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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穿帮

    完颜庭悄悄走出欢乐的人群,来到被锁住的酒窖大门外,迅速攀上上方的气孔看了一眼,确定裕门展、令尔丰在里面睡觉后,就立即下来返回了大厅,并且重新回到人群中去,重新端起酒杯。他不是三心二意,也不是对自己将采取的行动后悔了,而是谨慎的在心中琢磨了一下,与其弄坏酒窖的门锁捞人,还不如从卓玛的身上盗取钥匙去开门捞人,雁过不留痕才是上策。可就在他考虑该怎样接近卓玛之际,一个不经意的回眸,差点让他惊叫:白玛领着裕门展、令尔丰竟然悄悄的踩着大门墙根摸回来了。

    完颜庭立即回望人群,将手中酒举得高高地向次贝南杰致意,微笑固定在他肌肉僵硬的脸上。

    卓玛依然舞姿翩翩,笑意吟吟,陶醉在轻歌曼舞的欢乐中。白玛亦端着重新续满的酒壶回到卓玛身边,两人的眼神会意的相望,彼此就已经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就在刚才,卓玛被欢乐的人群包围在大厅中央,人们紧紧团聚在酥油灯的光圈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手牵着手围成一个好几层的圈子跳起了臧族人家的锅庄舞。卓玛趁着白玛要去续酒时,吩咐白玛避开他人去把裕门展、令尔丰二位大哥给弄出来。所以,当卓玛看到白玛端着酒壶回到自己身边时,就知道,窝在心里害怕被次贝南杰惩处的危险已经解除了。去掉了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全身上下皆放松,卓玛一下子就变成了无忧无虑的小精灵,更加卖力的跳起锅庄舞,如醉如痴,且歌且舞独立在人圈中央,仿佛鹤立鸡群。

    裕门展和令尔丰一回到宴席大厅,就感到了场面的兴奋,也渐渐放下了戒备之心,被白玛带着,躲躲闪闪的就挤进了人群圈子。人群圈里喝得面红耳赤的各个部落的首领,牵手拉达克王宫中的美女,亦步亦趋跳着欢快的锅庄舞。

    看着满屋子的人们都在跳着古老的锅庄舞蹈,裕门展站在圈子外面看了一眼,摇摇头说:“锅庄舞土里土气,跟老物件一样,没有生气。”

    令尔丰反驳道:“你不会跳就莫说人家的不是,你可以走一边去喝酒,没人拦着你。”

    裕门展没有理会令尔丰的气话,说:“今天在场的美女都在跳锅庄舞,我才不去喝酒呢,我们也上场去跳锅庄舞吧。”说着裕门展一把拉起令尔丰的手就上了场,似乎要赶快与场上的气氛融洽成一团,害的令尔丰被扯的打了一个踉跄。

    裕门展扯着令尔丰客气的夹入两个宫女中间,好不容易的模仿着她们的舞步动作起来。无奈手脚笨拙,完全跟不上节奏,浪漫抒情的锅庄舞被跳到别别扭扭去,好不容易有些熟悉了,卓玛在中央领唱的曲调一换变了舞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令尔丰诧异满场牵手的人们都能够按照不一样的歌声腔调切换变化的舞步,跳出畅快的韵律节奏,他一面盯着与他牵手的拉达克美女律动的步伐,一面手脚并用,左扭右摆也划拉不出美女那样娴熟从容的舞姿;左顾右盼,越看越没有信心,他懊恼自己像一只老母鸭一样动作丑陋,顿觉脸庞发烧而难堪。

    白玛姑娘看到了令尔丰别扭生硬的脚步,快步走到他和裕门展的中间,分别牵住他们两人的手教他们,说道:“不论是跳宣舞还是跳锅庄舞,都要竖起耳朵听清领唱人唱出的歌调的节奏,拍手跺脚切换舞步,怎样变换都要和着节拍。”

    裕门展好奇,问道:“为什么没有乐师伴奏?有道是无曲不成歌,无歌不成舞,怎么乐队也没有啊?”

    “锅庄舞整个一个场子,没有乐师也不用一件乐器,完全和着领舞人的歌声,踏出强烈的节奏跳起来。”白玛给他们轻声的解释自己知道的锅庄。“歌曲可以是领舞人领唱一遍,大家跟唱一遍;也可以是男人们唱一句,女人们和一句,边唱边舞;可以是领舞人在圈中央独唱,也可以是大家齐声高唱……”

    令尔丰插嘴抢道:“为什么有时候歌声悠扬?为什么有时候歌声特别高亢?”

    白玛神情严谨的说道:“有些歌曲是献给神圣的爱情的情歌,有些是唱给先祖、先烈、和英雄的赞歌;歌声分别代表我们不一样的追求和颂扬对象。”

    “哦,原来是这样。”令尔丰若有所思。

    裕门展也若有所思的说道:“锅庄舞是一种没有伴奏的群体舞呀。”

    “天上有多少颗星星,锅庄就有多少调调;山上有多少棵树,锅庄就有多少词;牦牛身上有多少毛,锅庄就有多少舞姿。”白玛一边随着锅庄舞圈踏步,一边安慰裕门展和令尔丰两人,说道:“跳得好不好看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人在随着节奏转圈时的感觉,一定要有自己的感觉,一定要找到痛快、豪爽的味道;天是一个圆,地是一个圆,人是一个圆,锅庄舞中有人世间最美的圆。”

    被白玛两只手分别牵住了的裕门展、令尔丰慢慢的渐入锅庄舞意境之中,开始全身心的放松自己,和着节拍撩腿、甩手、晃肩、颤膝、踏跺、击靴,动作越来越舒展轻快,舞步也越来越欢快刚劲;仿佛他们的灵魂已经被卓玛的歌声轻轻抓住,任由她牵着在云中漫步……

    突然,从他们三人的背后传来一个阴不阴阳不阳的声音,“你们是今天晚上这个场子里最俊的和最美的,最扎眼睛的,嘿嘿……嘿嘿……扎西德勒哦……”

    夹在中间的白玛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跳,一激灵打了个颤:这声音,这腔调,到底是谁呀?

    裕门展和令尔丰马上松开拉住白玛及宫女的手,停下舞步,规规矩矩的转过身来,毕恭毕敬的低声道:“守备大人,守备大人好!”

    完颜庭转身领着裕门展和令尔丰走到大厅后门外的墙根边上。

    “还记得从拉萨来拉达克列城的路上,我们三个人当中有人说过,‘列城有美酒、肥羊肉、情歌等着我们呢,好客的拉达克国王一定会热情招待我们的。‘还记得是谁说的吗?”

    “回守备大人,是我说的。”令尔丰马上想起那天的情形,当时是为了帮助发牢骚说风凉话的裕门展避免遭受惩罚,自己故意打的圆场。

    完颜庭话里有话地嘿嘿笑道:“令尔丰把总说话真灵验,列城果真有拉达克国王的美酒、肥羊肉、情歌,还有把总你没有猜到的拉达克美女;有这么多的好事,二位把总怎么就把我这个守备大人给忘记了?”完颜庭虽然没有直接把憋在肚子里的气撒出来,但是,他却把前后发生的两桩事情联系在一起,不轻不重的端了出来。

    裕门展此时此刻见此情景才上心,人一急,也顾不上替卓玛、白玛保密,结结巴巴的替自己辩护道:“我,我……我们……是帮这位白姑娘和那位卓姑娘的忙去了……”

    “是去国王酒窖提酒。”看见裕门展说不到点子上,又担心把卓玛和白玛给卖了,令尔丰急忙插话说道。

    这时,恰好白玛将刚刚下场的卓玛叫了过来打圆场,刚走到跟前,就听到令尔丰说国王酒窖提酒的事。

    卓玛生怕两位阿哥把自己姑娘两个卖了,急忙抢一步说话:“守备大人您好,是这样的,我们姑娘家力气小,所以央求二位军爷大哥帮忙,替我们把酒从酒窖门口搬到大厅门外,来来回回还搬了好几趟,真累着他们俩了,蛮辛苦的;守备大人,我们二位姑娘,谢谢您管教有方,谢谢您的两个把总助人为乐,也替我们国王致谢你们!”

    因为是国王身边的人,卓玛在完颜庭守备跟前也敢斗胆说话,不但要瞒了事情真相,还要替裕门展和令尔丰打圆场,说完,还把拉住白玛的手暗暗捏了一把,怕她年轻气盛说出不该说的话。

    卓玛拉着白玛的手,裕门展和令尔丰呆若木鸡,一时无人吱声,一阵冷场。

    完颜庭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是好?如果瞒下事情真相不了了之,怕两个部下尝到了说谎的甜头,以后故态重萌,难以约束。如果说白了去吧,完颜庭又没有正面的理由说穿卓玛的谎言。故而,出现了冷场的窘状。

    完颜庭通过刚才亲眼看到卓玛、白玛能够完全按照次贝南杰的意图,完成一系列炫舞、献歌、敬酒、领舞等事项和任务,成功把宴会的气氛推向高潮,他清楚的知道卓玛、白玛在次贝南杰心目中的实力地位。如果自己不合时宜的把她们和自己两个部下的事情说出去,让次贝南杰知道的话,那么只会把她们两人惹毛去,自己也不会捞到什么好处。可是,完颜庭是出手既志在必得的人,他不能够让自己下足了功夫张网以待的猎物溜走;何况,今天这样的机会是不可多得的,他迅速在心里篦了一个来回,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偏偏何当有事。年轻的白玛极其不愿意看到两个阿哥受屈,她受不了这种被人冷漠对待的场面,她按捺不住要替裕门展、令尔丰打抱不平,她甩开卓玛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说道:“要不是两个军爷阿哥到酒窖去帮助我和卓玛,今天的酒会就会供不上酒,国王就会不高兴,那样谁也别想快活。”

    完颜庭总算等到了机会,在心里不知道该怎样感激白玛,谢谢这个天真漂亮的拉达克姑娘。可是,他却装出一副茫然不知的嘴脸,嘴上吃惊的说道:“什么?什么?裕门展、令尔丰你们两个朝廷命官,竟然敢私闯拉达克国王的私人禁地,冒犯拉达克国王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你们……你们俩啊,我该怎么去面对次贝南杰国王陛下。”

    一听到要面对国王,卓玛心里一惊腿都软了。但一瞬间又想到毕竟没有人看到过几个人的所作所为,她马上镇静下来,重新握住白玛甩开的手,尽量用心平气和的声音轻声说道:“白玛不要再说话,听阿姐说;守备大人,请您原谅白玛的唐突和言语冒犯,您的部下是我们慎重邀请之下,为了国王今天的盛宴,伸出热情之手帮助我们的,恳请您不要惩罚他们;因为,有过错的是我们两个,是我卓玛和白玛。”

    “好吧,如果我去面见国王陛下,能够把事情妥善处理好就行;那么,你们两位能不能够与我一块去见你们的国王?”完颜庭故意一字一顿的、咬文嚼字的把上面这句话慢吞吞的说完,两只眼睛上上下下不知把卓玛、白玛扫了几个来回。

    完颜庭其实此时此刻心里也是没有底的,万一两个姑娘扛得住,愿意接受国王的惩罚,自己该怎么办?再如果裕门展、令尔丰被次贝南杰驱逐出拉达克,自己在拉达克将会独木难支;那么,驻藏大臣那里和道光皇帝跟前自己的未来将会是什么?想到这些时,完颜庭的后背冒出一股寒气。

    但是,完颜庭是精于算计的人,他这一辈子还没有轻易的输给过对手,何况他完颜庭还是个善于翻盘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