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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劫持田地(一)

    “等我!”白起对王稽道,随即把脸覆上黑纱,大手已挥,已带着二十秦将冲了出去。

    王稽隐于草丛深处,看着秦将兵分两路,其中一路由秦将头领带领,喊杀着冲入齐军之中,另一路则由白起带领,埋伏在道路旁边,以做接应。

    以十对五十,纵然秦之锐士武艺高超,终还是落了下风,在齐军将要合围秦将之时,只闻一声令下,十个秦将已佯装败退,骑马往薛城逃窜。

    有人暗杀自己,又是在自己这方优势明显的情况下,田地哪里肯善罢甘休?只见田地在马上徘徊片刻,便让半数人马往薛城的方向追去,而自己则带着其余人马,往东折返。

    恰在此时,白起率其余人等突然出现,拦住了田地等人的去路,同时,已经逃窜的十余人又从小路返回,加上田甲从内部接应,田地很快便落入白起手中。

    天渐渐暗了下来,喧嚣的薛城东门外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离薛城不远的山中,有一处茅庐,茅庐外用篱笆围城了一个院子,再往外便是连绵的群山,鲜有人迹。

    正是暑热时节,山中却格外清凉,正适合冥想。王稽已在树下坐了一个下午,这几个时辰里,也将这十年所发生的事想了个透彻,她便这样想着,什么也没有说。

    犹记得十年前,临淄城内的马上上,那溅在她脸上的鲜血,犹记得十年前,为了活命,她编造了“上仙”的谎言,犹记得十年来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那个让她为之恐惧到发颤的男人,已被她握在掌中。

    他仍然昏睡着,如今的他,手无缚鸡,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她那么想杀他,那么想让所有如她一般恐惧的齐人解脱,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

    肩膀忽然一沉,王稽下意识地一个激灵,便感觉来人已环抱住她。

    “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王稽紊乱的心跳也归到实处,抓住白起的手臂,王稽笑道,“只是想到他在此处,便习惯性地恐惧而已。不过,你在这里,我便无所畏惧了。”

    白起的双眼又泛起心疼的神色,仿佛感同身受一般,这世间,能站在她的立场,想她所想,怜她所有经历的人,只有白起了。

    伸出手掌,蒙住白起的眼睛,王稽的笑容已多了一层苦涩,“别再这样看我,若再如此,我恐怕会溺毙在这份怜爱里,再无法抽身了。”

    “王稽,若秦国、若秦人皆不容你我,我们便就此远离咸阳,遁入山野,从此闲云野鹤,可好?”

    王稽几乎要哭出来。

    白起从不是信口开河的性子,他能这般说,定然是深思熟虑过了的。

    王稽是清楚白起志向的,当年为了忠于秦国,为了战场杀敌,向来沉稳的他却对建议他留在咸阳的魏灵发了脾气,他说过,他不会为了儿女情长,而困守咸阳。

    今日,他为了她,不惜抛下志向,可见他对她用情至深。王稽领了他的心意,却终不敢让他因为自己,而葬了志向,断了前程。

    “齐王还未醒么?”王稽放下手臂,转移话题道。

    在手掌放下的瞬间,王稽分明看到白起眸中有一瞬间的失落,他轻声叹息,回应道,“我找你便是要说此事的,齐王已经醒了,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我去见一见他。”王稽道,说着,已站起了身。

    既不能杀他,总归是要放他走的,而活着的齐王,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是王稽能予取予求的人。有些事,唯有当面去论,方能说得清。

    “不可!”白起紧皱着眉头,出言反对。不只如此,他还伸出手臂拦住了王稽的去路,像是生怕过去一样。

    这样决绝的姿态,全不是一直信任她的白起该有的样子,这让王稽微微诧异,“白起大哥,这是为何?因王稽回齐之故,齐国早已戒严,眼下齐王被掳,想来连薛城周边也布满了齐兵,若不征得齐王同意,若不与他达成一致,义父的仇便不能得报,你我等二十余人也都不可能安然离开齐国。”

    “何况,此事所有根源皆在我,以齐王的傲气,唯有我,方能与他对话。”王稽晓之以理。

    她逃了十年,费尽了心机,却依然逃不出田地的手心,如果逃跑不能解决问题,那就去面对好了。

    王稽已做好准备,白起却出乎意料地固执,不管王稽如何说,他仍挡在王稽面前,不肯挪动分毫。

    王稽料想他是担心自己,便笑道,“他孤身一人,被我们囚禁于此,有你们保护我,还有何可怕的?你若不放心,随我同去便是。”

    白起只是摇头,许久,他终是抬起双眸,正视王稽,“我害怕!”

    王稽睫毛微颤,便听他继续道,“他提及你时,就仿佛提到他挚爱的妻子,提到他放在心上的宝物一般。你与他相识数年,比我相识还要久远,他那般重视你,若他肯为了你放弃天下,若他愿成全你所有心愿,你可会动摇?”

    话至此处,白起忽然神色黯然,“你虽害怕他,可他的阴魂却植入了你的血脉深处,便是午夜梦回时,你也会念着他。”

    那个刀口舔血依然面不改色、无惧无畏的男子啊,却在害怕她会被田地的情意打动,害怕她会变心。

    可是,怎么可能啊!

    “白起,你以为我甘愿受虐么?我这一生,所有苦难皆因他而起,若他爱我,便该结束我的苦难,便该放过我的亲人,而不是用尽全力,将我困在他的身边。他不爱我,他爱的是那个肯顺从他,不敢忤逆他的笼中雀鸟而已。”

    “何况,王稽这一生,只为一人动情,情已尽散,覆水难收。”

    白起的眼中忽然便有了光亮,仿佛所有阴霾尽数散去,甚至他的双眸间还透出了淡淡的欢喜之意,他放下手臂,悄悄拉住王稽的手,“我陪你!”

    田地对自己的占有欲到何种程度,王稽再清楚不过,她是决然不敢让白起出现在田地面前的,毕竟她在秦国时,已有人将她的所有事事无巨细的告知了田地。

    让白起在茅庐外等候,王稽只身而入。

    今日正是圆月之日,整个夜晚明亮通透,推开茅庐的门,站在门口,王稽正看见里面的田地,而他也在怔怔地看着她,目中尽是惊喜。

    他的双手被绑在了柱子上,即便如此,也掩藏不住他周身的傲气。在见到王稽的刹那,他已脱口而出,“寡人便知,你终有回到临淄之日。”

    许是田地被缚,许是白起就在外面,此时王稽的心中,竟是平静异常,无波无澜。她缓步而入,声音清凉,不卑不亢,“齐王联合孟尝君对付匡章将军,让王稽不得不来。”

    “不管过程如何,你能回临淄,便最好,寡人不会再放你走的!”

    人已落到如此地步,竟半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还如此执迷不悟,王稽确实是佩服田地的勇气。

    她也不急,索性找了个空地,席地而坐。与田地交涉,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她还真是站不起。

    “齐王以为,今日之王稽,比之往日如何?可有何不同么?”她问道。

    田地颇自己的打量着王稽,从上到下,最终,他的视线落到王稽身上,开口道,“少了虚与委蛇,少了唯唯诺诺,又变成了寡人初见你时的模样,明媚如初阳。”清楚了王稽逃离齐国的用意,便不难猜出她过去所为,都是应付他。

    “寡人不喜旁人骗我,王姬是例外。王姬是寡人发妻,是寡人的王后,寡人原包容于你。”他继续道,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仿佛给了她莫大的恩典。

    茅庐外似有响动,王稽向外望去,终归于寂静。

    心中好笑,王稽轻轻摇头,看着田地,说出的话再无忌讳,“初见你时,我不知世间还有如齐王这般如此暴戾张狂的男子,这才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在齐王面前自诩‘上仙’,以期求全,可那时的王稽却终究只能被齐王玩弄于股掌之中,今日之王稽,是看透了齐王所有敢为且可为之事,心中已有算计,且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坦荡无畏。”

    “我要离开齐国,我一定会离开齐国,如若不然,死的不是你,便是我!”王稽的语气近乎咬牙切齿,连眼中也闪现着狠厉。

    这副表情近乎狰狞,与当年在田地面前软语央求的王姬判若两人,以致于田地面露诧异,他惊问道,“你恨寡人?寡人一直以为,你只是怕我而已。”

    呵!多可笑!多天真!

    “在你还是太子之时,在你即位之初,我对你也曾有过诸多幻想。世人皆道你暴戾,可你却肯应承于我,以致于年幼如我,已失了警惕,我曾一度相信你还有人性,曾一度以为你不会杀了麻衣!”

    “麻衣?”田地困惑地蹙眉道,显然早已不记得此人。他杀伐太多,小小侍从,又怎配出现在他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