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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惊弓之鸟

    普布仓木决在列城驿馆住了也有几天了,整天就是陪着米尔扎·马力克和阿卜杜拉两个人喝酒。他们现在是互相勾结告状的关系,已经没有了最初时的拘谨,反而因为利益的多寡得失,彼此的关系更加惺惺作态。

    “管家大人抛家舍业逗留列城,辛苦了,看看人都消瘦了不少,啧啧……”阿卜杜拉盯着普布仓木决,故意装作一副心痛不已的样子。

    “你阿卜杜拉老板才辛苦,告状的事,你一个人操心了……”普布仓木决也不示弱,看了一眼米尔扎·马力克后,欲言又止。

    见他们两人在互相埋汰对方,米尔扎·马力克忍不住心里窝火,“告状,告状,国王现在只是将信将疑,似信非信,贡栋现在人在那里都不知道,都给我精神点。”

    “贡栋不是还在顶莫岗吗?”阿卜杜拉一听,赶紧看向米尔扎·马力克,吃惊的问道:“你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普布仓木决搓搓手,乜斜着眼说道:“我安插在顶莫岗马队的下人,给我捎信,说贡栋已经离开顶莫岗,有可能是往列城来了。”

    “贡栋难道知道我们找过国王了?不会吧?国王查办的事情,怎么会让顶莫岗的人知道?”阿卜杜拉有些发慌,一阵心悸嚷嚷道。

    一提起贡栋,米尔扎·马力克心头就冒出一股无名邪火,“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凶巴巴的说道:“都给我小心点,贡栋如果不在顶莫岗,肯定就会来列城,他是来者不善,我们这些天尽量不要出去,不要被贡栋碰见,如果那一个坏了大事,我就对他不客气。”

    普布仓木决一下愣住了,自己现在是叛主之人,流离失所,必须得看他们的脸色,他眨了眨眼睛,没有吱声。

    阿卜杜拉连连摇头,一副沮丧的样子,说道:“米尔扎·马力克,你是知道的,前些日子一直在忙顶莫岗战马的事,我们没有时间做别的买卖,偏偏生意被阿费夫抢了去,所以一直没有赚到钱,如果还不做买卖,就只有坐吃山空。”

    闻言,普布仓木决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说道:“阿卜杜拉老板,若是钱袋子的银两不多了,那以后就少上馆子喝酒。”

    “哼。”阿卜杜拉好像被蝎子蜇了一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望着普布仓木决说道:“说得好听,不下馆子吃,到那里去吃,你们家的厨房在列城啊。”

    普布仓木决瞥了阿卜杜拉一眼,心里暗暗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米尔扎·马力克见他们两个没完没了,就口气依然强硬的说道:“买卖上的事情,统统交给伙计去做,我们把好关就是了,记住,尽量不要抛头露面。”

    阿卜杜拉看向米尔扎·马力克,闷声闷气的说道:“要是贡栋根本没来列城,我们何苦自己吓唬自己,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

    此刻,普布仓木决也同时看向米尔扎·马力克,待阿卜杜拉说完后,方才接着说道:“我跟随贡栋多年,深知他的为人作派,目前列城的局面对他不利,他肯定已经闻风而至,他这个人,是那里起火就去那里泼水,这是他的习性,我觉得贡栋肯定已经到了列城。”

    “你,你这话谁信?”阿卜杜拉似信非信的说道:“贡栋已经‘闻风而至’,这么快?谁给他通风报信?”

    普布仓木决笑了笑,走近阿卜杜拉问道:“阿卜杜拉老板,你觉得呢?贡栋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开顶莫岗,除了列城,他还会去什么地方呢?”

    “到底是有人通风报信?还是贡栋心有灵犀一点通?难道是我不在顶莫岗了?贡栋找不着我人了?所以,才……”普布仓木决越说问号越多,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中说到了自己头上。

    米尔扎·马力克脸色瞬间阴了下来,两眼盯着喋喋不休的普布仓木决,冷冰冰的说道:“管家大人,何必拐弯抹角,难道我们请你到列城来告状,是在出卖你啰?”

    “嘿嘿,管家大人,根子还是在你自己身上。”阿卜杜拉幸灾乐祸的笑道。

    普布仓木决连连摆手,嚷嚷道:“不好这样说,我可没有这样说啊!”

    阿卜杜拉来来回回踱了两圈,似笑非笑的说道:“是你拿着顶莫岗马队的钱给阿费夫的,贡栋买马扩兵,你自然和他是一起办事的,你突然不见了,贡栋肯定是来列城找人,他一定是为你而来的。”

    普布仓木决心里开始发毛,照阿卜杜拉这样的说法,贡栋买马扩兵,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想想国王的厉害,普布仓木决开始感觉到背脊上有一股凉意,心里也阵阵发慌。

    “贡栋现在不知怎么样了?国王的差人找过他没有?”米尔扎·马力克不知不觉中又想到了贡栋,他阴郁的眼神在阿卜杜拉和普布仓木决两人身上扫了几个来回。

    听米尔扎·马力克在话里提到国王找没找贡栋时?普布仓木决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到列城告贡栋的状,贡栋是不知道的。而米尔扎·马力克、阿卜杜拉都没有接触过贡栋,贡栋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列城告状。只要国王还没有派兵逮捕贡栋,贡栋本人就永远还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些,普布仓木决心里宽慰了许多,心情轻松的说道:“走,我们出去喝酒吧。”

    “什么?”米尔扎·马力克和阿卜杜拉异口同声的问道,诧异的望向普布仓木决。

    “只要国王还没有派兵到顶莫岗去抓贡栋,贡栋就不会知道有人告他,自然就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普布仓木决心情释然的说道。

    米尔扎·马力克、阿卜杜拉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似乎听明白了普布仓木决所说的话,但又将信将疑的。

    普布仓木决举手示意道:“我对天发誓,贡栋还没有找到怀疑我们的理由!走,一起喝酒去,我请客。”

    此时,米尔扎·马力克和阿卜杜拉大梦方醒,搞了半天,是自己吓唬自己,他们相视一笑,勾勾搭搭走出屋子,懒洋洋的顺着街道向前走去。

    走了一会,到了一家很体面的酒馆,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一阵阵的乐曲声,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煞是热闹,他们三人随着乐曲声,不知不觉的就走了进去。

    刚刚找着空位落座,乐曲就换了,阿卜杜拉兴奋的叫嚷道:“哈哈,是阿拉伯人最喜欢的乐曲。”

    透过人的脑袋望过去,原来是三个乐师在表演,只见一个人击鼓,两个人弹琴,他们的手指间飘荡着轻快的阿拉伯琴声和鼓点,既舒曼柔和,又节奏强烈,令人耳目一新。

    米尔扎·马力克很得意的卖弄道:“有卡努琴,有乌德琴,乌德琴是阿拉伯乐器之王,还有阿拉伯手鼓,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音乐了,今天一定要多喝两杯。”

    看见有客人落座,酒馆的小二立即走了过来,笑眯眯的开口说道:“美好的季节里,草甸上的花已经盛开了,我们酒馆,特地从遥远的西域请来了波斯乐队,给河谷带来一股清新的风,令人神清气爽,欢迎各位光临小酒馆,谢谢大家捧场。”普布仓木决对于酒馆小二的溢美之词,听之任之,只是催促快点上酒、上茶、上菜……

    米尔扎·马力克和阿卜杜拉一脸陶陶然的味道,毕竟是来自西域远方的琴瑟之声,是他们耳熟能详的东西。而普布仓木决却像置身于音乐声音以外一般,无知无觉,无动于衷。

    乐队旁边,一个丰满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而立,悦耳迷人的琴、鼓声中,一个女人的歌声从身影而立的地方传来。

    “要不是为了挣钱发财,我才不会跑到拉达克来,还是故乡亲啊!”歌声感染了众人,阿卜杜拉也开始感慨万千。

    米尔扎·马力克目不转睛的盯着唱歌的女人,自言自语说道:“唉,顶莫岗一时疏漏,误了发财,只有套牢了财东,才能赚到大把的银子。”

    普布仓木决百无聊赖,只顾两眼看向那丰满的身影,盼望着肚皮舞表演快点开场。

    忽然,米尔扎·马力克向普布仓木决问道:“此轮顶莫岗买卖失算,担忧心里留下暗伤呐,不知管家可有应对良策?愿听您的指教。”

    普布仓木决闻言,慌忙朝米尔扎·马力克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指教一说言重,本管家可不敢当,在下虽生性愚钝,当尽心尽力帮到您。”

    “噢。”米尔扎·马力克非常感兴趣的说道:“愿听其详。”

    此时,背对他们而立的丰满身影,罗裙轻拂,腰肢抖颤,开始翩翩起舞,一举一动恰与琴瑟之音起起伏伏,离离合合,好一场灵动有致的西域肚皮舞……

    普布仓木决从女人身上收回视线,缓缓移目,看向米尔扎·马力克,沉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机遇很重要哟!”

    米尔扎·马力克听后,无语的看着普布仓木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嘿嘿……”一旁侧耳倾听的阿卜杜拉失声而笑,随即摊摊手说道:“管家大人真会说笑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阿卜杜拉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凝目望着普布仓木决,问道:“那个达瓦和阿费夫是怎么搞到一起的?你知道他们的事情吗?”

    普布仓木决没有吱声,木头木脑的陷入沉思。

    阿卜杜拉则继续说道:“你贵为管马管家,掌管顶莫岗战马,此回贡栋买马扩兵,又是你亲自操办,这个达瓦,你要说跟你管家大人毫无关系,谁人会相信?”

    “这……”普布仓木决语塞,说不出话来。

    米尔扎·马力克阴阴的笑了,斜眼端详着普布仓木决,就想打探贡栋买马扩兵,达瓦到底知道多少内情?他不紧不慢的问道:“其实啊,你身为管家,应该知道达瓦投机专营买马一事,达瓦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的。”

    如此话语,似乎有些明火执仗。但米尔扎·马力克已经顾不上普布仓木决的感受,直言不讳的继续问道:“达瓦跟阿费夫的私交你不会不知道吧?”

    “其实,我个人也正有此意,想弄清楚达瓦和阿费夫的关系,不知道米尔扎·马力克老板你知道多少?”普布仓木决实话实说,他确实不知道达瓦跟阿费夫的关系,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有多深或多久。

    “若真是如此,那在下就该好好考虑考虑,接下来是不是该去找一找阿费夫?”米尔扎·马力克似笑非笑的问道,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寒意。

    普布仓木决不置可否,随即正色说道:“阿费夫从来不跟我打交道,他一直都是和达瓦一个人打交道。”

    说到这里,普布仓木决低笑一声,自嘲般的说道:“我在贡栋府,只不过是一个有一点利用价值的小人物罢了,有我跟没我都一样。”

    “你不管怎么说都是贡栋的管马管家,就算没有大权在手,也比一个快马要有权利。”阿卜杜拉大大咧咧的说道。

    “权利是官家的工具,若是他在意你,他就把权利的一部分交给你去使用;若是他不在意你,他就会把权利交给其他人使用;没有谁会平白无故的,将权利交给你去支配;那怕是权利的一点边边角角,也不会交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去使用。”普布仓木决无奈的诉说着心中的压抑和不快,陷入无法自拔的痛苦中。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如今的自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是一个有家难归的人。

    “管家!”米尔扎·马力克忽然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啊!”普布仓木决猛然回神,颤抖的模样被米尔扎·马力克看到了眼里。

    “抱歉,我说到那里了?我刚才走神了吗?”普布仓木决怔怔的说道。

    米尔扎·马力克收回手,沉默了片刻,微笑说道:“你在说达瓦跟阿费夫的私交。”

    “哦!”普布仓木决疑惑的回应了一声。

    米尔扎·马力克舒出一口气,随即换成一张笑脸说道:“现在,我们是去找阿费夫,还是去找达瓦,你看呢?”

    普布仓木决低头沉默良久,抬起头来忧心忡忡的说道:“我们找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知道国王在找谁?贡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