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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山雨欲来

    贡栋的心绪坏到了极点,心里就像下着连绵阴雨,灰蒙蒙的。天空中飘来转经筒上铃铛清脆的声音,隐隐约约间,还夹杂着一些穆斯林的祷告声,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现在在列城与藏传佛教并存,国王无所谓,而大臣阁老们却忧心如焚。

    贡栋三步并作两步,不一会就到了地方。

    “顶莫岗首领贡栋,给贝姆坚姑娘请安!”贝姆坚万分高兴,没有想到贡栋会来拜访她,她热情的拥抱了贡栋,并且命下人给贡栋上了一盏上好的茶。

    虽然知道贝姆坚跟王后势同水火,而自己是王后的心腹,如今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贡栋还是抱着赌一把的些许希望,求到贝姆坚的门下。

    贴身侍候的下人,很是乖巧,给贡栋泡好茶,赶紧的回避了。

    贝姆坚微笑的眼神没有离开过贡栋,轻言细语的说道:“首领您客气,首领请喝茶。”

    贡栋到是不客气,面对贝姆坚的直视,把原来已知的枝枝节节统统抛到一边。心念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就摆出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说道:“自打阿费夫跟顶莫岗做下战马买卖,我才知晓贝姆坚姑娘是国王身边的人,一直无缘拜访,还请姑娘多多原谅;久闻姑娘见多识广,还请姑娘多多指教。”

    “首领客气,表哥阿费夫也曾经提起过您,我顶钦佩首领的雄才大略的。”贝姆坚的客套话脱口即来,很是受听。

    “姑娘,我就快人快语了。”贡栋听不得客气话,听了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马上说道:“阿费夫与我做买卖,契约文书,银票,来往清白,没有一处拖泥带水,规规矩矩的,偏偏就有人恶人先告状,自己吃了别人回扣,还想抢夺阿费夫的生意,这还不算,还向国王告我‘买马扩军’意图谋反,真是活见鬼,遇小人。”

    贝姆坚其实心知肚明,偏故意一副惊讶的样子,安抚贡栋,说道:“既然知道是小人,首领你又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可别把自己身体气坏了。”

    贡栋“哼”了一声,对贝姆坚说道:“也就是姑娘你脾气好。”

    贝姆坚轻轻晃动肩头,即刻问道:“首领,您在夸我脾气好吗?谢谢您的夸奖;能够得到您的错爱,实是小女子三生有幸!”

    贡栋受贡尊旺姆的影响,原来有些鄙夷贝姆坚的为人,此时听了她说的话,分分钟觉得熨帖入耳。想起阿费夫跟她及跟自己之间的关系,他忍不住提醒贝姆坚道:“姑娘,你可得谨慎些好,阿费夫跟我两个,不管是谁被小人算计,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两头牛,谁也躲不过去……”

    “扑哧”贝姆坚忍不住掩面大笑,腰肢一阵乱颤,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脸上红扑扑的说道:“首领,不是两头牛,是两只蚂蚱!”

    闻言,贡栋莫名其妙的,垂下眼睑忐忑问道:“什么两只蚂蚱?”

    贝姆坚忍俊不住,转身间爆发出畅快的笑声,心里想压都压不住的乐。

    贡栋细细品味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没有觉得那里不对,心里顿觉茫然,甚至于还有些后悔找贝姆坚,是不是太唐突了?

    贝姆坚此刻根本不知道贡栋心里的感受,只是一心想帮助贡栋,让他明白是“一条绳子上的两只蚂蚱,跑不了我,也蹦不了你。”所以,她看着眼前这个跟她父亲年龄相仿的男人,竟然笑出了泪花。

    这可不能怪贝姆坚大惊小怪,来列城有日子啦,不要说朋友,就连能够接触到的人也没几个。又害怕招致贡尊旺姆的报复,成天闷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次旺南杰召集个宴会什么的,也不敢人前人后的露脸,根本别指望能交到什么朋友。次旺南杰还为此用过心,生怕贝姆坚久困小院会把人给憋坏了,一直想在恰当的时候,寻一个恰当的地方,陪贝姆坚出去走走。

    贝姆坚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倚靠宽大的椅子慢慢坐下,轻轻的端起跟前的茶,抿了一口,两只眼睛里还是满满当当的笑意。

    贝姆坚放下茶盏,抬头意味深长的对贡栋说道:“首领,你是国王的良臣,国王若永霸天下,是离不开你们这些文臣武将的,国王的利益就是你们的利益,而你们的利益也是国王的利益,唇亡齿寒,唇齿相依。”

    “唉!”贡栋不免在心中叹道:若不是利害关系要命,我一个顶莫岗的首领,那里会纡尊降贵来到你一个女流的居所,向你讨教,你还跟我谈什么唇齿相依。

    贝姆坚犀利的目光掠过贡栋的面庞,见贡栋似乎神色不爽。于是,起身向贡栋说道:“首领千万不要再动怒,会气坏了自家身子;我这就去催催国王,看看是何结果?会是怎样?”国王虽然在王后跟前懦弱,但在对付阿费夫的生意对手这件事上,实在是英明至极。贝姆坚因此决意要帮助贡栋,当然也是在帮助表哥阿费夫。

    正起步走至院子里,就听到一个有力的声音敲响了小院的大门。贝姆坚跟贡栋抬头望过去,只见侍卫开门放进来一个人。

    “哈哈!没有想到,在这里能遇到跟我表妹在一起的贡栋大人,幸会,幸会!”阿费夫意外而又高兴的与贡栋打招呼。

    贝姆坚见是自己表哥,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到是贡栋赶紧的趋前两步,朝阿费夫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阿费夫老板,你客气,屋里请。”

    阿费夫是熟人熟路,微笑着走进屋里,走近贝姆坚那张座椅,稳稳的停在那里。

    贡栋心里是一阵小激动,总算来了一个能够说上几句话的人。他斜眼瞄了瞄贝姆坚,然后笑着对阿费夫问道:“是什么风把阿费夫老板吹来的?”

    阿费夫却不置可否,王顾左右而言他,大模大样的说道:“择日不如撞日,难得巧遇首领大人,表妹啊,让厨下准备些酒菜,我今天要好好陪大人喝一杯!”

    上一次是在王宫跟国王、王后一起见过一面,这一回是第二次跟贡栋见面。虽然仅仅是几日之间的事情,阿费夫跟贡栋的交情也扯不上什么深交,还没到彼此为对方牵肠挂肚的地步。不过,是贡栋把买卖给了自己做,阿费夫还是不会忘记顶莫岗赚到的好处的。何况,现在有人在背后告状,两人益发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您人不在顶莫岗,诸事不再操心,无官一身轻,喝醉也不误事。”阿费夫嘻嘻哈哈的笑道。

    贡栋欲言又止,什么也没说出来。

    贝姆坚见表哥好心情,有意取悦于贡栋,也没说什么,点点头便退了下去。

    过了一阵功夫,贝姆坚从院子里走了进来,一边指挥下人端上酒菜,一边说道:“今天巧得很,厨房恰好熬了一锅羊肉,表哥陪首领先慢慢饮用,我叫厨房再上几个菜……”

    “表妹,你也坐下吧,陪首领饮一杯。”阿费夫有意留住贝姆坚,并挥挥手命下人去厨房准备。

    只是片刻的愣神,贝姆坚就落落大方的入席,并且端起了酒杯,望着阿费夫问道:“表哥,你说怎么喝?”

    贡栋站起身来,“客气,客气!”同时,语气中满是担忧的说道:“今日实在是不敢喝酒,改日我请你们兄妹二人喝个痛快,怎么样?”

    “首领为人痛快豁达,够江湖、讲义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天怎么瞧不起人?难道是我们不配?”阿费夫大惑不解的疑望贡栋,半褒半贬的责问他。

    贡栋一时语塞,眼神无奈的投向上席的贝姆坚。

    贝姆坚冰雪聪明,立即起身打圆场,对阿费夫认真说道:“表哥有所不知,首领是为普布仓木决的事情来的,心里跟压着大石头一样……”

    “普布仓木决被绑的像一头待宰的牛,还有国王卫队,首领的快马,里三层外三层的,给他插上翅膀也逃不掉。”阿费夫大大咧咧的说道。

    贡栋听了阿费夫不明就里的一番言语,心知他并不知道内情。想想都不是外人,遂点透他“现在是杀而未绝,恐夜长梦多,得防着打蛇不死反被蛇伤,这是要命的事。”贡栋盯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快刀斩乱麻,才是正果。”

    贡栋的话,像是把火堆下被埋住的炭拨开了,一下就旺了起来。阿费夫“嚯”的站起身来,禁不住愤愤不平道:“普布仓木决贪财吃回扣,差一点就坏了我跟顶莫岗的买卖,他的小算盘没得逞,还使坏状告首领大人,真不是个东西。”

    “他还想毁了契约文书,毁了你我的身家性命!”贡栋面色严峻的说道。

    阿费夫闻言一下子瘫坐在身后的椅子里,呼吸急促,用极不舒服的声音说道:“难怪他阴不阴阳不阳的去找我,原来是想骗走契约文书,最后,害我有口无凭,与首领大人一同走进地狱之门……”

    眼瞅着阿费夫一脸青灰,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子……贝姆坚立即走到他身边,掏出手帕轻轻的替他擦拭。

    “表妹啊……豺狼不除,牛羊不保啊!”

    阿费夫自言自语,寓意深长;贝姆坚则细心的听明白了每一个字。

    贡栋一脸麻木,没有再说什么,定定的看着贝姆坚的手,在阿费夫的额头上来来回回的擦拭。

    “嘿嘿……嘿嘿……”忽然,阿费夫回光返照般笑了起来,声音瘆人。

    贝姆坚紧张的问道:“表哥,你笑什么?”

    “我没有事!”阿费夫摇摇头说道:“国王既然已经说过要杀了普布仓木决,为什么还要留着他。”

    “国王是要杀掉普布仓木决,后来听说,是议事的阁老一定要见到契约文书。”贝姆坚解释道:“人命关天,能不看契约文书吗?”

    “哦……”阿费夫有气无力的应和着。

    “普布仓木决是顶莫岗的管马管家,担当着顶莫岗买马的职责。”贝姆坚继续说道:“此人虽然阴不阴阳不阳,但却是唯一的经手人,就算要杀他,也必须按照朝规朝章跟几位阁老合议。”

    “我虽然与各位阁老没有深交,但也没有得罪过谁,不知道他们对我的印象好还是不好?”贡栋在一边自言自语说道。

    听贡栋这么一说,阿费夫好象突然想起点什么事情来,陡然看向贡栋,“阁老跟国王索要的是契约文书,不是你首领大人,管他什么印象不印象。”他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说道:“刚才一急,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契约文书我是带来了的。”

    贝姆坚顿时眉头舒展开了,“人命关天的东西,表哥你怎么可以大大咧咧呀。”她笑了,说道:“唉,早一刻呈献给国王,你们就早一刻平安!”

    贡栋也眉宇大开,舒心的笑道:“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普布仓木决心机很深,能掐会算;我在顶莫岗时,若不是贡栋大人力排众议,助我一臂之力,我真不知会不会遭他暗算?”阿费夫想起在顶莫岗卖马的日子,还心有余悸。

    贡栋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国王开刀问斩;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

    阿费夫见贡栋沉默无语,问道:“首领大人在想什么?”

    贡栋叹了一口气,说道:“普布仓木决虽然陷害我,但我却没找到他有什么对你不恭的地方;当然,可能是我识人不透。”

    “首领大人怎么这样说呢?”阿费夫脖子梗梗的说道:“要不是你的快马达瓦帮助我,普布仓木决跟米尔扎·马力克和阿卜杜拉早夺了我的买卖,甚至还要夺了我的列城马市。”

    贡栋听后看向窗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阿费夫见状问道:“首领大人难道还有什么疑虑吗?”

    贡栋转头看向阿费夫,见他一脸疑问,笑了笑说道:“我天生纯良,安于本分,至少在对手没有威胁到我的身家性命之前,不会对人生疑;但是,普布仓木决已经赶尽杀绝……”

    “普布仓木决既然已经把事情做绝,那还犹豫什么?”阿费夫僵硬的挥了挥手,觉得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目光投向贝姆坚,说道:“表妹,我和贡栋首领的身家性命就交到你跟国王的手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