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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结为兄妹

    昭姬确实是惹了麻烦的,因为在她入王稽的宅子没多久,嬴悝便已带人闯了进来,他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向王稽要人!

    王稽将一众嬴悝的人拦在入口处,目光凌厉,“高陵君不请自来,未经王稽允准而强闯寒舍,还要带走王稽的客人,是否有违秦法,坏了礼数?”

    嬴悝也是面色不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先生言下之意,便是不肯将本公子的妾交还了?亏得那日本公子还与先生相谈甚欢,甚至险些引为知己,没想到今日,因为一个女子,先生便要翻脸不认人了。”

    “先生莫以秦法诈我,本公子对秦法熟得很,本公子倒是要奉劝先生,将别人的妾据为己有,是为私通,在秦国,是要被处以宫刑的。”说着,他邪笑了起来,双眼盯着王稽的下身,目露揶揄之色,“先生本无男儿气概,若再无男儿根本,恐怕以后便该考虑嫁人之事了。”

    他哈哈大笑着,跟着他来的十余人也顿时哄笑起来,看王稽的眼神纷纷带着调侃戏谑之意。

    王稽好脾气,半点不生气,她坚定地站在门口,毫无退让之意,说出的话也是坦荡无畏的,“高陵君口口声声称昭姬为妾,可据王稽所知,昭姬并未同意过。如今,昭姬陷入昏迷,尚未醒来,亦无法为你我二人佐证。王稽之意,不如请王上来,由王上来评理,若王上也以为是王稽之过,王稽定当到高陵君府上,负荆请罪。”

    她只是谒者而已,在权贵面前,讲理显然是下下之策。面对嬴悝,她唯一的倚仗便是嬴稷。毕竟,嬴悝曾参与过季君之乱,而那永远是嬴稷一块抹不掉的心结。

    果然,一言既出,嬴悝面色骤变。

    因王稽搬出嬴稷,他顿时恼羞成怒,王稽甚至能听见他骨节间“噼啪”的响动,“先生是在威胁我?”这几个字几乎是他咬着后牙槽说出来的。

    王稽浅笑,从容回应,“高陵君若如此以为,那便是吧。”

    嬴悝冷笑着,连连点头,话中尽是讽刺,“先生能攀附王上,当真好本事。”

    “不过,此事不会无端结束,本公子也不是好打发的,先生等着瞧便是。”撂下这句话,嬴悝已大手一挥,对众人道,“我们走!”

    目送嬴悝离去,王稽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她应该算是,得罪嬴悝了吧。虽然她早就在做得罪他的事,可那毕竟是在暗中,而今,她却为了一个女子,将嬴悝的视线拉到了自己这边。

    值得么?仅为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这样问着,耳边顿时回想起那日她被高陵君殴打时,她的那一声无畏的“住手”,王稽终禁不住一声幽幽地叹息。

    便当是还她的人情吧。

    为今之计,她需尽快了解事情的真相,再告知嬴稷。嬴悝到底是秦国公子,以她的地位及手段,眼下是万万开罪不起他的。

    “昭姬莽撞,让先生为难了。”身后,昭姬的声音忽然响起,王稽顺势转身,便见她“噗通”一声跪在王稽面前,泪水潸然。

    已是秋时,昭姬却衣衫单薄,再加上她羸弱的身子,苍白的脸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弱不禁风,王稽心中顿现怜惜之意,忙上前将她扶起,“此处风大,小心着凉,屋里说话。”

    从昭姬断断续续地阐述中,王稽终于知晓了事情始末。

    昭姬自楚国而来,原是楚国一再普通不过的歌姬,后来,她被一个商人买下,送给了楚国大臣令尹昭阳,成了昭阳的妾。昭阳已年迈,虽不需她的侍奉,待她倒还算不薄,将她几乎当成女儿般看待,可令尹府上下却因此而争风吃醋,更不幸的是,她入府不满一年,昭阳便死了,在昭阳死后,令尹夫人下令让她为昭阳殉葬。

    她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楚国的,几乎九死一生,为了活下去,她只能重操旧业,到秦国做了歌姬,好在她姿色上佳,慕其名者无数,是以吃喝还是不愁的。

    也恰恰便是她貌美之故,引来了豺狼,让嬴悝对她垂涎三尺,王稽去楚馆那段时日,正是嬴悝对她狂追不舍之时。昭姬屡屡拒绝,嬴悝终究恼羞成怒,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让人将她敲晕,抬进了高陵君府,并强行占有了她。

    她几番想要逃走,却遭到府中之人的殴打谩骂,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终于偷偷溜了出来,可柳夫人已不敢再收留她。柳夫人为她指了一条路,便是让她来寻找王稽,柳夫人说,王稽乃秦王宠臣,唯有王稽可救她。

    “先生,乱世之中,人人皆在苟全性命,人人都不能保证善终,昭姬已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陪葬品,何况高陵君为人粗莽,昭姬又岂能为她做妾?”

    昭姬哭得梨花带雨,王稽的心却很静很静。

    昭姬经历的,她都经历过,恰恰是经历过,她知道那些事的糟糕与残酷,她也知道,一切终究会过去,就如同此刻的她一般。

    “昭姬姑娘太累了,好好休息吧,明日起来,便又是阳光正好。”她为昭姬盖上毛毯,极尽轻柔。

    可昭姬的惶恐犹未散去,眼中仍就是不安的,“先生可愿收留昭姬?昭姬已走投无路了,先生若能收留,昭姬愿做牛做马,报答先生。”田甲尚未回来,她说的话尚未证实真伪,王稽不敢回应。

    可王稽阅人无数,她能分辨,昭姬双眼中真切地恳求不是装的。

    收留昭姬,她自己是女子且已有身孕一事是瞒不住昭姬的,多一个人知道,她便会多一丝风险,若不收留,莫说昭姬很难离开秦国,便是离去了,在这乱世里,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弱女子又要承担多少危险?

    王稽脑中急速运转着,却终究没有答案,她只能道,“此事关系高陵君,仅王稽一人之力实不敢自作主张,姑娘先睡吧,王稽过几日再给姑娘答复。”

    这一夜,王稽睡得并不安稳。

    魏冉、嬴悝、嬴稷的身影在她的梦里交替出现,让她在天未亮之前,便已彻底清醒过来。披衣起身,轻轻推开房门,外面仍是漆黑一片,王稽便坐在门槛上,怔怔地发呆。

    还有半个月,白起便回来了吧。想到白起,王稽嘴角总禁不住扬起一丝幸福的笑意,只要跟他在一起,她便觉得上苍到底是厚爱于她的。

    只要白起在她身后,不管又前方有多少枪林弹雨,她都无所畏惧。

    田甲的效率很高,不过三日便将昭姬查了个清楚,田甲所言与昭姬的说法一般无二,也就是说,昭姬并未说谎。

    这让王稽多少安下心来,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眼下不会后院失火。

    王稽回到房中,迅速手书一封,将帛书递给田甲,“我看嬴悝对昭姬志在必得的样子,料想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只能求王上相助了。我打算请王上做主,让王上出面成全我与昭姬的兄妹之谊,并让王上在与太后闲话家常时,让太后知晓。太后深明大义,相信嬴悝这般强抢民女的举动,她是不会坐视不管。”

    “劳烦田甲大哥快速将此帛书送到咸阳宫,交给王上,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田甲接过帛书,鲜少质疑王稽决定的他,此刻却迟迟未动,“先生当真要留下她?先生不过是利用了她一次而已,若将这帛书交给王上,先生势必要趟这趟浑水了。”

    “我观高陵君,绝非泾阳君那般仁义,若先生如此,高陵君定会嫉恨于先生,田甲恐怕他会对先生不利。”

    王稽手中把玩着毛笔,沉思片刻,轻声回道,“这趟浑水,王稽早已涉足了,既然早晚会被对方发现,也无所谓是迟是早。至于昭姬,她到底也曾助我,如今她既遭了难,我总是不能冷眼旁观的,我若不留她,以嬴悝对她的偏执,恐怕她便毁了。”

    田甲便叹气,“先生不管历经多少龌龊之事,终究心底良善,可偏偏先生身在漩涡中心,田甲也不知这于先生是好是坏。”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田甲大哥照做便是。”

    王稽的忙,嬴稷是愿意帮的,何况嬴稷不待见嬴悝多时,此事还能让太后顺手敲打嬴悝一番,嬴稷自然乐见其成。

    事情也如王稽预想的那般,在强抢民女一事上,嬴悝是不占理的,宣太后闻听此事,在朝会之后,当着嬴稷、赢芾、魏冉及芈戎的面,将嬴悝大加训斥,并责令其闭门思过三个月,若无要事,不得外出。

    至于昭姬,也得到了秦王诏令,顺理成章的住在了王稽的宅子里。

    王稽无意也没有必要再对昭姬欺瞒,目送传召的谒者离去,王稽对犹自跪着的昭姬道,“昭姬姑娘随我来,王稽有事要说与姑娘听。”

    将昭姬引入房中,关上房门,整个屋子顿时便暗淡下来。王稽一言未发,只站在窗下,抽出玉笄、拔下玉冠,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顿时流泻千里。

    “先生……不,姑娘!”昭姬杏眼圆睁,结巴道,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