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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刘一

    刘一的记忆是从五岁之后开始的,这意味着刘一没有五岁之前的记忆,所以,刘一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的父母,在五岁之前就已经死去。这也不能完全怪刘一,因为他们就算在世界上某个地方活着,这也和刘一没有关系,和死了没什么太大区别,而且,这是村里的人说的,他们好像见过刘一的父母,所以大家都这么说,刘一也就欣然接受这个说法。

    在刘一的记忆起点的那一天,他好像就是从那间别人口中父母的屋子醒来,第二天村里就来了一位铁匠。

    那天刘一饿得肚子疼,在村里四处瞎逛,那老石头偏偏就撞见了刘一,就给刘一带到铁匠铺,这二人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村子里的生活向来水波不兴,没有任何变故,也没有惊喜,刘一无事之际,上山采药,换些钱,药铺的路大夫人很好,每次都会多给一点,这也让刘一喜欢给他干活。村里的孩童没有人喜欢和刘一玩,同龄人能说上话的只有方少贤,和交付药材时和路娇娇有一些交流,几乎都是自己一个人四处瞎逛。

    村里学堂教书的黄老先生很喜欢刘一,有时候刘一会去他那里旁听,黄先生就会特别叫刘一到侧屋来,然后给他讲一大堆刘一听不懂的东西,他总是笑着和刘一说话,这让刘一觉得,他其实人不坏。

    有一次他也问刘一,问他想不想来当自己的学生,可刘一要干活,就拒绝了黄先生,那黄先生也不恼,还告诉刘一,要好好和老石头学手艺,将来才不会没饭吃,刘一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好像刘一的生活就是这样,很普通,很平常,如果可以,刘一好像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学好了打铁的技术,开一家铁匠铺,攒够钱,娶同村的媳妇,生儿育女,老了就到村头,和同村的老头谈天说地,倒也不错。

    可是不能,好像现在就不能了。

    刘一脑子里一闪而过至此的短短的一生,真的挺没意思的,他的眼前,那白衣少女还是倒下,血色染满地面。

    “不——”刘一真想这么大声喊出来,可终归没了声音,扼死在了嗓子眼,黑衣人扭头看向刘一,也没理会他,上前想要给少女补上一剑,彻底了结。

    刘一不知道现在他该怎么做,那少女眼看就要死去,他不想让少女死去,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可脚上却抬不起来,双手也微微颤抖。

    眼看那剑就要落下,刘一还是大喝一声:“住手!”并且快速挡在少女面前。

    那剑带着破风声骤然挥下,在刘一眼中变得越来越大,眼看就要砍到身上,刘一紧闭双目,呼吸也停滞,可等了半晌,还是没有砍下。

    刘一睁眼查看,只见那黑衣人依然收好剑,站在那里,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少女,再看向刘一,眼神复杂,没说什么,也没停留,就转身离去,只留下茫然而惊魂未定的刘一,和那生死未卜的少女。

    刘一看见黑衣人离去,缓了半晌才意识到,该查看少女的伤势,他低头一看,小心翼翼地撕开那一点伤口处的衣物,却惊讶地发现,本来要有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一会儿功夫,就看不出受伤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你究竟是谁?

    刘一茫然地看向少女,好像觉得这一切的发生即是自己的选择,也有一股莫名的推手,推动着前进。

    “刘一!”

    这时候,方少贤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自刘一跑走后,方少贤顺着这个方向找来,总算看到了刘一的身影,当即喜笑颜开,立即向着刘一跑来,可跑了没两步就发现事情的不对劲,那白衣少女竟倒在血泊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方少贤也没多说,立时跑到刘一身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一摇头,他也是不明白眼前之事,因何而起,但事已至此,两人也不多说,合力将还在昏迷的少女扶起,向山下走去。

    这边村里,路安生坐在药铺中,抽着烟,路娇娇则在屋外,双手撑着脑袋,望着月色正好的天空,一颗一颗数着星星。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两道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仔细一看,居然是刘一和方少贤,而二人一左一右扶着一位白衣少女,竟是早晨出现在店中的那名少女,而此时,那名少女已经是满身血渍,不省人事。

    路娇娇看到这一幕也是连忙上前,给两人搭把手,同时朝屋内喊道:“爹,你快出来看!”

    路安生听到这话,也是睁开眯着的眼睛,也没回答路娇娇的话,只是静静等着,直到三人将少女抬到屋中,路安生也不问怎么回事,指了指屋子里面,对方少贤和刘一两人说道:“帮忙抬到里面的床上,我来看看。”

    刘一和方少贤连连点头,也没在多犹豫,忙是朝着里屋走去,路娇娇就在前头,给两人领路。

    刘一和方少贤小心翼翼地给少女在床上躺好,路娇娇则是一边帮忙处理污渍,一边问方少贤怎么回事。

    方少贤也是一无所知,发生的这些事他都没有头绪,刘一也是不说,自己就更不可能知道。只好不住地摇头。

    于是路娇娇便看向刘一,想看看他知道什么,结果刘一就那么呆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床上的少女,看不出他的想法。

    这时候,路安生从前面走进来,将烟熄灭,径直坐到少女面前。伸手将少女手腕取出,搭在上面,摸起脉搏。

    刘一等人就焦急地等在一边,不明情况。过了许久,路安生才睁开眼睛,对着刘一道:“倒是无碍,只是醒来,不知什么时候。”

    刘一呆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事了,怎么就不能立马醒来。只能摇头,然后看向路安生。

    路安生也不说话,站起身来吩咐路娇娇帮少女清洗一番,便推门离去。

    路娇娇看了一圈方少贤和刘一,见两人没有反应,无奈问道:“怎么?你们俩待着想帮忙不成?”

    方少贤连忙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忙拉着刘一,随着路安生离开的方向走去。

    路娇娇将目光投向少女,看着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庞,不由叹了一口气,知道少女已经明白了所有事,如果刘一能明白,帮少女解决这事,等她醒来,恐怕少不了一番折腾。

    “为什么偏偏这样?”路娇娇将目光投向学堂方向,轻声道:“黄先生,你的所为,晚辈不解,只求方少贤平安,我便心安。”

    刘一走到抽着烟,躺在椅子上的路安生,走过来,对他行了一礼,路安生也不看他,只是将目光投向别处,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然后爽朗地吐出一圈烟雾。

    路安生看了一眼还拱手,立在面前的刘一,淡然道:“你去吧,解铃还须系铃人。”像是给他了提示,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刘一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再行一礼,旋即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一边的方少贤看的不明不白,见刘一要走,也是立马准备跟上去,却被路安生拦下,道:“你就待着,让他自己去。”

    方少贤扭头,盯着路安生,道:“我不明白。”

    路安生则是笑着摇头,好像方少贤的话很有趣,轻道:“要是事事明白,反倒无趣,有时候不明白的好。”

    方少贤愕然,他此时越加感到了那种山雨欲来的飘摇感,望着刘一离去的背影,此时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一直愚钝的,是他,而不是刘一。

    刘一披着夜色,朝着家的方向缓步走去。他无趣地踢着一块石子,一下,两下。不多久,刘一就轻车熟路地回到家门前。

    此时的赵构站在刘一家前,好像猜到刘一要回来一样,一脸笑意,一如既往的善意。

    刘一看到赵构,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走进家门。

    赵构手中握着腰间的玉佩,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问道:“刘兄这是去了哪里。”

    刘一没有回答,赵构也不怒,就站在门口,等待刘一。

    而刘一走入家门,从床下翻腾了半天,终于取出来一柄木剑,这是刘一很久以前所制作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双手握住剑把,像模像样地朝着空气,狠狠劈下,带着剑风,这一剑,沉稳有力。

    刘一将剑用一只手拎着,锁好家门,看了一眼赵构,只见这家伙还是笑面盈盈,刘一也不理他,转身离去。

    赵构看了一眼刘一,然后看到他手中的木剑,不由一笑,略带些许惊讶。他用手摸着下巴,暗道:“有好戏看了。”

    便跟在刘一身后十数步之远,就保持这个距离,也不多靠近,也不离多远。

    在村子的某一处,那个山上的黑衣人此时正在街道上信步游庭,安静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闲逛。

    很快,他面前一人拦住他的去路,他在街道的一头,那人在另外一头,正是刘一。

    黑衣人也不惊讶,看着双手持剑,摆好战斗姿态的刘一,没有表现出任何讥讽或者不屑,而是将目光投向刘一背后的赵构。

    赵构看见黑衣人先是一惊,很快从刘一身边走开,一副看戏的架势,朝黑衣人摆手,笑道:“不管我事,范叔,我就一看戏的。”

    这个黑衣人正是一开始和赵构一同来到春育村,被赵构称之为范叔的黑衣男子。范叔看到赵构的姿态,自然也没觉得赵构是来帮刘一的。

    赵构站在一边,对于眼前即将上演的好戏更加期待,他当然不会知道为什么范叔和刘一会有什么冲突,但对他赵构来说,自然没有任何坏处,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或许还能捞到好处。

    这时候赵构的侍女和那个一直待在赵构身边的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只见青鸾一手拿着钓竿,一手提桶,里面还有几条鲤鱼,不住拍着尾鳍。

    老者连是来到赵构身边,问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赵构笑着摇头,道:“不知。”

    老者看了一眼刘一,又看向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向赵构问道:“殿下,我们要不要……”

    赵构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看了老者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道:“无需理会,我们看便是。”

    老者连忙低头道歉,连道:“是老奴逾越了,请殿下赎罪。”

    赵构摆手,道:“无妨。”便将目光投向此夜的主角,刘一和范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