反目,而自己也不会破罐子破摔,强行占有了她。

    好像从那时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可控制起来。越到害怕她离开自己,越是将她困在身边,越是困住她,便越是坚定了她摆脱自己的念头。

    他明明曾经,也有机会,走入她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