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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

    沿途中,初冬的第一场雪渐渐浓密,雪片如鹅毛样纷纷扬扬,随着气温的下降,身边已是茫茫一片白色。

    回到学校的时候,校园中更是银装素裹,楼宇、长廊、街路、树丛,一如水墨画中黛色的墨痕勾勒着原有的轮廓,漫步期间,恍然如在画中。

    校广播已经结束了,纪晓义望着广播站漆黑的窗口,心中难免失落,看着女寝的方向,近在咫尺了,思念反而更加急切,想着回寝后一定要打电话给董迪,约她出来相见。

    路过艺术长廊的时候,远远的有嬉笑的声音传来,走近了,发现原来是徐秋年和戴菲两个人在小广场上打闹,各自抓了雪团扔向对方,戴菲被砸中了几下后索性扑过去将徐秋年摔倒,然后骑在他身上往他脖梗子里灌雪,徐秋年勉力挣扎搂着戴菲在雪地上翻滚,纪晓义悄悄走过暗自发笑着注目观瞧,二人发觉后笑声和身体都戛然而止,略一迟疑,戴菲羞红了脸颊从徐秋年的身上爬起,徐秋年也随着站了起来,边从脖梗子里掏雪边讪笑着对纪晓义说,阿义,你回来了啊。

    纪晓义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大声笑起来,揶揄说,你俩还真是欢喜冤家,打闹起来跟孩子一样啊!

    徐秋年难得的也害羞了,脸憋的如同猴屁股,讪讪的看着纪晓义憨笑,说,可算下雪了,看着心里高兴,一时没忍住就闹着玩了。

    纪晓义收敛了笑容,撇着嘴继续揶揄,不光是因为下雪吧?我看你是赢得美人心,得意忘形了,是不是啊,戴菲同学?

    说着,纪晓义坏笑着看戴菲,原本一副假小子做派的戴菲此刻竟然扭捏起来,搂着徐秋年的手臂小鸟依人的伴在身侧抿嘴偷笑,这更加逗得纪晓义喘笑不止。

    徐秋年毕竟是徐秋年,很快恢复了常态,反手搂过戴菲的肩膀,炫耀的看着纪晓义,说,这哥们现在是我女朋友了,怎么样?我们也算是郎才女貌吧!

    戴菲推了徐秋年一下,娇笑着责问说,谁是你哥们!

    曾经是啊!

    徐秋年摆出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派头,看着戴菲继续说,咋地?你还不承认了啊!要不是你像哥们一样的混在我身边,我能傻了吧唧的对你毫无防备?我这就算是被你骗到手的!

    你还说!

    戴菲声色俱厉的转头看着徐秋年。

    徐秋年顿时没了男子汉的嚣张气焰,低眉顺目的陪笑着说,当然,主要还是我自愿的,上辈子我欠你的,啊,我的小姑奶奶。

    戴菲听了,才喜笑颜开,搂着徐秋年的手臂继续小鸟依人样的娇笑。

    这让纪晓义看得直愣神儿,一边摇头一边苦笑着说,行,你俩是真行,我还是回寝吧,不打扰你俩的恩爱!

    说着,转身欲走,徐秋年却拉住他,说,这几天董迪都打来电话问你回来没,现在广播结束一会了,她应该就快给男寝打电话了。

    擦,怎么不早说!

    纪晓义甩开徐秋年,飞也似的向男寝跑去。

    徐秋年和戴菲二人看着纪晓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去往男寝的路口,相视一笑,温情脉脉的靠在一起,仰头看着落雪纷飞的天空,薄雾一样的气息在洁白的校园中袅袅萦绕。

    纪晓义快步的跑回男寝,刚进大门,见张大爷正放下电话扶着挂了线绳的老花镜皱眉,抬头见纪晓义过来,立刻喜上眉梢,摘了老花镜,对纪晓义说,纪晓义,你这小子可算回来了,这几天总有个女生打过来电话问你回来没,这不,刚来过电话,我说你是不是欠人家女孩子钱了啊?我看那女孩还是挺着急的!

    不是欠钱,是别的事情,张大爷。

    纪晓义讪笑着解释了,并拿过电话拨去女寝,报了董迪的名字,听到那边的阿姨大声喊了一下,随着电话被拿起的响声,传来董迪很是急切的声音,是纪晓义吧?

    纪晓义听了,心中一暖,轻声回答到,嗯,是我。你怎么一下就猜到是我啊?

    这个时间没有别人会给我打电话,只有你。

    董迪的声音又恢复了冷漠,甚至还带有一丝的愤怒。

    这使纪晓义心中又一酸,虽然回来的路上想到董迪可能还是会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但是自己兴冲冲的赶回来听到董迪冷冰冰的声音,顿感悱恻。

    小迪,我想你了,

    纪晓义有些灰心,但还是轻声的说出了对董迪的思念,随即抬头望向张大爷,张大爷正抻着脖子仔细听着,见纪晓义看向自己,撇了下唇角一本正经的坐回椅子里拿过张报纸翻看起来。

    电话那边传来董迪细细哽咽的声音,半晌后,董迪深深的叹了口气,依然冷冷的说,纪晓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啊,二姐来看你,答应了一起吃饭的,走到一半你退却了,我生气不理你了,你就躲出去了,你太没有担当了。

    小迪,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纪晓义回想一下,表面看来确如董迪所说,难免董迪会误解,所以也只能如此苍白的解释,小迪,我离开前给你留了封信的,很多想说的话都写在里面。

    信!什么信?

    董迪疑惑的回忆了下,随即又说,算了,不重要了,既然不能当面说出来,写信了,又能怎样?

    小迪,你还在生我的气,对吗?

    谈不上怎么生气了,就是太失望了。

    董迪的话,深深的刺痛了纪晓义,两个人都沉默了。

    半晌后,董迪还是叹了口气,说,纪晓义,你出来下吧,到篮球场等我,有件东西要拿给你。

    纪晓义想到了那个带锁的绒面笔记本,知道是董迪想要彻底的与自己分开了,心中难以抑制的刺痛使他忍不住想要落泪,停顿了一下,才无力的说,好吧,我现在过去。

    董迪没再说什么,也是停顿了半晌后默默的放下了电话,纪晓义在“嘟嘟”的忙音中暗自叹着气,放下电话后自顾的出了寝室。

    外面,虽然已是初夜,漫天大雪还是衬得校园中苍茫一片,并不觉得黑暗,尤其鹅黄色的街灯撑起的一片片伞样的光斑,隐隐透着童话世界里一样的光彩斑斓的气息,安静,祥和。

    纪晓义却无心观看,失落的沿着街路缓步走向篮球场,原以为董迪经过这些天的冷静会给自己好好解释的机会,却不成想误解已经让她彻底失望,自己还能不能挽回?或者该不该去挽回?总是要离开的,一个人的离开,因为远方是难以更改的梦想,或许这样就可以不再拖累董迪,尽管将要放弃的是自己难以割舍的。

    走到篮球场时,董迪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彩色卡纸包裹好的盒子,看着纪晓义渐渐走过来,她的眼神平静如水样的冷漠,尽管她也是心乱如麻。

    陌生,两个人都感觉到彼此的陌生,尽管可以让两个人躲在树影里拥吻的那一丛校医室院落里的丁香树就在篮球场铁丝护栏的对面不远处,可曾经心无杂念的依恋却远在昨天,梦一样。

    也许,象牙塔里的爱情太过单纯,尤其是董迪这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儿,爱情太过神圣,不允许有半点的迟疑和背叛,不可以有丝毫的杂质,否则,便会是痛彻心扉的失望和毅然决然的放弃,尽管她的内心深处也同样依依不舍,可也只能倔强的掩饰着自己的伤口,为了执念里的纯洁无瑕。

    纷纷扬扬的落雪中,两个走近的身影在空旷的篮球场中益发显得孤单,纪晓义看着董迪一动不动的样子,即自责又心疼,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的,只要她觉得好,什么样的结局他都会承受,总是要离开象牙塔的,转身之后尘封了的爱情,将会是远途中风雨里珍藏的信念,铭刻心底。

    董迪默默的将那个盒子递给纪晓义,见纪晓义同样默默的接过去后,深深地看着纪晓义,想要在他平静的面庞中找寻往日里的熟悉和爱恋,最终还是伤心的暗自叹息着转身离开了,绕过篮球场的大门,沿着铁丝护栏走到拐角处鹅黄色的街灯下时,多日来的委屈、失望、伤心、压抑、愤怒,在这一刻终于喷涌而出,她转过身,声嘶力竭的向纪晓义呐喊到,纪晓义,你知道吗,你都不如一只猴子,至尊宝还知道保护她的爱人,可你却只会逃避!

    之后,痛彻心扉,随着泪流满面,董迪像没有了力气一样的望着纪晓义,伤心欲绝。

    这一刻,纪晓义也同样痛彻心扉,他很想奔跑过去将董迪拥抱在怀里,去安慰她,告诉她事实不是她想的那样,可是双腿如铅、心沉如麻,他知道自己总归是要一个人离开的,他给不了董迪任何的承诺,尽管他一直希望可以带着她一起浪迹天涯,可这也许是对董迪的拖累,这让他犹豫难当。

    虽然董迪在纪晓义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痛和难过,可是纪晓义迟疑的样子更加让她失望和伤心,泪水也就更加抑制不住的流淌下来,她努力的支撑着说着最后想要讲给纪晓义的话,纪晓义,我对你也是一见钟情的,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会让我失望啊?纪晓义,爱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心痛?!

    说完,董迪抽泣着,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纪晓义,转身跑向了女寝。

    看着董迪跑开的背影,纪晓义在这一刻完全忘记了心中的顾虑,想要不顾一切的拥抱住董迪,便大步向董迪追去,随即整个人重重的撞在了铁丝护栏里,他顾不得疼痛转身跑向篮球场大门,追到那盏鹅黄色的街灯下时,董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转向女寝的路口。

    此时初冬的第一场雪,依然纷纷扬扬,鹅毛一样的飘落。

    光束里的雪片,晶莹剔透,泛着橙黄色的光芒,像童话世界里大师精心勾勒的油彩,而光束之外的天空苍茫一片,雪幕混沌。

    叹息中的纪晓义仰面望去,虽然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但是光束内外依然感觉泾渭分明,一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多年以后,在异乡的一间酒吧里,纪晓义借着酒意上台接过驻唱歌手的吉他,弹唱起《写给心爱女孩儿的歌》,歌声里少了一些大学时的烦躁,却更加平添了几分苍凉,在歌曲的结尾,纪晓义停止了吉他摇滚节奏的扫弦,紧紧的贴着麦轻声唱到,

    “心爱的女孩儿,对你的爱还在,依然藏在心底,常常梦里遇到初见时的你和我/女孩儿,我心爱的女孩儿,多希望能回到当初,吻着说爱你,在那场纷飞的雪夜/”,

    之后,随着台下一众朋友和其他酒客的喝彩,斑斓的舞美霓光中的纪晓义,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