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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攻周之言

    魏冉复位之初,便提出要攻打魏国与韩国。一来,两国在地理位置上紧邻秦国,秦国东出势必要拿两国开刀;二来,两国战力日渐羸弱,秦国兵力却是越发强劲,此消彼长之下,秦国完全有能力打赢这场战事,所以,便在去年,秦国已然发兵攻打了魏国的襄城。

    不久之前,秦军刚刚败魏军于解地,恰好收到齐国君主被田甲劫持的消息,秦国预判此事必将让齐王与孟尝君本就不牢固的君臣关系越发岌岌可危,继而引发齐国朝堂内乱,无暇顾及盟国,便决定挥师东进,继续攻打韩国。

    而王稽这一队人,恰是在刚刚到达魏国时,撞见了特意来寻找白起的秦人。眼见王稽已平安无恙,白起自然响应魏冉号召,以左庶长的爵位,攻打韩国新城。

    整个乱世,终究烽烟再起!

    自离了齐国,王稽一行便格外顺利,又行了十余日,便已赶到了函谷关。

    站在函谷关脚下,仰望着两侧的崇山峻岭,王稽的心却出奇的平静,明明她刚经历一场劫难,可是此刻竟无半点劫后余生的快感。

    那个跪倒在函谷关内,涕泗横流的王稽犹在眼前,那份声嘶力竭的哀鸣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是回忆起那个画面,王稽仿佛就像一个旁观者,再无法感同身受。

    也许,这便是成长吧。过尽千帆,终心如止水。

    “姑娘,我们已到函谷关了,再过几日,便可以到咸阳了。”休息的功夫,田甲凑上来同王稽答话道。

    他初到秦国,总免不了觉得新鲜,眼中也是对未来慢慢的期许。田甲不是山奈,从追随王稽那天起,王稽便知道,他一直是个有野心的人。

    王稽点头,平静淡然,“是啊,又回到咸阳了。”

    盛夏炎热,王稽便起身到溪边,掏出手帕浸湿,擦了擦自己的脸。一股凉意瞬间袭来,王稽满足的叹了口气,不经意地回头,忽然见远处的灌木丛里,似有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谁?”王稽下意识地唤道。待定睛细看,却发现那个黑影早已了无踪迹。

    这一声唤,也瞬间让田甲及二十秦将警觉起来。他们顺着王稽目光所指的方向搜寻了一阵,为首秦将向王稽禀报道,“先生,里面都是灌木,并无人迹。”

    王稽点了点头,“兴许是我眼花了,方才起来猛了,许是出现了黑影。”

    “在齐国这一年来,大家时时都提着小心,想来也累坏了。如今既然回到了秦国,便好好歇息一天,再赶路回咸阳不迟。”

    闻言,众人顿时欢呼起来,纷纷收拾行囊,牵上缰绳,奔赴函谷关内的客栈。

    在齐国的这段时间里,许是因为就在田地眼皮底下,王稽夜夜总会惊醒,若不是白起时时出现在她的房门外,让她多少安下心来,王稽几乎很难睡上一个好觉。

    分明是很累的,可是下榻到秦国客栈的王稽却并无睡意。无数的人在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搅扰得她心神不宁。

    白起又出征了,她一直相信他的能力,可毕竟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总不免担惊受怕。还有田地,听他的口吻,他只是为了自保以及留住她的性命,所以才放她离齐以作权宜之计,他并不是真的放了她,以后他还要对她做出何事?

    秦国的事也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着,临走之前,她刚刚撒下一张大网,只待日后时机成熟,便收网行事,不曾想嬴稷便却提前将这张网暴露出来。能查到魏冉收受贿赂的证据,必是用上了这张网。

    想至此处,王稽不禁轻声叹息。嬴稷既然忍了那么久,如何在这一年里便忍不可忍了,她早说过,只要有宣太后在,对付魏冉,便是一条漫长的路。

    越想越是清醒,王稽索性踱步出门,函谷关风大,她又回到屋里取了件衣衫,正要再次折返,忽见一个身影划过,未及呼救,嘴巴已被死死捂住,门被来人顺手关上,整个身体也被那人往暗室拖去。

    王稽瞬间一惊!下意识地便觉得是田地出尔反尔,派人来劫走她!

    她用力挣扎,耳边却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别动!是我!”

    那个声音只是有些耳熟而已,王稽用力回想,依然未想出是何人发出,那人却似乎已笃定王稽认出了他,瞬间松开手,还借机将烛火点燃。

    昏暗的火光中,王稽终究是认出了来人,她后退一步,双眉紧蹙。

    “王兄为何会来到此处?又是如何找到我的?三更半夜,却忽然至此,不知王兄所为何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与王稽曾有过两面之缘的王兄,已经没落的周王室的王子,周最。

    凭过往经验,虽二人血脉相连,王稽对他却是格外警惕。

    一来,王稽并没有忘记他曾效忠田地,二来,垂沙之战,他对匡章的讥讽嘲弄历历在目,可见他也并非好相与之人,三来,来秦之前,他曾说她的身份关系到周王室的生死存亡,他意图促成他与齐国的联姻,以让周王室拥有最大的倚仗。他能见自己,目的绝对不单纯。

    看出王稽的提防抗拒,周最干脆坐下来,直面王稽。

    “我听闻,强秦已生出攻打周王室之念,现在,周王室危在旦夕,能救周王室于水火,免周王室百姓遭屠戮之难的人,只有你了。”他说道,直言不讳。

    王稽分明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周最一开口便会扣下这样一顶拯救苍生的帽子。

    秦国攻打周王室?这个消息,王稽未曾听过,便是过去在秦国,也无半点消息传出,所以他第一时间,便怀疑周最是空口白话。

    “王稽在秦数年,并未听闻此事。不知王兄是何时听到的?又是从何人口中听到的?”

    王稽的质疑太过明显,竟惹怒了周最,他猛拍了一把床榻,“如何,你竟怀疑王兄所言么?”

    “虎狼秦国觊觎周王室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你可是忘了,十四年前,秦武王嬴荡便曾发动宜阳之战,夺权三川之地,打通了通往两周之路。若不是上天垂怜,让嬴荡绝膑而死,想来今日的周王室早已不存了,秦国不义在先,周王室又怎会不安插人手在秦国之中,以获取秦国情报?”

    “如今,秦国攻打周王室,简直轻而易举。周王室若是不存,你便成了亡国之臣,连秦国庶民都比不上,何况,你作为周王室公主,难道不想承担一个公主的责任,拯救苍生万民么?”

    王稽静静地听着,心中无半点波澜,仿佛在听别人的事。

    她是周室公主,这点早已毋庸置疑。然而她幼年离国,少年丧智,成年在齐秦两国周转,除了那丝血脉,她诚然与周王室已无半点关系。

    若说在周王室还有什么是让她有所顾忌的,不是眼前这个执意要她为周王室尽忠的王兄,而是那个她很少见到,却肯放她自由的周天子。

    那个看透世事的父王曾说过,周王室大势已去,迟早要亡,所以他不会搭上自己的女儿。他说,他不能成为她的倚仗,他唯一能给她的,只有自由。

    而那个刹那,她曾动容过。周王室虽无育她之恩,却有生她之情,她虽不能为周王室鞠躬尽瘁,然闻听周王室有可能就此亡国,仍不免唏嘘。

    “王兄该知道,周王室衰败,如今周王室的公主也并无太大价值,莫非王兄还想将王稽嫁予二流的诸侯国,来对抗强秦么?”

    周最摇了摇头,“是要对抗强秦,用的却不是你周室公主的身份,你是秦王谋士,为秦王出谋划策,谈笑间便是国生国灭,还有何身份比这更能保下东周?”

    “王姬,你别忘了,你的身上流着周王室的血,你若负了东周,便是自绝于天下,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说至后来,见王稽神色冷淡,周最已忍不住语出威胁。

    他人在周王室,却能知道王稽便是王姬,可见却有些本事。不过他的威胁,王稽倒并不当回事。

    能威胁她的人实在太多,周最这个层次,基本上算是给她挠痒痒了。

    “王兄,小妹虽为秦国谋士,却只参与内斗,并不干涉各国之间的谋划,你这般说,诚然是抬举小妹了。”她解释道,见周最神色凌厉,张口欲言,便又挥手打断,“不过,东周毕竟是生王稽之地,周王毕竟是生王稽之人,王稽也不会看着东周沦落而无动于衷。”

    “待回秦之后,王稽会尽力劝说秦王,然结果如何,全看周王室造化了。”

    这个答案,周最并不满意,他要的是王稽拼劲全力,哪怕搭上性命,而不是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句,尽力而为。

    正欲说话,却闻王稽声音又起,“诸侯纷争,祸乱天下,终有一日,会有一国结束这百年乱世,一统中原,而这一国,绝不可能是东周。”

    “王兄,这是命,你我都得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