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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送燕归

    楚原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坐了起来,昨日只记得与姚伯喝酒,后来大概是喝多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起身穿好衣物,打开房门却是瞧见姚伯正在院内立定,是《登高谱》上面的桩势,楚原不敢打扰,立桩最忌外人打扰。

    姚师傅呼了口气慢慢将整个九种桩势以一种奇怪的节奏糅合了起来,动静之间震得地面尘埃四起,楚原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登高谱》不仅仅是立桩,楚原走到姚师傅左近,也跟着演练了起来,一静一动也是有模有样,没一会姚师傅收了桩,楚原也跟着停了下来,姚师傅笑着说道:“登高立桩定意,走桩才是起步,寓意抬步不止,索求的是无人之境,第一步起,步步皆是你的最高处。”

    楚原挠了挠头,说道:“姚伯,这真只是个武谱?”

    姚师傅转头,笑呵呵道:“只是个强身健体的方子罢了。身体强健些讲道理胜算都会大一些,再来走一次。”

    姚师傅架势,楚原也跟着一起摆正,一老一少于院中腾挪,似蛟龙出海,一趟下来楚原神清气爽,姚师傅点点头,继续说道:“登高只是练意,明日来药行,要给你好好打熬身体了。”

    姚师傅说完拍了拍楚原的下摆,刚刚腾挪之间沾满了灰尘。楚原笑着应承下来。

    楚原照例是习文练字半个时辰才去出摊,游学之事该提上日程了,先去汴梁请教请教邓夫子再去学那先贤遍访名山大川,走不了多远总要走出门吧,好好当个读书人,当然又可以见着刘庭芳了,不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认真求学,还有孟道长,不知道莲花冠还在不在头上戴着。

    第二日,楚原到药行时姚师傅正在熬药,姚师傅见楚原来了,让他去盥洗房内将浴桶抱了出来,姚师傅让楚原在身旁坐定,轻声说道:“常说穷学文,富学武,不只是说说而已,习武之人若是饭都吃不饱又怎能有强健体魄,与人交手未出手就已经败了,再者打熬身体强健筋骨所需之药材繁多,虽是不贵重但也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的。”

    楚原仔细聆听,姚师傅又喊楚原去走两趟桩,待到楚原楚原浑身热气腾腾之后让楚原褪去衣物,取出银针,在楚原身上施起了银针,楚原咬得牙齿咯咯响,姚师傅对楚原解释道:“现在是给你开门,武夫之开门最为重要,决定了以后你能登多高,以后的路还长着呐。”

    不多时,浑身上下是扎满了银针,姚师傅额头微微冒汗,长长嘘了口气,让楚原坐于木桶内,将药材倒入其中,加满热水,这才真正的打熬身体。

    若是江湖上那些武师瞧见这种打熬之法,怕是要惊掉下巴,武夫之窍穴是从小磨练将人之精气储于其中,与人交手之时,各种运功路线就是调动各个窍穴之内的精气与身体谐振来增强力气与速度,一鼓作气再而衰,凭一口纯粹真气迅速解决一切近身之敌,银针扎进各大窍穴岂不是给人放气,破鼓岂敢用重槌,岂不是与武夫行径相背而行?

    几日过去,楚原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各大窍穴开了又闭闭了又开,往复六次,收针之后又是让楚原忍着疼走了两遍桩,姚师傅在旁喃喃道:“希望这条路是对的,逆天道而为是真的太难了,但若是不这样,这臭小子能活到几时,到时候还是不是他呢。”

    “楚原,过来坐。”姚师傅将楚原喊到身旁坐下。

    “你可知修行到底修是什么?”楚原坐在一旁,仔细思考了一会,说道:“修行修的是心与身。修身者以力降理,修心者以理降理。终归还是行事与人讲道理。”

    姚师傅点点头,笑道:“半对,世间修身者分两种,一种重体魄,以肉身为熔炉,铸无人之神兵,十丈之内皆不可立敌,是为武夫,武夫之高妙之处在于将肉身之极限充分挖掘出来。”

    楚原听得仔细,说道:“姚伯,那我是个武夫了?”

    姚师傅拍了拍腿,笑着说道:“武夫六品,你现在相当于是个二品武夫,另一种修身者,修的是身内神,也就是练气士,两种修身者一个近身与人为战,一个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说书的讲的那种陆地剑仙就是第二种吧?”楚原想起说书的赵先生讲过的一段,顷刻之间,卸甲三千。

    “也算是,也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很多很多。其实这两种分法只是野修之间的叫法,像道家佛家早就发现了此间的种种弊病,一人游历江湖还必须得带个帮手,武夫被人远远攻杀,练气士被人近身偷袭怎么办?好不容易培养个大修士出来,却是大门都不敢出了?后来两大家在各自道统内将两个流派互相结合,武夫结合法天象地神通就演化出了金身止境,练气士肉身实在孱弱就有了佛门金身与道家符道,外加兵家护身法宝往往不是两三件都不出门。那些野修以前会偷袭劫掠一些山上修士,后来死的多了也就发现惹不得了。所以以后出门,见到大门大派的修士别去凑近乎,明白了吗?”

    楚原点点头,笑着对姚伯道:“我只是个书生,缚鸡之力都没有,哪敢与人起争执,再说了,修士那些哪是那么容易碰得到的。”

    姚师傅嘬了一口烟,眼睛眯了眯,轻轻说道:“时代不一样了,以前修士都躲躲藏藏,深怕别人知道他们是修士,现在一个下三境黄毛小子都敢窥探人间世。”

    说完烟斗磕了磕地面。“此番去汴京游学要好好学,须知人外有人,但也不可妄自菲薄。”

    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

    去年此时,一夜春雷骤雨,檐下幼燕许是昨夜被大风吹落到泥地里,刘庭芳来找楚原时,瞧见那燕子在泥地里软软的扑腾着,一把掬了起来,抓起衣角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生起炭盆后又急急忙忙的跑外面桑树上抓了两条小蚕来喂给幼燕。

    幼燕不再瑟瑟发抖,楚原架起梯子轻轻捧着幼燕要将其放回燕窝,刘庭芳在下方双手扶着攥得指节发白,嘴里喃喃道:“你娘亲就在上面,回去了就不冷了。”

    春风送燕归,春风我见犹怜。

    楚原开门,昨夜又是风雨大作,院中泥潭清水,抬头看了看屋檐下,是泥衔燕窝,一只幽燕探出脑袋,也在打量着楚原,楚原握了握手中竹杖,轻轻触地,还挺顺手,竹杖是昨日楚原临走时姚师傅递过来的,楚原本来想着今日路过竹林时,随手去取根竹子就是了,硬是拗不过。刘家婶婶昨日也给楚原拿了两双布鞋,是连夜纳的,没想到楚原今日就要动身去汴梁求学,楚原背后书箱还有三双是刘庭芳的,娘亲想念的紧。楚原抬头笑着对燕子说道:“待到你要离去时,我就回来,这段时间麻烦你帮我看家了,此家也是你家,别客气,谢谢。”

    转身闭门,走了几步,又开门闭门,回头看了一眼,两尊门神也瞧着楚原,一尊年年顺心,一尊岁岁如意,楚原继往开来,最后拂了一把大门,转身大步离去,竹杖芒鞋轻胜马,最是意气风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