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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逐一击破

    就在王稽为白起失火的后院忙得不可开交之时,白起连下五城、夺取安邑以东到乾河大片土地的消息已传遍了咸阳,秦人对白起的歌颂之声越发高涨,那股白起暗杀向寿的传言也随之偃旗息鼓了。

    这是暂时的,王稽清楚这一点。

    王稽宅院的亭子里,她放下竹简,仰头对田甲道,“田甲大哥可知秦军何时班师么?”战事已了,白起也该回来了。他尚不知自己有喜一事,王稽只想快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田甲道,“白起将军正在清点地方府库,等秦王派人过去屯兵驻扎,这一去一回,少说也有一个月。”

    王稽点了点头,忽觉恶心得厉害,便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田甲忙上前轻拍王稽的后背,边拍边道,“先生害喜也有些日子了,如何还不见好?泾阳君派来的医者是如何说的?可有何不妥之处么?”

    王稽呕了半晌,腹中除了酸水,倒再无其他。待那股恶心的感觉稍稍缓解,王稽终于直起身来,灌了一口清水漱口,后回道,“医者说害喜多是这般反应,实属正常,再过些时日便好了。”

    擦了一把嘴角的水渍,王稽问道,“对了,田甲大哥近来可找到为向寿诊治的老医者的下落?”

    田甲点头道,“正要同先生说这件事。那老医者已找到了,被公子悝安置在距离高陵君府不远的别馆里。平常那里均有重兵把手,除非送饭食的侍从,其他人很难入内,属下还调查过,便是送饭食的侍从也是公子悝府上的老人,颇受公子悝信任,属下的人很难乔装入内,又恐打草惊蛇,是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对付白起,为了打压魏冉,芈戎一派的确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

    王稽眯着眼,眸中隐含杀意,“万不得已之时,若不能智取,便强攻,若不能生擒,便杀了他。他是陷害白起最重要的人证,决不能让他将白起的罪名坐实。”

    这样说着,她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那个军医若想指控白起,需得提供证据,而最可能的伪证,便是他为向寿开的方子,可是如此?”

    田甲沉思片刻,回道,“军医自不能空口白话,他身为医者,为向寿拟的方子的确是最合理的罪证。据我所知,他的家人都被嬴悝控制了,这老军医恐怕会为了家人而与白起将军鱼死网破。”

    军医会不会鱼死,王稽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决不能让白起这张网破掉。

    不再回应,王稽迅速起身,往屋中跑去。

    医者为病人拟方向来有刻在竹简上留存的习惯,军医日诊多人,更是如此。向寿已入土,其死因早已不可知,若他们在所刻的竹简上加上致命的药物,佯装成诊治的方子,也不失为陷害白起的好办法。

    印象中,陪同王稽回咸阳的老医者为防止她有孕一事泄露,也曾有一份竹简留给她,而那竹简,似乎还刻有向寿的药方。

    因王稽现有赢芾派来的医者照料,已不需按照方子抓药,是以那竹简便被王稽小心地锁在柜子里。从柜子里翻出竹简,仔细地浏览了一遍,才发现这竹简上除了宫中老医者给向寿的方子外,也有军医曾给向寿开的药方。

    王稽心中一喜,快步走到院中,将竹简递给田甲,“里面有两位医者为向寿诊脉的方子,王稽不懂医,劳烦田甲大哥找一可靠的医者,询问一番这方子可还妥当?”她几乎可以断定这方子绝无异样,可她还要找人看一看,以做到万无一失。

    “唯。”田甲应道,将竹简小心收起,又对王稽道,“先生不必担忧了,先生既有此证,公子悝若当真让军医做伪证,我们也可以证实白起将军清白。”

    王稽点了点头,又掏出一张帛书,递到田甲手中,“白起名声正盛,我们便趁机先发制人,彻底将其谋杀向寿的名声压下去,让它永不得翻过身来。这帛书上是王稽写的,乍听之下还算朗朗上口,你让人分发下去,尽快传遍咸阳上下。还有,在招贤宫、街头巷尾、酒坊商肆皆安排人手,若出现任何与白起有关的不当之言,皆据理力争,以正视听。”

    帛书上的话很少,如是写道:伊阙之战少胜多,秦国东征开先河,战神白起功不没,英雄美名人人说,纵有奸佞起诽言,秦人信任绝不破。

    田甲打开帛书,细细诵读了一番,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抬起头,眸间的调笑之意仍未散去,“此乃姑娘所书?”

    王稽知道他笑什么,田甲虽不喜读书,到底在齐王宫待过多年,基本的诗歌韵律及美感还是见识过的。

    王稽颇有一丝羞赧,她搔了搔头,回道,“王稽一直不善此道,让田甲大哥见笑了,此诗之韵虽不比旁人所书,其意却表现得淋漓,田甲大哥勿再笑话王稽了。”

    田甲终于收敛起笑意,他赞道,“在秦军中,虽不知何人会做伪证,可定有白起将军的属下会证其清白;在咸阳,先生这先发制人之计的提醒之言也会绝了有心人的蓄意陷害,稳了秦人之心;最重要的是先生手中的药方,这将成为证实此事真伪的有利证据。田甲相信,先生这逐一击破之策,定可破了白起将军困局。”

    事情正如预料般顺利,两个医者的药方皆是治愈伤势之药,并无不妥之处。在听田甲说出这番话时,王稽终于松了一口气。

    王稽给田甲的传言也很快传遍咸阳,有不明真相者诋毁白起,也很快被言之凿凿的回应揭穿,芈戎一派似有察觉,不过也只以为是魏冉所为,一时之间未再掀起太大风浪,在白起归来之前,一切又恢复到风平浪静的局面。

    如今已至入秋之时,王稽腹中的孩子已三个多月了,到了显怀之迹,穿上深衣尚能遮掩,然过不了多久,总归是再也遮掩不住的。

    王稽站在铜镜前,缓缓地转了一圈,她近来已不再害喜,倒是食欲大振,整个人也顿显丰腴起来。

    “先生,昭姬在外面求见,她浑身是伤,似被人殴打过。”屋外,田甲的声音忽然响起。

    浑身是伤?王稽愣了一下,迅速将腰带松松垮垮地系上,随后拉开房门,往院外走去。

    昭姬确实是被人殴打了的样子,脸上、身上都是淤青,衣服也近乎破烂零碎,眼下,她几乎是趴在王稽宅前,她的双手扒着王稽府前的门槛,在见到王稽的刹那,她有气无力道,“先生救我!”

    “昭姬在咸阳举目无亲,如今,高陵君欺我、辱我,柳夫人说,先生是秦王眼前的红人,唯有先生可救昭姬!”说出这番话似乎用了她十足的力气,吃力地说完,她便已栽倒在王稽府前,彻底昏了过去。

    虽不知发生何事,然事关人命,王稽终不能冷眼旁观。她忙让田甲将昭姬背到宅内的客房里,又让田甲去请来一直来宅中打理自己身体的医者为昭姬诊治。她因身体不便,便一直候在院中,等候着医者的消息。

    “先生在想何事,为何如此入神?”帮完忙的田甲也已来到院中,见王稽发呆,便询问道。

    王稽的目光仍就看着客房,口中道,“医者诊治得如何了?昭姬可有性命之忧?”她的眉眼是清冷的,似乎是在盘算什么。

    “医者还在诊脉,至于病情如何,属下尚不得而知。”

    收回目光,王稽坐回院中的石凳上,低声对田甲道,“劳烦田甲大哥再跑一趟,彻查一番昭姬究竟发生何事,所有细节都不要放过。我见她入宅蹊跷,恐其中有诈。”

    “唯。”田甲回应着,叹道,“姑娘行事当真谨慎。”

    王稽轻轻摇头,没再多言。

    今日情形,与多年以前的齐国太子府颇为相似。彼时她尚且稚嫩,见苏叶被田地鞭笞,便心生怜悯,将她带在身边,甚至还要与她义结金兰,后来苏氏姐弟却给了她致命一击,让她险些命丧九泉。

    她既摔过跟头,总要长些智慧,人不能被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

    医者诊治了半晌,方才从客房里出来,王稽忙迎上去,询问道,“医者,房中女子如何了?可有大碍?”

    医者缕着胡须,回道,“患者虽被殴打,不过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及肺腑,休养时日便无大碍。”

    王稽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正做点头状,便见医者摇头叹道,“只是,她已被人凌辱奸污,身心受创,老夫纵为医者,亦无法治愈心病,先生乃明理之士,或许可为患者解惑。”话毕,他已摇着头,叹着气,离去了。

    王稽站在院中,发呆了许久,她的双手紧握成拳,连指甲嵌入掌心也浑然不知。

    缓步移到客房外,探脑望进去,发现昭姬犹在睡着,这让王稽多少松了口气。虽不知她曾遭遇过何事,到底也是命途多舛的女子,与自己何其相似。

    不过,她能找到自己的宅子,又让自己救她,可见并无寻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