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庞柯荆
天穹二年，庞柯荆苏醒在尚州，被护道军俘虏作为预备役苦力。
天穹三年，庞柯荆等穿越者被圣道国起用，作为主力。
天穹七年，庞柯荆升任护道军第四大队参将，协同冥府一系的玄天使布置防御，多次击退儒家弟子们的进攻。
天穹八年，庞柯荆遇到那头无名的大魔，并与之交易。
天穹十年，道祖审判庞柯荆，将他打入了那座名为园林的迷宫。
庞柯荆作为被选中的穿越者，和那些要么麻木不仁，要么偏执狂热的家伙类似，他也有着困扰多年的精神问题，那就是他的时间感。
在他的感知中，自己的意识在漫长的人生中不断跳跃，只有极少数似乎无关紧要的时刻才能被他清楚地感受，那些真正重要，影响一生的瞬间却只能依靠追忆回味。
错误的时间感，这点很多人都曾经历过：某些煎熬的时刻彷佛度日如年，欢喜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浑浑噩噩地度过半生后发现自己正急速衰老走向死亡。
但这些问题在庞柯荆身上被非常夸张地放大了，以至于他总感觉自己从未活过，只是被突兀地往脑子里塞入了这个名为“庞柯荆”的人这十几年，二十几年的经历，自己在人生中每个清醒的时刻都在感受自己的衰老，剩余的时间只能麻木地等待最终的审判。
所以，他及其恐惧飞驰而来的死亡。当人皇氏向他展示了留在地球的余生，并许诺那个异世界的第二次生命后，他犹豫了片刻，也同意了。
“反正也不会更糟了。”他这么想着，但穿越至尚州西北时，他不幸遇到了天穹灾变最后一波的大地震，被掩埋在了地下。大难不死地被人救出后，就直接成了刚成立不久的护道军俘虏。
霖王朝毕竟承平日久，除了儒家道家那群超凡脱俗的修行者之外，就只有极少量分散在各地的正规军（天穹灾变里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和留守中央的禁军之外就没有什么高组织度的战斗力。护道军这些完全靠着信仰，靠一群神使指挥的军队论起组织能力和战斗力甚至远不如王朝末年第一批造反的农民起义军。
那时候的护道军战斗方式是让神使冲锋在前，用神力攻破城市大门，教徒们扛着棍棒刀枪一窝蜂涌进城里，以及其扰民的方式对所有人进行狂轰滥炸的传教。
接受传教的直接收编，拒绝传教的拉去关押，胆敢反抗的一律处死。正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靠着神皇氏的突然发难和道祖的威信才能让整个尚州云集响应，直接变天。
因为中陆在天穹灾变中没有被较为严重地破坏，依然物资充沛，植被茂盛。
互道军没有西陆和北陆那么严重的物资匮乏，相较于其他各州为了抢掠退化成的土匪强盗也有些优点：不怎么抢劫，也不会屠城。他们也没什么压力进行变革，军队组织力非常低下。
在人皇氏化为意识体，完善那道隔离神界的屏障之后，神使们便很难降临尚州协助互道军战斗了，即使降临人间的神使力量也被削弱，自然就没法用老办法打仗，他们迫切需要全新的方法对抗那些霖王朝的禁军和突然冒出来的穿越者。
禁军和儒家弟子还好说，留给神使和道祖弟子就行，但这些人皇氏从九州世界诞生之前召唤的远古战士凶残狠毒，没有任何身为战士的骄傲，鼻子耳朵又及其灵敏，一旦听说对面有强大战力马上就跑，一旦己方占据上风马上抖擞精神。
华州的穿越者们对互道军的传教嗤之以鼻，杀起人来毫不手软，甚至可以说毫无下限。
加入霖军的穿越者们依靠军功稳步升迁，对军内乃至民间都进行了几波清洗审查，揪出了不少道祖教徒，稳住了华州的防线，甚至对尚州进行了几波试探性反攻。
道祖等圣道国的高层将注意从天穹之上两位造物主的争端移开，转而望向人间，他们做出了应对措施：
“启用那些流落到尚州的穿越者，人皇氏筛选出了这些强大的疯子，但没有筛选出真正的信徒，给他们好处，他们就会为你而战。”
庞柯荆就是这些流落到尚州的穿越者之一。作为预备役的日子非常苦，基本就是个没工钱的奴隶劳工。很多信徒都坚持不下去，但对于庞柯荆这种时间感知混乱的人而言，这两三年的生活如同被利刃划开了伤口，痛苦但并不漫长。
当道祖的使者找到他时，他的时间才重新开始流动。
使者带来的是道祖的许诺：“加入我们，让你的时间感知恢复正常，还能给你你所期待的长生。”
与庞柯荆一同得到任用的穿越者不少，他们加入护道军后获得了很大的权力，上面给他们装备和人手，指派任务后只看结果完全不在意过程。
这些穿越者很快在尚州西部边界一带建立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城寨堡垒，变成了割据村镇的军头。他们确实有效地抵御了霖军中的穿越者们，因为他们也同样残忍狡猾无下限。
这段时间霖军和护道军形成了对峙，两边的攻势都没什么进展，穿越者们自然也失去了立功的机会，他们开始琢磨其他的升迁之道，比如投敌和制造争端。
两边的穿越者们开始私下眉来眼去，互相出卖情报以求获取军功。
庞柯荆曾在天穹四年左右主持过一次招降仪式，霖军里的一个穿越者宣称要“投靠伟大的神灵”后，跑到了护道军这边。
因为他凶名大盛，前不久对护道军的城镇进行过多次残忍高效的杀戮，护道军很重视他的皈依，把这当成典型宣传。
招降仪式结束后，庞柯荆也不用装了，私下里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在霖军里混得不是挺好吗？到这边干什么？”
对方也实诚：“投机而已，留在霖军里就没什么立功的机会了。我投靠你们之后还能靠着对霖军的熟悉再刷一波军功，没准能爬的更高。而且说实话，我之所以之前能偷袭你们城镇得手靠的就是你们这边另一个穿越者的情报，这家伙现在应该已经投降霖军了。”
庞柯荆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么出卖同僚利益有什么好处？”
“能升官，能发财，能得到那个道祖的许诺。”对方对庞柯荆的困惑也表示不解：“当叛徒不就为了这点好处吗？”
“可你到了护道军这边待遇也高不了多少，升官都是些虚衔，发财这里的金银也花不了多少，那个道祖的许诺遥遥无期，就为了这点东西当叛徒有意思吗？”
对方反问道：“那你给这帮信教的傻子打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以后能治好我脑子里的病，为了长生不老。”
“那不就对了，我们能有什么差别，不都是为了自己吗？你觉得我现在反反复复很可耻，我也可以说你们这些人一开始就违背那位人皇氏黄砚的意愿加入这帮护道军很可耻。大家都一样。穿越过来不就是因为不想和地球那阵一样当个脓包，糊里糊涂过一辈子嘛，总得往上爬。”
庞柯荆一时也反驳不得，对方还告诉了他霖军和护道军两边穿越者们私下串通的方式，“你要是哪天想通了可以试着反投霖军，我们穿越者还是要互帮互助，这些神灵，皇帝，儒圣什么的都不可信，只有结成利益联盟，握在手里的东西才保险。”
“你就不怕我向上头报告你们私下里搞的这些猫腻？”
“你不会的，我们这些人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那人起身告辞。
那天，庞柯荆反思了一遍关于自己穿越到此的志向。
到底要不要不顾一切地投机钻营。追求富贵地位与追求长生有何贵贱，他也没想明白，他又进入了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麻木地防守，进攻，整顿军务，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几年。
那些穿越者们也来来去去，他们忽略了九州世界存在超自然力量和神灵的基础设定，那些串通投机上边其实都知道。
搞得太过火的投机者要么被消失了，要么被阵亡了。逐渐懈怠的穿越者也要么被退休了，要么被清洗了。庞柯荆这种没怎么乱来的反而脱颖而出。
逐步军改后的护道军也有了正式的规制，与华州对峙的西部防线五万多战兵被分成了六个大队，有八千多人的第四大队总指挥玄天使特地指明了让他做参将。
平日里他就驻守在尚州西北的那三个军镇里——其中一镇正好是他当年穿越时被埋的地方。
故地重游让他百感交集，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难得清醒，庞柯荆意识到自己已经穿越有七八年了。
他那位长官玄天使是个棱角上长了尖刺的黑色正二十面体，依靠振动周身的空气发声说话。平日里在第四大队的防区上空飘来飘去，每到一处天空就会暗下来，所有人都会感到莫大的压力。
这位上司给他分配的也都是些没风险也不劳累的普通任务，反正现在霖军和护道军长期对峙，他也乐得清闲。
对峙中的两方得以腾出手处理一些过去一直放纵的麻烦，比如那些妖魔和怪物。有些是早期创世者们失败的造物，在天穹灾变后苏醒为祸一方的，有些就是神灵们自身的错误漏洞化身。
天穹八年左右庞柯荆就被玄天使指示去深山里绞杀一头重伤的大魔。
“那头畜生已经被我重创了，逃进了山区里，我没空追杀那玩意，你带上一些身手好点的士兵去砍了他。”
接到任务后，庞柯荆庞参将自然不敢耽搁，带了几十号人，扛着太阳石打造的专用除魔兵器出发。
山区下的村长诚惶诚恐地接待了参将，给他们指明道路：“前些天确实有个凶神恶煞的家伙逃到这里，像是受了伤了样子，也不跟我们说话，非要进山，我们没拦住。”
“以后遇到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记得报告。”他懒得追究村长责任，就招呼部下进山，沿途设下了陷阱，分出一部分人把守好可能的逃跑路线，只带着十几个人就循着光阴玉罗盘指出的踪迹找到了那个妖魔藏匿的山洞。
那个化为人形的大魔非常虚弱，很轻松就被制服了，庞柯荆砍断了大魔的手脚，被削成人棍的大魔哈哈大笑，嘲讽庞柯荆：“今天死的是我，下一个就是你了。”
将死之人不哭泣求饶反而大笑出声总是会引起好奇，于是庞柯荆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什么狗屁远古战士……一群地球上的精神病而已，那群自称神灵的家伙自己都不能脱离桎梏，你觉得他们真的能给你许诺的长生？”
“我确实也不抱着长生不老的希望了，但他们至少能治好我脑子的毛病吧，我穿越后身体这么好，总归能活个一百岁，就算要操劳半生，下半辈子我也该享受退休生活了。”
“你这脑子的毛病他们不会治的，就是因为你们这帮疯子有各种各样的精神问题才会被那位人皇氏召来。但我有办法！”
庞柯荆警觉起来：“你想表达什么？”
有个士兵想要让这个喋喋不休的大魔闭嘴，但被庞柯荆扇了一耳光：“别烦！让这家伙把话说完！”
“那些主神，他们存在的根基就是消弭自己的意识，成为纯粹的存在，所以我们这些妖魔才会被他们排斥出身体，就像排泄一样……在那群天使眼里我们就是一堆会到处乱跑的排泄物，但那帮自以为是的天使其实也是出于目的性制造出的玩意，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垃圾，但这帮混球还总是自以为是，但有一点他们是不如我们的……”恶魔喘着粗气，咧嘴笑了起来：
“妖魔由被神灵排斥的意识，以及对应神灵扭曲的力量共同组成。如今我就要死了，意识即将消亡，但我的力量只要有其他意识作为载体就还能继续存在，只要你跟我签订契约，这股力量就能归你，你可以用它去获得你想要的东西！我不会坑害你，只要你掩饰得好就没有人会知晓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向人皇氏，神皇氏以及第三位无名造物主共同起誓！我只要一个诺言！”
“参军大人！这个妖魔在蛊惑您！让我杀了他！”那个被打了一巴掌的士兵冲上来想要拿长枪直接扎死恶魔。但还是被庞柯荆挡住了。
“玄天使说了尽量抓活的，而且让他多讲讲，我已经用光阴玉录下来了。”庞柯荆拿出个光阴玉的刻盘，重放了一遍刚才妖魔的话：“别沉不住气，我怎么教你们做事的，都忘了？”
那位士兵这才退下，但明显还心存犹疑，紧握着长枪不放。
“我允许你再说一句话，要是还说这些没用的废话，那我就会让他们动手宰了你。”
“我是圣环催生的妖魔，不像冥府那一系的那样能给你长生，但轮回能让你在某种程度上以一种其他的方式规避掉死亡，让你的脑子不再被那些虚无的想法困扰，每一个瞬间都能无数次度过，你就不会再有人生的遗憾。你只要答应我，灭掉那个圣环最重视的家伙，杀了那个住在西陆幽州，叫李广宁的神眷者，我的力量就是你的！”
“李广宁？在西陆？我答应你，成交。”
契约就这样生效了，下山后，把守各个要道的士兵们发现了参将大人拖着砍成人棍的妖魔尸体，满身是伤地下山了。
“有几个弟兄死了，其他的也都受了伤，你们顺着血迹去把他们抬下来，我先回去汇报任务。”
那些受伤的士兵只记得妖魔突然偷袭他们，杀了几个战友，随后庞参将带着他们和困兽犹斗的妖魔死战才侥幸获胜。
玄天使揽下罪责，承认自己低估了妖魔的生命力，给了阵亡者很多抚恤，并加强了整备，要对更多的妖魔和怪物进行更频繁的清剿。
但很可惜，庞柯荆和这位妖魔的这场交易还是被察觉了，道祖在天穹十年左右突然发难，将这位屡立战功，即将升任副总兵的庞参将连同众多怪物一同关押进了那座新修建的迷宫祭坛里。
天穹三年，庞柯荆等穿越者被圣道国起用，作为主力。
天穹七年，庞柯荆升任护道军第四大队参将，协同冥府一系的玄天使布置防御，多次击退儒家弟子们的进攻。
天穹八年，庞柯荆遇到那头无名的大魔，并与之交易。
天穹十年，道祖审判庞柯荆，将他打入了那座名为园林的迷宫。
庞柯荆作为被选中的穿越者，和那些要么麻木不仁，要么偏执狂热的家伙类似，他也有着困扰多年的精神问题，那就是他的时间感。
在他的感知中，自己的意识在漫长的人生中不断跳跃，只有极少数似乎无关紧要的时刻才能被他清楚地感受，那些真正重要，影响一生的瞬间却只能依靠追忆回味。
错误的时间感，这点很多人都曾经历过：某些煎熬的时刻彷佛度日如年，欢喜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浑浑噩噩地度过半生后发现自己正急速衰老走向死亡。
但这些问题在庞柯荆身上被非常夸张地放大了，以至于他总感觉自己从未活过，只是被突兀地往脑子里塞入了这个名为“庞柯荆”的人这十几年，二十几年的经历，自己在人生中每个清醒的时刻都在感受自己的衰老，剩余的时间只能麻木地等待最终的审判。
所以，他及其恐惧飞驰而来的死亡。当人皇氏向他展示了留在地球的余生，并许诺那个异世界的第二次生命后，他犹豫了片刻，也同意了。
“反正也不会更糟了。”他这么想着，但穿越至尚州西北时，他不幸遇到了天穹灾变最后一波的大地震，被掩埋在了地下。大难不死地被人救出后，就直接成了刚成立不久的护道军俘虏。
霖王朝毕竟承平日久，除了儒家道家那群超凡脱俗的修行者之外，就只有极少量分散在各地的正规军（天穹灾变里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和留守中央的禁军之外就没有什么高组织度的战斗力。护道军这些完全靠着信仰，靠一群神使指挥的军队论起组织能力和战斗力甚至远不如王朝末年第一批造反的农民起义军。
那时候的护道军战斗方式是让神使冲锋在前，用神力攻破城市大门，教徒们扛着棍棒刀枪一窝蜂涌进城里，以及其扰民的方式对所有人进行狂轰滥炸的传教。
接受传教的直接收编，拒绝传教的拉去关押，胆敢反抗的一律处死。正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靠着神皇氏的突然发难和道祖的威信才能让整个尚州云集响应，直接变天。
因为中陆在天穹灾变中没有被较为严重地破坏，依然物资充沛，植被茂盛。
互道军没有西陆和北陆那么严重的物资匮乏，相较于其他各州为了抢掠退化成的土匪强盗也有些优点：不怎么抢劫，也不会屠城。他们也没什么压力进行变革，军队组织力非常低下。
在人皇氏化为意识体，完善那道隔离神界的屏障之后，神使们便很难降临尚州协助互道军战斗了，即使降临人间的神使力量也被削弱，自然就没法用老办法打仗，他们迫切需要全新的方法对抗那些霖王朝的禁军和突然冒出来的穿越者。
禁军和儒家弟子还好说，留给神使和道祖弟子就行，但这些人皇氏从九州世界诞生之前召唤的远古战士凶残狠毒，没有任何身为战士的骄傲，鼻子耳朵又及其灵敏，一旦听说对面有强大战力马上就跑，一旦己方占据上风马上抖擞精神。
华州的穿越者们对互道军的传教嗤之以鼻，杀起人来毫不手软，甚至可以说毫无下限。
加入霖军的穿越者们依靠军功稳步升迁，对军内乃至民间都进行了几波清洗审查，揪出了不少道祖教徒，稳住了华州的防线，甚至对尚州进行了几波试探性反攻。
道祖等圣道国的高层将注意从天穹之上两位造物主的争端移开，转而望向人间，他们做出了应对措施：
“启用那些流落到尚州的穿越者，人皇氏筛选出了这些强大的疯子，但没有筛选出真正的信徒，给他们好处，他们就会为你而战。”
庞柯荆就是这些流落到尚州的穿越者之一。作为预备役的日子非常苦，基本就是个没工钱的奴隶劳工。很多信徒都坚持不下去，但对于庞柯荆这种时间感知混乱的人而言，这两三年的生活如同被利刃划开了伤口，痛苦但并不漫长。
当道祖的使者找到他时，他的时间才重新开始流动。
使者带来的是道祖的许诺：“加入我们，让你的时间感知恢复正常，还能给你你所期待的长生。”
与庞柯荆一同得到任用的穿越者不少，他们加入护道军后获得了很大的权力，上面给他们装备和人手，指派任务后只看结果完全不在意过程。
这些穿越者很快在尚州西部边界一带建立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城寨堡垒，变成了割据村镇的军头。他们确实有效地抵御了霖军中的穿越者们，因为他们也同样残忍狡猾无下限。
这段时间霖军和护道军形成了对峙，两边的攻势都没什么进展，穿越者们自然也失去了立功的机会，他们开始琢磨其他的升迁之道，比如投敌和制造争端。
两边的穿越者们开始私下眉来眼去，互相出卖情报以求获取军功。
庞柯荆曾在天穹四年左右主持过一次招降仪式，霖军里的一个穿越者宣称要“投靠伟大的神灵”后，跑到了护道军这边。
因为他凶名大盛，前不久对护道军的城镇进行过多次残忍高效的杀戮，护道军很重视他的皈依，把这当成典型宣传。
招降仪式结束后，庞柯荆也不用装了，私下里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在霖军里混得不是挺好吗？到这边干什么？”
对方也实诚：“投机而已，留在霖军里就没什么立功的机会了。我投靠你们之后还能靠着对霖军的熟悉再刷一波军功，没准能爬的更高。而且说实话，我之所以之前能偷袭你们城镇得手靠的就是你们这边另一个穿越者的情报，这家伙现在应该已经投降霖军了。”
庞柯荆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么出卖同僚利益有什么好处？”
“能升官，能发财，能得到那个道祖的许诺。”对方对庞柯荆的困惑也表示不解：“当叛徒不就为了这点好处吗？”
“可你到了护道军这边待遇也高不了多少，升官都是些虚衔，发财这里的金银也花不了多少，那个道祖的许诺遥遥无期，就为了这点东西当叛徒有意思吗？”
对方反问道：“那你给这帮信教的傻子打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以后能治好我脑子里的病，为了长生不老。”
“那不就对了，我们能有什么差别，不都是为了自己吗？你觉得我现在反反复复很可耻，我也可以说你们这些人一开始就违背那位人皇氏黄砚的意愿加入这帮护道军很可耻。大家都一样。穿越过来不就是因为不想和地球那阵一样当个脓包，糊里糊涂过一辈子嘛，总得往上爬。”
庞柯荆一时也反驳不得，对方还告诉了他霖军和护道军两边穿越者们私下串通的方式，“你要是哪天想通了可以试着反投霖军，我们穿越者还是要互帮互助，这些神灵，皇帝，儒圣什么的都不可信，只有结成利益联盟，握在手里的东西才保险。”
“你就不怕我向上头报告你们私下里搞的这些猫腻？”
“你不会的，我们这些人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那人起身告辞。
那天，庞柯荆反思了一遍关于自己穿越到此的志向。
到底要不要不顾一切地投机钻营。追求富贵地位与追求长生有何贵贱，他也没想明白，他又进入了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麻木地防守，进攻，整顿军务，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几年。
那些穿越者们也来来去去，他们忽略了九州世界存在超自然力量和神灵的基础设定，那些串通投机上边其实都知道。
搞得太过火的投机者要么被消失了，要么被阵亡了。逐渐懈怠的穿越者也要么被退休了，要么被清洗了。庞柯荆这种没怎么乱来的反而脱颖而出。
逐步军改后的护道军也有了正式的规制，与华州对峙的西部防线五万多战兵被分成了六个大队，有八千多人的第四大队总指挥玄天使特地指明了让他做参将。
平日里他就驻守在尚州西北的那三个军镇里——其中一镇正好是他当年穿越时被埋的地方。
故地重游让他百感交集，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难得清醒，庞柯荆意识到自己已经穿越有七八年了。
他那位长官玄天使是个棱角上长了尖刺的黑色正二十面体，依靠振动周身的空气发声说话。平日里在第四大队的防区上空飘来飘去，每到一处天空就会暗下来，所有人都会感到莫大的压力。
这位上司给他分配的也都是些没风险也不劳累的普通任务，反正现在霖军和护道军长期对峙，他也乐得清闲。
对峙中的两方得以腾出手处理一些过去一直放纵的麻烦，比如那些妖魔和怪物。有些是早期创世者们失败的造物，在天穹灾变后苏醒为祸一方的，有些就是神灵们自身的错误漏洞化身。
天穹八年左右庞柯荆就被玄天使指示去深山里绞杀一头重伤的大魔。
“那头畜生已经被我重创了，逃进了山区里，我没空追杀那玩意，你带上一些身手好点的士兵去砍了他。”
接到任务后，庞柯荆庞参将自然不敢耽搁，带了几十号人，扛着太阳石打造的专用除魔兵器出发。
山区下的村长诚惶诚恐地接待了参将，给他们指明道路：“前些天确实有个凶神恶煞的家伙逃到这里，像是受了伤了样子，也不跟我们说话，非要进山，我们没拦住。”
“以后遇到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记得报告。”他懒得追究村长责任，就招呼部下进山，沿途设下了陷阱，分出一部分人把守好可能的逃跑路线，只带着十几个人就循着光阴玉罗盘指出的踪迹找到了那个妖魔藏匿的山洞。
那个化为人形的大魔非常虚弱，很轻松就被制服了，庞柯荆砍断了大魔的手脚，被削成人棍的大魔哈哈大笑，嘲讽庞柯荆：“今天死的是我，下一个就是你了。”
将死之人不哭泣求饶反而大笑出声总是会引起好奇，于是庞柯荆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什么狗屁远古战士……一群地球上的精神病而已，那群自称神灵的家伙自己都不能脱离桎梏，你觉得他们真的能给你许诺的长生？”
“我确实也不抱着长生不老的希望了，但他们至少能治好我脑子的毛病吧，我穿越后身体这么好，总归能活个一百岁，就算要操劳半生，下半辈子我也该享受退休生活了。”
“你这脑子的毛病他们不会治的，就是因为你们这帮疯子有各种各样的精神问题才会被那位人皇氏召来。但我有办法！”
庞柯荆警觉起来：“你想表达什么？”
有个士兵想要让这个喋喋不休的大魔闭嘴，但被庞柯荆扇了一耳光：“别烦！让这家伙把话说完！”
“那些主神，他们存在的根基就是消弭自己的意识，成为纯粹的存在，所以我们这些妖魔才会被他们排斥出身体，就像排泄一样……在那群天使眼里我们就是一堆会到处乱跑的排泄物，但那帮自以为是的天使其实也是出于目的性制造出的玩意，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垃圾，但这帮混球还总是自以为是，但有一点他们是不如我们的……”恶魔喘着粗气，咧嘴笑了起来：
“妖魔由被神灵排斥的意识，以及对应神灵扭曲的力量共同组成。如今我就要死了，意识即将消亡，但我的力量只要有其他意识作为载体就还能继续存在，只要你跟我签订契约，这股力量就能归你，你可以用它去获得你想要的东西！我不会坑害你，只要你掩饰得好就没有人会知晓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向人皇氏，神皇氏以及第三位无名造物主共同起誓！我只要一个诺言！”
“参军大人！这个妖魔在蛊惑您！让我杀了他！”那个被打了一巴掌的士兵冲上来想要拿长枪直接扎死恶魔。但还是被庞柯荆挡住了。
“玄天使说了尽量抓活的，而且让他多讲讲，我已经用光阴玉录下来了。”庞柯荆拿出个光阴玉的刻盘，重放了一遍刚才妖魔的话：“别沉不住气，我怎么教你们做事的，都忘了？”
那位士兵这才退下，但明显还心存犹疑，紧握着长枪不放。
“我允许你再说一句话，要是还说这些没用的废话，那我就会让他们动手宰了你。”
“我是圣环催生的妖魔，不像冥府那一系的那样能给你长生，但轮回能让你在某种程度上以一种其他的方式规避掉死亡，让你的脑子不再被那些虚无的想法困扰，每一个瞬间都能无数次度过，你就不会再有人生的遗憾。你只要答应我，灭掉那个圣环最重视的家伙，杀了那个住在西陆幽州，叫李广宁的神眷者，我的力量就是你的！”
“李广宁？在西陆？我答应你，成交。”
契约就这样生效了，下山后，把守各个要道的士兵们发现了参将大人拖着砍成人棍的妖魔尸体，满身是伤地下山了。
“有几个弟兄死了，其他的也都受了伤，你们顺着血迹去把他们抬下来，我先回去汇报任务。”
那些受伤的士兵只记得妖魔突然偷袭他们，杀了几个战友，随后庞参将带着他们和困兽犹斗的妖魔死战才侥幸获胜。
玄天使揽下罪责，承认自己低估了妖魔的生命力，给了阵亡者很多抚恤，并加强了整备，要对更多的妖魔和怪物进行更频繁的清剿。
但很可惜，庞柯荆和这位妖魔的这场交易还是被察觉了，道祖在天穹十年左右突然发难，将这位屡立战功，即将升任副总兵的庞参将连同众多怪物一同关押进了那座新修建的迷宫祭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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