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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不打不相识

    马受伤了,伤的虽然是马的皮肉,而马的主人却认为是他的尊严受到了挑战。所以,大清早发生在驿馆里的吵架,就是一场为了尊严而发生的争执。

    古朴的原始信仰,信奉万物皆是有灵魂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每一个人、每一匹马都有属于它们应有的灵魂。有了人,有了马,就有骑士和道路。世代与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马就成了人类生命里的一部分。

    阿卜杜拉急急忙忙赶到米尔扎·马力克跟前,附在他的耳朵上,把达瓦的话重说了一遍。

    “什么?是真的吗?”米尔扎·马力克诧异的问道。

    “达瓦兄弟说的,不会错。”阿卜杜拉望着米尔扎·马力克怀疑的眼神,肯定的说道。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呢?”米尔扎·马力克唠唠叨叨的,他冲着阿卜杜拉说道:“你来吧,你与他们商量商量,赔一点钱给他们吧。”说完,撂下阿卜杜拉,一个人朝达瓦的房间走去。

    阿费夫“嗤嗤”笑道:“马凶、人熊,达瓦兄弟,米尔扎·马力克找来了。”

    达瓦径直走了出去,朝米尔扎·马力克郑重的点点头,仿佛是自己的事情一般,说道:“是贡栋首领的客人,说一句道歉的话算了,如果要赔钱,商量着给一点就行了。”

    米尔扎·马力克深知和对方结梁子的后果,便点头回应道:“我已经让阿卜杜拉商量赔钱给他们。”

    “昨天晚上还是好好的,今天早上这是怎么了?”达瓦谨慎的看着米尔扎·马力克问道。

    米尔扎·马力克脸色铁青的回答道:“昨晚可能疏忽了,绳子没系牢,马性子又烈,添乱了。”

    达瓦不敢怠慢,定睛看着阿卜杜拉那边。过了一会儿,好像已经和解,双方都在拱手致意。

    米尔扎·马力克也顺着达瓦的目光望了过去,看见阿卜杜拉开始走过来了,心里才开始平复下来。

    阿费夫大清早看了一场好戏,心里一直幸灾乐祸,心情就与其他两位格格不入。见事情了结了,遂云淡风轻的说道:“走,一起去吃个早餐。”随后就一起去了驿馆的后厨。

    要了一个临院的厢房,众人落座,达瓦坐在上席的右侧,再右侧是阿卜杜拉,对面是气色开始红润的米尔扎·马力克,上席留给了阿费夫,因为今天他做东。

    “今天早上阿费夫大叔做东,大家看吃点什么?”达瓦反客为主,主动打破场面的尴尬。

    阿费夫微微笑了笑,看了一眼米尔扎·马力克,捕捉到他脸上不悦的神色,什么也没说,再看向对面的阿卜杜拉,笑道:“上不上点青稞酒助餐。”

    “上!”阿卜杜拉昂起下巴,双手往桌面拍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早晨第一个笑容。

    米尔扎·马力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明白过来,也很快兴奋起来,沉默寡言变成了高声的腔调,说道:“阿费夫做东是个好机会,一定要喝一杯,不敢辜负了美意。”

    达瓦没有躁动一时,安静的等着,脸上一直是平静的微笑,直到蓦然想到了什么,笑容一收,侧头看向窗外。

    米尔扎·马力克与阿卜杜拉依旧旁若无人的说着话,说辞中已完全没有了刚才发生的不快,好像压根就没有与人吵过架。

    “哎,总算来了!”达瓦忽然沉声说道。

    几个人同时站立起来,顺着达瓦的视线,一齐从窗口看向驿馆大门。普布仓木决也很快看见了他们,高兴的向众人招手打着招呼,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进来。

    普布仓木决适时赶到,众人又是一番寒暄。米尔扎·马力克自始至终都是那副行高于人的模样,阿费夫却毫不在意,反正今天有人做东,只管把酒喝好就是了。各人心里都装着心事,咋咋呼呼的喝了一圈,都不太尽兴。

    “阿费夫干嘛做东?有好事要求人?”阿卜杜拉一脸的懵逼,忍不住低声问达瓦。

    达瓦眨眨眼,不置可否,什么也没有说。

    “哼!”阿卜杜拉百无聊赖,斜身歪靠在坐椅上,不再开口说话。

    “阿卜杜拉你怎么啦?拿出平时的痛快劲来,来,喝一杯!”米尔扎·马力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向身旁的阿卜杜拉,两眼里尽是揶揄。

    “我还能怎样?”阿卜杜拉没看他,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一只手端起酒喝进嘴里。

    米尔扎·马力克又给自己斟上一杯,顺手也给阿卜杜拉满上,说道:“刚才西域人闹事那会,你还算麻利,怎么喝酒你就这般疲疲沓沓?”

    普布仓木决听了米尔扎·马力克说话,转头盯着阿卜杜拉,目光游移不定的问道:“西域人闹事?发生了什么事?”

    米尔扎·马力克面色难堪,一脸无辜的样子,脖子梗梗的说道:“碰上硬茬了!”

    阿卜杜拉闷哼一声,喝掉了杯子里的酒,仰起下巴看着院子里说道:“米尔扎·马力克的坐骑,咬伤了西域人的马,吵了一架,我们赔钱了事。”说完还斜了米尔扎·马力克一眼。

    “啧,啧……啧,这西域人那么难缠啊,畜生咬畜生,敢要人赔钱!”普布仓木决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站起来就要冲出去找人算账。

    阿费夫急忙站起身来,跨到普布仓木决跟前,拦住他,说道:“算了,算了,已经没有事了,双方心平气和就行了,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普布仓木决依然站着,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这里是顶莫岗,不是外地人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他忽然察觉达瓦怎么没吱声,就问达瓦道:“你怎么不管一管这些个西域人?”

    达瓦心平气和的说道:“管家大人,请您熄灭万钧雷霆之火。”达瓦抬手请普布仓木决坐下后,压低嗓音继续说道:“这些住在驿馆的西域人,是贡栋首领的客人,你我此番前往西域,他们都是带路西行的同伴,如果得罪了,以后一路之上怕是会生出隔阂来。”

    达瓦这回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普布仓木决一愣症,顿时没了脾气,想想确实令人担忧。可是,在众人跟前的面子还得要啊,遂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撒野的西域人!外地人!”

    突然,厢房的门被重重推开,大步走进几个人来,领头的是一个彪形大汉,长相好生古怪,头上是一根毛也没有,脸上却是满满当当的胡须,就好像头发都长到脸上一般。他鼻音很重的开口说道:“谁在背后说我们西域人撒野?”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我们是贡栋首领的客人,谁敢说我们是外地人。”

    达瓦马上站了起来,满脸堆笑的解释道:“误会,误会,是我们顶莫岗的管家在喝斥下人,怪罪下人昨晚没有系好缰绳,让马失礼冲撞冒犯了客人的马!”

    “哦,是这样啊,你们拉达克顶莫岗的藏话,我们接触不多,可能是误听误会了,请各位多多包涵。”彪形大汉哈哈笑道。

    达瓦立即借花献佛,笑道:“既是贡栋首领的客人,不妨坐下来喝一杯,如何?”

    彪形大汉“哈哈”大笑,说道:“恭敬不如从命,”他转身对身后几人招招手,“坐下,坐下,入乡随俗吧。”

    待来人坐定,达瓦遂逐一介绍道:“这位是顶莫岗管马管家普布仓木决,这边几位都是贡栋首领的客人,我是贡栋首领手下快马达瓦。”

    “哦,幸会,幸会!”彪形大汉也逐一向众人介绍道:“我是从古勒巴格大草原来的苏莱曼,他们是我们部落的亲戚和族人艾拉提、吾普尔、哈什姆和库尔班。”

    普布仓木决见势也赶忙顺着台阶往下走,堆起一脸的笑容酸溜溜的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既是贡栋首领的客人,也是顶莫岗的客人,我是顶莫岗的管家,你们也就是我的客人,今天谁要是只喝到半醉半醒,谁就是瞧不起我。”

    阿费夫心里就开始有些不痛快了,本来是做东吃个早餐,现在变成两帮人坐到了一张桌子上,还要添菜喝酒,不乐意的表情马上挂在了脸上。

    达瓦见状心里也是窘迫一时,就顺着到厨房点菜牵起阿费夫走了出来。然后,低声把昨天晚上的好消息说了出来。阿费夫闻言差一点蹦起来,也没问事情究竟可靠不可靠,直接把达瓦抱进了怀里。

    “你去把西域客人陪好,点菜的小事怎么要你亲自来,我来……我来……”阿费夫微微喘息着,掩不住脸上冒出甜蜜的笑容。

    达瓦返回厢房,指挥上菜的仆人给客人斟酒,热情的招呼道:“来,我们先喝着,厨房里还有好菜,马上就上来。”

    普布仓木决首先站了起来,彬彬有礼的说道:“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给拉达克顶莫岗带来了吉祥,我代表贡栋首领敬你们一杯!”

    随后,达瓦跟几个贩马客也先后给西域客人敬酒……豪爽的西域客人也频频回敬众人,男人嘛,只要喝上几杯,立马就云开日出。

    苏莱曼额上冒出了热汗,一副不甘败下风的派头,“艾拉提、吾普尔、哈什姆和库尔班你们几个,不要怕喝醉,喝醉了走不了,大不了再多呆上几天,顶莫岗的青稞酒真是名不虚传,就是喝不够……不够喝啊。”苏莱曼打着酒嗝,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普布仓木决开始上茅房了。回来后,他半咪着眼,脸已经泛红,陪着苏莱曼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家常。

    达瓦看着眼前的情景,想想早晨吵架的事情,想想普布仓木决拍桌子骂出去的伤人话,都已经过去,达瓦不再心有余悸。

    “达瓦兄弟,跟你说个事。”阿费夫趁敬酒时靠近达瓦,嘴角带着笑意,低声问道:“给个底,到底有几成的胜算?”

    达瓦明白,阿费夫酒后又想起买卖上的事情,唯恐贡栋言而无信,把他撂黄了。而达瓦则担心消息泄露于事无补,只好王顾左右而言他,漫不经心的嘲弄道:“有事明儿早朝上奏,无事请退朝。”

    阿费夫闻言,知道多言无益,只得喝干了手中酒,退回自己座位。心中忐忑不安,又把手插进怀里,摸了摸那几张银票,想着要是早些给了达瓦,达瓦会尽心办事些。

    随即,阿费夫抬手拍了自己脑门子一把,心里骂道:我真不是个东西,达瓦兄弟不是那样的人!

    前前后后的,阿卜杜拉都瞧见了阿费夫敬酒的模样,顶奇怪的问达瓦:“快马兄弟,这是喝的什么酒?”

    “此番酒宴虽然是小小心意,阿费夫大叔敬人有道,当之无愧。”达瓦微笑着,对阿卜杜拉,也是对大伙高声说道。

    谁不爱听恭维的话,阿费夫自然也爱听,他谦逊的摆着手,脸上堆起了甜美的笑意。

    米尔扎·马力克则轻蔑的“哼”了一声,朝普布仓木决举了举酒杯,说道:“管家老爷,愿买卖合作成好事,能够与您共处时日,相见恨晚,我和阿卜杜拉敬你,你和我二人喝了手中酒。”

    普布仓木决迫于苏莱曼一伙人的压力,一直不敢多言,此刻见有人恭维自己,心情放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之间,杯盏交错,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接近中午。此时,窗外吹来一阵凉风,穿堂而过,凉风让多饮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沉重起来。苏莱曼因为被众人多敬了不少酒,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的睡着了。

    达瓦唤来驿馆的伙计,把苏莱曼扶回客房。

    走进大院,抬头看看天时,估计还有半日时光可供差遣。心里惦记着阿依娜,达瓦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径直牵出坐骑,骑马往列城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