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演礼
原康在启明除了当那群西陆二世祖的校长之外就没什么重要职务，闲暇之余他也和启明的那位穿越者徐山混熟了。
当他不愿意在儒圣的办公处待着，又不想回住处看到那群惹人烦的小屁孩时，他就会去找徐山等人喝酒吃饭。
徐山本人脾气也不错，家里人多饭也多，多一张蹭饭的嘴不算压力，更何况多一个朋友还能更好地对付他那个脾气不好的老丈人。
晚上酒足饭饱，徐山的老婆和岳母收拾餐桌，大儿子带着其他孩子出门玩，留着徐山和原康陪着老头子到阳台坐下，听他发牢骚。
“要说这帮混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老爷子愤世嫉俗的开场白奠定了谈话的基调：“我当年在尚州至少砍了七八个叛徒，这帮废物要有我一半精神，那帮叛党早被砍光了！”
“那是当然，老爷子您的嘉奖证明我都看过。那帮小兔崽子确实怂了些，连出击都推三阻四的。”原康敷衍地恭维着，脑子里想着找什么借口起身离开。
但徐山比较老实，开口反驳道：“现在不比当年，那时候的护道军就是群乌合之众，现在他们也有了规章制度和严苛的训练，还有那个道祖召唤的各种神怪加持，不那么好对付了。”
这话一说他老丈人的脾气就来了：“怎么你小子也怂了？当年顶着箭雨把我从河里捞出来的胆子去哪了？早知道你也是个脓包我就不该把女儿嫁你！”
“嫂子还在呢，老爷子消消气。”原康给徐山使了个眼色，让他暂时闭嘴：“老徐也只是谨慎了点，最近他工作比较忙，天天查验城防到处巡逻，难免变得有些紧张。”
“……是有点紧张了”徐山也附和着点头。
但徐山老丈人还是生气，开始追忆往事：
“当年那个狗道士还没叛变的时候，人皇氏阁下还能到处走动，分身遍布九州，我们有什么问题直接告诉他第二天不到就能解决，现在呢？我出门转一圈，都有小混混敢对我的瘸腿指手画脚了！我好歹也是个退役的伍长，连点像样的待遇都没有！老兄弟要么死了要么被调走了，就我一个瘸子留在这里等死好了……”
“那个小混混我们可以帮忙解决，正好我有空，在哪遇到他的？”原康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揍他一顿。”
“没那个必要，我当时已经把他丢到河里了。哪怕瘸了腿的禁军也是禁军，一两个瘪三不能拿我怎么样。”老头子摆了摆手，脾气似乎平复了一些，“等我适应了假腿我没准还能回去。”
原康重新坐下，继续想找借口告辞。但他很快就不用找了，借口上门了。
门口站着的是儒圣的弟子，算是原康的师兄，他非常焦躁：“你怎么又跑徐山家里了？陛下明天召见你！今晚快去演礼做准备！”
原康一时没反应过来：“召见我？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你北边的老熟人最近到启明了，西边的诸侯马上要来朝觐，华州东线也有情况……都有可能，你看情况，如果陛下真给你特别困难的任务，你可以推辞一下，师傅会给你支持的。”
“既然陛下有事找你就别陪我这老跛子了，去吧！”这位老禁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耽误事，快去！”
这应该是原康自从抵达启明后第二次被皇帝召见，距离上次各色人物全斗在场，群魔乱舞的朝会已有五年了，自己已经步入中年，依旧碌碌无为，不知道这次是否会成为自己日后腾飞的机遇。
他心绪奔涌，踌躇满志又惶恐不安，但这次他不能像五年前那样和一群同伴大踏步走进那座风格怪异的宫殿，而是被引进了礼部。
这个礼部并非历史上主管教育，外教，宗教等一众事物的重要机构，这些职能除了宗教之外大多早在人皇氏留在人间时就已有对应部门负责了。霖王朝的礼部去年才刚刚成立，只负责仪典祭祀。
问题在于人皇氏还留在人间时就明确反对过这种通过复杂仪式和无意义的迷信行为蛊惑并规训他人的手段，也反对人类将他当成神灵朝拜。
现在距离人皇氏黄砚意识化才过了十几年，很多亲耳听到人皇氏教诲的人都还活着，所以大型祭祀自然是不能搞的。
不能搞祭祀，但是搞搞皇家礼仪应该没问题。
天穹灾变至今，虽然局势有些安定，但国家依然没能彻底清剿尚州，南方三州也了无音讯，名义上只统一了一半的天下需要强权统治。
礼部里收容了各种形式主义爱好者，强迫症患者，对当今陛下无脑崇拜的狂热保皇者。这些人东拼西凑，依靠穿越者和儒家子弟等人的口述与推测搞出了一套堪比周礼的礼制。
原康所要训练的，就是明天觐见陛下所需要的礼仪。
各种叩拜跪趴的姿势都得一丝不差。忠诚热情的礼部职员们引导着他对着那个象征霖王朝皇帝无上权威的牌子站起来又鞠躬，弯腰又下拜，像一群跳大神的疯子。
和他一起跳大神的还有几位他在北陆的同伴——这些人是陪着他在瀚苍山脉里喝北风挖地洞的老弟兄，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瀚州，今天才到启明。
原康走入礼部办公处见到他们时还想寒暄几句，但被礼部的职员们隔开引入了不同的房间。
“你们今天的职责是演礼，私下勾结是想结成朋党吗？觐见完再聊也不迟！”
没办法，这些憋了一肚子话的老朋友只能点头示意，先解决眼下的琐事。
虽然穿越十几年了，但内心深处毕竟是个现代人，面对三扣九拜这类大礼肯定有所抗拒，演礼官多次斥责他们“内心不真诚，毫无对陛下的敬意。”
最可气的是第二天正式上朝觐见陛下时，他们这些人被安排最后上朝。西陆列王诸侯们有些根本没有亲身前来，只是派出了一群趾高气扬的使者。
他们这些北陆出身的家伙忐忑不安地进入圣皇宫后，那位王座上的皇帝看着他们艰难地做着复杂的礼仪，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叩拜刚做一半的时候，来了句：“诸位爱卿车马劳顿，今日就免礼了。”
他们还得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感谢陛下的恩情。
“我为什么像个傻子。”
原康这次没敢抬头看那位王座上的年轻人，只是在哀叹自己的行为举止有多么愚蠢。这些繁杂的仪式确实有着非常强烈的心理暗示作用。
原康原本也在穿越后自诩英雄豪杰，但在这空旷的空间里面对唯一高高在上的权威，他也会感到卑微。
那些刚从北陆抵达的穿越者们陆续开口，说的也无非是些自谦诉苦的话，什么自己在北陆干了什么功绩，杀了多少盗匪，在哪些地方保境安民，参与了哪些战斗。
最后请求陛下在华州赏赐些差事，反正都别把他们留在北方了。
“准了。”皇帝很干脆地同意了，还拿原康做例子勉励了他们一番，表示留在华州前途无比光明，日子过得会非常好。
“给点三瓜两枣打发人而已，要职一个没有，分明是闲置。”原康心里想着，但没表现出来，只是低头不语。
其他人又是一番拜谢，今天被拉来凑数的原康这才跟着引导官退出宫殿。
他们一群人到了一个接待厅里，来自陛下的明确旨意才送来，他们跪下接旨，这才知道要他们在这个月留在启明“陶情适性”也就是休假一个月，原康拿着定额款项带他们在启明玩乐玩乐，顺带熟悉一下华州现在的状况，一个月后根据各自意向和实际情况决定职位。
出了皇城，那个让原康无比厌恶的礼部引导员才转身离去。确认周围的卫兵和行人不会再对自己的动作评头论足时，那十几位原康的老部下才松了口气。
他们终于重逢了。
当他不愿意在儒圣的办公处待着，又不想回住处看到那群惹人烦的小屁孩时，他就会去找徐山等人喝酒吃饭。
徐山本人脾气也不错，家里人多饭也多，多一张蹭饭的嘴不算压力，更何况多一个朋友还能更好地对付他那个脾气不好的老丈人。
晚上酒足饭饱，徐山的老婆和岳母收拾餐桌，大儿子带着其他孩子出门玩，留着徐山和原康陪着老头子到阳台坐下，听他发牢骚。
“要说这帮混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老爷子愤世嫉俗的开场白奠定了谈话的基调：“我当年在尚州至少砍了七八个叛徒，这帮废物要有我一半精神，那帮叛党早被砍光了！”
“那是当然，老爷子您的嘉奖证明我都看过。那帮小兔崽子确实怂了些，连出击都推三阻四的。”原康敷衍地恭维着，脑子里想着找什么借口起身离开。
但徐山比较老实，开口反驳道：“现在不比当年，那时候的护道军就是群乌合之众，现在他们也有了规章制度和严苛的训练，还有那个道祖召唤的各种神怪加持，不那么好对付了。”
这话一说他老丈人的脾气就来了：“怎么你小子也怂了？当年顶着箭雨把我从河里捞出来的胆子去哪了？早知道你也是个脓包我就不该把女儿嫁你！”
“嫂子还在呢，老爷子消消气。”原康给徐山使了个眼色，让他暂时闭嘴：“老徐也只是谨慎了点，最近他工作比较忙，天天查验城防到处巡逻，难免变得有些紧张。”
“……是有点紧张了”徐山也附和着点头。
但徐山老丈人还是生气，开始追忆往事：
“当年那个狗道士还没叛变的时候，人皇氏阁下还能到处走动，分身遍布九州，我们有什么问题直接告诉他第二天不到就能解决，现在呢？我出门转一圈，都有小混混敢对我的瘸腿指手画脚了！我好歹也是个退役的伍长，连点像样的待遇都没有！老兄弟要么死了要么被调走了，就我一个瘸子留在这里等死好了……”
“那个小混混我们可以帮忙解决，正好我有空，在哪遇到他的？”原康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揍他一顿。”
“没那个必要，我当时已经把他丢到河里了。哪怕瘸了腿的禁军也是禁军，一两个瘪三不能拿我怎么样。”老头子摆了摆手，脾气似乎平复了一些，“等我适应了假腿我没准还能回去。”
原康重新坐下，继续想找借口告辞。但他很快就不用找了，借口上门了。
门口站着的是儒圣的弟子，算是原康的师兄，他非常焦躁：“你怎么又跑徐山家里了？陛下明天召见你！今晚快去演礼做准备！”
原康一时没反应过来：“召见我？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你北边的老熟人最近到启明了，西边的诸侯马上要来朝觐，华州东线也有情况……都有可能，你看情况，如果陛下真给你特别困难的任务，你可以推辞一下，师傅会给你支持的。”
“既然陛下有事找你就别陪我这老跛子了，去吧！”这位老禁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耽误事，快去！”
这应该是原康自从抵达启明后第二次被皇帝召见，距离上次各色人物全斗在场，群魔乱舞的朝会已有五年了，自己已经步入中年，依旧碌碌无为，不知道这次是否会成为自己日后腾飞的机遇。
他心绪奔涌，踌躇满志又惶恐不安，但这次他不能像五年前那样和一群同伴大踏步走进那座风格怪异的宫殿，而是被引进了礼部。
这个礼部并非历史上主管教育，外教，宗教等一众事物的重要机构，这些职能除了宗教之外大多早在人皇氏留在人间时就已有对应部门负责了。霖王朝的礼部去年才刚刚成立，只负责仪典祭祀。
问题在于人皇氏还留在人间时就明确反对过这种通过复杂仪式和无意义的迷信行为蛊惑并规训他人的手段，也反对人类将他当成神灵朝拜。
现在距离人皇氏黄砚意识化才过了十几年，很多亲耳听到人皇氏教诲的人都还活着，所以大型祭祀自然是不能搞的。
不能搞祭祀，但是搞搞皇家礼仪应该没问题。
天穹灾变至今，虽然局势有些安定，但国家依然没能彻底清剿尚州，南方三州也了无音讯，名义上只统一了一半的天下需要强权统治。
礼部里收容了各种形式主义爱好者，强迫症患者，对当今陛下无脑崇拜的狂热保皇者。这些人东拼西凑，依靠穿越者和儒家子弟等人的口述与推测搞出了一套堪比周礼的礼制。
原康所要训练的，就是明天觐见陛下所需要的礼仪。
各种叩拜跪趴的姿势都得一丝不差。忠诚热情的礼部职员们引导着他对着那个象征霖王朝皇帝无上权威的牌子站起来又鞠躬，弯腰又下拜，像一群跳大神的疯子。
和他一起跳大神的还有几位他在北陆的同伴——这些人是陪着他在瀚苍山脉里喝北风挖地洞的老弟兄，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瀚州，今天才到启明。
原康走入礼部办公处见到他们时还想寒暄几句，但被礼部的职员们隔开引入了不同的房间。
“你们今天的职责是演礼，私下勾结是想结成朋党吗？觐见完再聊也不迟！”
没办法，这些憋了一肚子话的老朋友只能点头示意，先解决眼下的琐事。
虽然穿越十几年了，但内心深处毕竟是个现代人，面对三扣九拜这类大礼肯定有所抗拒，演礼官多次斥责他们“内心不真诚，毫无对陛下的敬意。”
最可气的是第二天正式上朝觐见陛下时，他们这些人被安排最后上朝。西陆列王诸侯们有些根本没有亲身前来，只是派出了一群趾高气扬的使者。
他们这些北陆出身的家伙忐忑不安地进入圣皇宫后，那位王座上的皇帝看着他们艰难地做着复杂的礼仪，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叩拜刚做一半的时候，来了句：“诸位爱卿车马劳顿，今日就免礼了。”
他们还得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感谢陛下的恩情。
“我为什么像个傻子。”
原康这次没敢抬头看那位王座上的年轻人，只是在哀叹自己的行为举止有多么愚蠢。这些繁杂的仪式确实有着非常强烈的心理暗示作用。
原康原本也在穿越后自诩英雄豪杰，但在这空旷的空间里面对唯一高高在上的权威，他也会感到卑微。
那些刚从北陆抵达的穿越者们陆续开口，说的也无非是些自谦诉苦的话，什么自己在北陆干了什么功绩，杀了多少盗匪，在哪些地方保境安民，参与了哪些战斗。
最后请求陛下在华州赏赐些差事，反正都别把他们留在北方了。
“准了。”皇帝很干脆地同意了，还拿原康做例子勉励了他们一番，表示留在华州前途无比光明，日子过得会非常好。
“给点三瓜两枣打发人而已，要职一个没有，分明是闲置。”原康心里想着，但没表现出来，只是低头不语。
其他人又是一番拜谢，今天被拉来凑数的原康这才跟着引导官退出宫殿。
他们一群人到了一个接待厅里，来自陛下的明确旨意才送来，他们跪下接旨，这才知道要他们在这个月留在启明“陶情适性”也就是休假一个月，原康拿着定额款项带他们在启明玩乐玩乐，顺带熟悉一下华州现在的状况，一个月后根据各自意向和实际情况决定职位。
出了皇城，那个让原康无比厌恶的礼部引导员才转身离去。确认周围的卫兵和行人不会再对自己的动作评头论足时，那十几位原康的老部下才松了口气。
他们终于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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