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问答（上）
闻言，姜语姑娘盈盈一笑，“落姑娘不必客气，其实我也并未帮到姑娘什么。之所以亲近姑娘，不过觉得姑娘与我投缘，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洛青辞心知姜语在跟她客套，随即一问，“原是如此，可姜语姑娘似乎并不缺朋友？”
“哦，我确实走到那里都有人陪着，可真正能交心者，却没有几人。姑娘此言难道是不愿意？”
“不不不，能与姜语姑娘做朋友，我自然荣幸之至。”洛青辞大笑，心想着若这位姜语姑娘真的对自己师父有意，与她交好也是没有坏处的。
姜语姑娘听后面露喜悦，随即从袖中拿出什么递到了洛青辞手中，“落姑娘那日走后，来听讲学的弟子骤少，常有空座，钟离先生遂又来讲过一次课。因我表现不错，先生便将当日所讲的那份琴谱赠予了我。姑娘当日未在，今日又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我便将这份琴谱转赠姑娘，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洛青辞虽不懂什么琴谱，可看着手前泛黄的纸张便知年代已久，想必这份琴谱很是珍贵。
可她明知自己不懂音律，为何还要送琴谱给她？
“姜语姑娘好意，我却之不恭。只是不知这琴谱是送给我的，还是想让我转交给我师父的？”
既然她不愿说出，自己便问出来吧。
“额，落姑娘何出此言？这琴谱既然给了姑娘，便由姑娘处置。”姜语神色一顿，这话中既未承认，也未否定。
洛青辞恍然大悟，终于认定了孙若璎那日之言，随即笑道：“师父声名在外，姑娘有所倾慕也属正常。这琴谱我会转交师父，还望姑娘日后对我坦诚。”
不过说实话，这位姜语姑娘帮了她几次，她并不希望她执着于那位师父。只因她被表象迷惑，还不知那位师父是怎样一个冷漠无情之人。
心中所想被一语道破，姜语姑娘对着洛青辞的背影，轻声问道：“姑娘与我同是女子，又正值妙龄，就真的愿意帮我，未对濯池公子有何想法吗？”
“师徒之名，未敢妄想。”
洛青辞停了停，便径直离去。
在众弟子注视的目光下，洛青辞径直走到了原先的那个座位，刚坐下便听到了周围弟子的交谈。
“你看，上次出事后就无人敢坐那儿，这落辞一来又坐那儿了。”
“许是人家行得直坐得正，没做亏心事，为何不能坐那儿？”……
洛青辞一听便知说话人是个性子直爽的武学弟子，不由想为他鼓个掌。
不久后，陆续有弟子到场。多日未见的子渺现身，二人点头示意，并未交谈。
又过片刻，终于等到台上来人。众弟子一见，竟是那位严夫子。
这钟离先生多讲一场他们自然喜闻乐见，怎么这位严夫子会再次来此？他们猜测着，却心知这位夫子脾气，一时不敢多言。
严夫子看着台下一片安静的弟子，面色沉静，“今日本该来的教习身体不适，托老夫来多讲一场。”
此语一出，台下弟子纷纷不满，却又不敢表露。
“但是！”严夫子高声一语，瞬时吓住了众人，“我知你们不爱听我的课，我本讲过一场也不想多讲。索性今日提两个问题，由你们回答，全当考察一番你们近日听讲的效果，顺道听听你们的想法。”
众弟子一听不用听讲，纷纷喜上眉梢。见侍从一旁走出，在他们面前摆上了笔墨纸砚，他们顿时又有一种临时考试的不妙感觉。
半刻之后，侍从退去。严夫子这才示意了眼一旁，“念题目吧。”
一名弟子恭敬回了礼，便走到跟前，拿出一张纸条，念道：“第一个问题，途有饿殍，悯而赠其食，食之而死，反诬谋其命。商户何以辩之？”
“第二个问题，友人家有老妪，贫困不得食，偶遇一金，乃一恶邻所遗。书生可否劝之？”
“这两个问题，你们都听清楚了吧。答案灵活，可不必拘于道德约束，只需将自己心中所想写在纸上便可，择一回答，不过要言之有理，写满此纸……”
话未说完，便有弟子四下抱怨。严夫子见状，继续道：“当然，你们也可不写在纸上，将对两个问题的看法举手说出，说完便可离开，不过给出的理由不能重复。如何选择，我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考虑。”
举手作答和纸上作答，各有利弊。
台下弟子窃窃私语，又对问题探讨了一番，一个好心做了坏事，一个偶遇钱财，似乎都在考验人心，让人各有各的思考。
洛青辞在四周的议论声中，这才听明白了些题目的意思。
不一会儿，香已燃尽。严夫子再次发言，“一柱香时间已到，若有在纸上作答者现在即可动笔，若有当场作答者，现在就可举手。”
众弟子闻言，一些欲要举手的弟子见众人未动而不敢举手，一些欲拿笔的弟子见众人未动也未敢动笔。
“怎么？没人举手？”
严夫子问了一声，语气中已有不耐烦，只怕再问一遍就会直接让他们不必举手了。
想到此，他们不由将目光看向座位中间安静自若的姜语姑娘。若是有人能带头，那自然极好。
半刻之后，姜语姑娘终于举起了手。严夫子一眼便注意到，随即走下，“你有何看法？”
“姜语不才，愿先说出愚见。第一个问题中，商人赠予食物是出于好心，怎会害人性命？此其一也；商人与饿殍互不相识，且饿殍本就势弱，断无加害他的意图，此其二也。第二个问题中，书生应该劝诫友人。于公，家贫不是可以私吞钱财的理由，常言道拾金不昧，此举不合道义，应该加以劝阻；于私，既是书生，见不义之举而不言，任由友人误入歧途，实非君子之行。”
姜语姑娘盈盈一语，引起不少弟子认同。严夫子听后也点了点头，示意其离去，“很好，还有其他答案吗？”
有了示范，很快，就有一弟子举手，“回禀夫子，第一个问题中，商人既能对一陌生人如此，想必素有善名，况且施以援手，自然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会无端害人性命。第二个问题中，书生应该劝阻。友人拾金只可解一时之需，却难免日后事发以及恶邻报复，既是友人，书生大可相帮一二，不必因一时之需而遭受内心长久的责问与担忧。”
那名弟子答完后，严夫子亦是微微一笑，示意他可以离开。
见状，其他弟子似乎打开了思路，纷纷跃跃欲试。奈何给出的理由不能重复，低头冥想之际，有的开始动起了笔。
“回禀夫子，第一个问题中，商人赠予食物是出于好心，饿殍接受食物是出于自愿，你情我愿之事，饿殍身死实属意外，无须辩解。第二个问题中，书生不用劝阻，钱财既是恶邻所丢，拾之可对恶邻略加惩戒，况且非盗非抢，为补家贫，因而不能算有违道义。”
又一弟子起身回答，众人听后心中惊讶。此番回答未免与大多数弟子心中所想的有些出入，偏偏他的话中又不无几分道理。一些弟子尽管也这样想过，可也不敢当众说出。
于是，他们纷纷看向了严夫子。
洛青辞这才抬头看了眼回答之人，能当众率先说出此语，不失为有勇气。
严夫子捋了捋胡须，面容上未见不悦，微微点头道：“不错，还有其他人吗？”
众弟子见此，脑中思路越发活跃，一些弟子为了离去，鼓起勇气举起了手。什么饿殍之死是死有余辜，恶邻之失是咎由自取，一些牵强附会的理由纷纷说出，夫子面无表情，又放了三四人离去。
“落辞，你可有想法？”
严夫子在众弟子间来回，走到洛青辞处停下了脚步。
洛青辞随即起身，“回禀夫子，弟子也一时想不出其他理由，还是在纸上作答好。夫子是说只要写满此纸便可，对吗？”
“不错，既然你们没有别的答案，便在纸上作答吧。”
严夫子一面回答，一面走上了讲台，不再言语。
洛青辞心知姜语在跟她客套，随即一问，“原是如此，可姜语姑娘似乎并不缺朋友？”
“哦，我确实走到那里都有人陪着，可真正能交心者，却没有几人。姑娘此言难道是不愿意？”
“不不不，能与姜语姑娘做朋友，我自然荣幸之至。”洛青辞大笑，心想着若这位姜语姑娘真的对自己师父有意，与她交好也是没有坏处的。
姜语姑娘听后面露喜悦，随即从袖中拿出什么递到了洛青辞手中，“落姑娘那日走后，来听讲学的弟子骤少，常有空座，钟离先生遂又来讲过一次课。因我表现不错，先生便将当日所讲的那份琴谱赠予了我。姑娘当日未在，今日又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我便将这份琴谱转赠姑娘，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洛青辞虽不懂什么琴谱，可看着手前泛黄的纸张便知年代已久，想必这份琴谱很是珍贵。
可她明知自己不懂音律，为何还要送琴谱给她？
“姜语姑娘好意，我却之不恭。只是不知这琴谱是送给我的，还是想让我转交给我师父的？”
既然她不愿说出，自己便问出来吧。
“额，落姑娘何出此言？这琴谱既然给了姑娘，便由姑娘处置。”姜语神色一顿，这话中既未承认，也未否定。
洛青辞恍然大悟，终于认定了孙若璎那日之言，随即笑道：“师父声名在外，姑娘有所倾慕也属正常。这琴谱我会转交师父，还望姑娘日后对我坦诚。”
不过说实话，这位姜语姑娘帮了她几次，她并不希望她执着于那位师父。只因她被表象迷惑，还不知那位师父是怎样一个冷漠无情之人。
心中所想被一语道破，姜语姑娘对着洛青辞的背影，轻声问道：“姑娘与我同是女子，又正值妙龄，就真的愿意帮我，未对濯池公子有何想法吗？”
“师徒之名，未敢妄想。”
洛青辞停了停，便径直离去。
在众弟子注视的目光下，洛青辞径直走到了原先的那个座位，刚坐下便听到了周围弟子的交谈。
“你看，上次出事后就无人敢坐那儿，这落辞一来又坐那儿了。”
“许是人家行得直坐得正，没做亏心事，为何不能坐那儿？”……
洛青辞一听便知说话人是个性子直爽的武学弟子，不由想为他鼓个掌。
不久后，陆续有弟子到场。多日未见的子渺现身，二人点头示意，并未交谈。
又过片刻，终于等到台上来人。众弟子一见，竟是那位严夫子。
这钟离先生多讲一场他们自然喜闻乐见，怎么这位严夫子会再次来此？他们猜测着，却心知这位夫子脾气，一时不敢多言。
严夫子看着台下一片安静的弟子，面色沉静，“今日本该来的教习身体不适，托老夫来多讲一场。”
此语一出，台下弟子纷纷不满，却又不敢表露。
“但是！”严夫子高声一语，瞬时吓住了众人，“我知你们不爱听我的课，我本讲过一场也不想多讲。索性今日提两个问题，由你们回答，全当考察一番你们近日听讲的效果，顺道听听你们的想法。”
众弟子一听不用听讲，纷纷喜上眉梢。见侍从一旁走出，在他们面前摆上了笔墨纸砚，他们顿时又有一种临时考试的不妙感觉。
半刻之后，侍从退去。严夫子这才示意了眼一旁，“念题目吧。”
一名弟子恭敬回了礼，便走到跟前，拿出一张纸条，念道：“第一个问题，途有饿殍，悯而赠其食，食之而死，反诬谋其命。商户何以辩之？”
“第二个问题，友人家有老妪，贫困不得食，偶遇一金，乃一恶邻所遗。书生可否劝之？”
“这两个问题，你们都听清楚了吧。答案灵活，可不必拘于道德约束，只需将自己心中所想写在纸上便可，择一回答，不过要言之有理，写满此纸……”
话未说完，便有弟子四下抱怨。严夫子见状，继续道：“当然，你们也可不写在纸上，将对两个问题的看法举手说出，说完便可离开，不过给出的理由不能重复。如何选择，我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考虑。”
举手作答和纸上作答，各有利弊。
台下弟子窃窃私语，又对问题探讨了一番，一个好心做了坏事，一个偶遇钱财，似乎都在考验人心，让人各有各的思考。
洛青辞在四周的议论声中，这才听明白了些题目的意思。
不一会儿，香已燃尽。严夫子再次发言，“一柱香时间已到，若有在纸上作答者现在即可动笔，若有当场作答者，现在就可举手。”
众弟子闻言，一些欲要举手的弟子见众人未动而不敢举手，一些欲拿笔的弟子见众人未动也未敢动笔。
“怎么？没人举手？”
严夫子问了一声，语气中已有不耐烦，只怕再问一遍就会直接让他们不必举手了。
想到此，他们不由将目光看向座位中间安静自若的姜语姑娘。若是有人能带头，那自然极好。
半刻之后，姜语姑娘终于举起了手。严夫子一眼便注意到，随即走下，“你有何看法？”
“姜语不才，愿先说出愚见。第一个问题中，商人赠予食物是出于好心，怎会害人性命？此其一也；商人与饿殍互不相识，且饿殍本就势弱，断无加害他的意图，此其二也。第二个问题中，书生应该劝诫友人。于公，家贫不是可以私吞钱财的理由，常言道拾金不昧，此举不合道义，应该加以劝阻；于私，既是书生，见不义之举而不言，任由友人误入歧途，实非君子之行。”
姜语姑娘盈盈一语，引起不少弟子认同。严夫子听后也点了点头，示意其离去，“很好，还有其他答案吗？”
有了示范，很快，就有一弟子举手，“回禀夫子，第一个问题中，商人既能对一陌生人如此，想必素有善名，况且施以援手，自然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会无端害人性命。第二个问题中，书生应该劝阻。友人拾金只可解一时之需，却难免日后事发以及恶邻报复，既是友人，书生大可相帮一二，不必因一时之需而遭受内心长久的责问与担忧。”
那名弟子答完后，严夫子亦是微微一笑，示意他可以离开。
见状，其他弟子似乎打开了思路，纷纷跃跃欲试。奈何给出的理由不能重复，低头冥想之际，有的开始动起了笔。
“回禀夫子，第一个问题中，商人赠予食物是出于好心，饿殍接受食物是出于自愿，你情我愿之事，饿殍身死实属意外，无须辩解。第二个问题中，书生不用劝阻，钱财既是恶邻所丢，拾之可对恶邻略加惩戒，况且非盗非抢，为补家贫，因而不能算有违道义。”
又一弟子起身回答，众人听后心中惊讶。此番回答未免与大多数弟子心中所想的有些出入，偏偏他的话中又不无几分道理。一些弟子尽管也这样想过，可也不敢当众说出。
于是，他们纷纷看向了严夫子。
洛青辞这才抬头看了眼回答之人，能当众率先说出此语，不失为有勇气。
严夫子捋了捋胡须，面容上未见不悦，微微点头道：“不错，还有其他人吗？”
众弟子见此，脑中思路越发活跃，一些弟子为了离去，鼓起勇气举起了手。什么饿殍之死是死有余辜，恶邻之失是咎由自取，一些牵强附会的理由纷纷说出，夫子面无表情，又放了三四人离去。
“落辞，你可有想法？”
严夫子在众弟子间来回，走到洛青辞处停下了脚步。
洛青辞随即起身，“回禀夫子，弟子也一时想不出其他理由，还是在纸上作答好。夫子是说只要写满此纸便可，对吗？”
“不错，既然你们没有别的答案，便在纸上作答吧。”
严夫子一面回答，一面走上了讲台，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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