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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楚原在门口等到日落,整理衣裳,踏入园门,有一平廊,平廊延伸处有六方碑刻。第一方碑刻便是孤篇压诗坛的《春江花月夜》,再有就是《寄维扬故人》、《送孟浩然之广陵》等等。

    楚原驻足良久,拿出竹签刻刀,看了半天却无从下手,竹签还是小了啊,斟酌许久在竹签上刻下“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背面刻下“竹签之小,难载文运之重。二分明月楼临贴。”

    楚原登上夕照楼,解下书箱,远眺夕阳,恰好正当景,春风夕阳之下,楚原不自觉的立桩于原地。

    待到明月初生,楚原又登上迎月楼,望着明月,只是喃喃道:“朗抱开晓月,高文激颓波。”

    迎月楼东城最高楼,明月当下,京阳城一目了然,楚原轻轻拍着栏杆,极目远眺,明月爬上城头,盏盏灯火明明幢幢,是心乡。

    一道毫光绽放于城南采霞山,稍纵即逝,楚原揉了揉眼睛,嘀咕着都饿得眼花花了。

    采霞山山顶,林泽斜靠在栏杆上抬头打量着明月,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轻轻跺脚,一道佝偻的身影自虚空中震了出来。

    林泽依然举头望明月,轻声说道:“说说吧。”

    老人匍匐在地,被问得没头没脑,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威仪之下,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头冷汗将面下尘土打的浇湿。

    林泽转过头,瞧见老人那模样,嗤笑道:“你一个山神能流汗,演我呢?说说,为何要将碑文显现出来。”

    林泽指了指那方石碑,此刻月光映照下,上面却空无一字。

    老人身子缩得更紧,他倒是很想逃,只是眼前这个人太厉害了。身为山神只消一个念头,就能遁地而走,只是刚刚眼前男子那轻轻一跺脚,似将整个山头夯实了一般整个采霞山神韵被踩塌了几分,凡人瞧不出来,身为采霞山山神,早已被那一脚踩得五脏欲裂了。

    “小神…小神不知啊,那方石碑自我来此地时皆不在我之管控内。”山神依然匍匐在地,甚至不敢抬头看看男子的身影。

    林泽蹲到石碑前,伸手摸了摸,触手冰凉,并无任何神异之处,难道是一方阵碑?林泽用力推了一把,整个采霞山轻轻一震,毫光四起,只是刹那间山吞毫光全部吸入腹中。山神一口老血吐出,心神如闻洪钟振聋发聩。

    “好家伙,这居然是一方山根,你这个山神名不符实啊。”林泽啧啧称奇,按道理作为一方山神第一步便是遍历辖地炼化山根才能稳稳掌控,再然后山就是他,他就是山,这个老山神居然连山根都没炼化。

    “懂了,哎,只缘身在此山中啊,你是采霞山的山神,你也炼化了采霞山的山根。只是这块碑,也是一座山的山根,准确的说那座山恰好藏在采霞山内,一山藏一山,好手段。”林泽摸着下巴,转头看了看匍匐在地的老山神。

    “你本是桃树成精,好好的妖不做为什么要当这半人半神的东西?”林泽皱着眉头,似乎对这位老山神很不满。

    “小神也不想啊,我本是山中一桃树,风餐露宿不觉苦,本是乐无边,奈何那些个登山客,今日摘桃花,明日采春桃,后日攀树梢,只求那一点点桃胶。我本无所求,亦无所留恋,哪知有恶客,秋高草木深,随手一把火,星星小火苗,燎原半月余,无奈且无力,愿化此山神,庇佑草木灵。”老山神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说着老山神嚎啕大哭,林泽愣愣地打着拍子琢磨着要不要拿竹板打上两拍,朗朗上口啊。

    “得得得,哭个锤子哭,当过好人就继续当,那方石碑你别去动,不是你能招惹的,瞧你那样真是丢你祖宗的脸,赶紧滚吧。”林泽挥挥手,老山神如释重负遁地而去。

    林泽盯着石碑,想来是那位道士了,言出法随,封山君于此,想来后面几句也是有其事,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开炉见仙丹,只是为何那楚原来了碑上文字才显现出来,若不是自己觉得蹊跷再回来一次怕是都发现不了这块碑的异常。

    “哎,真是愁煞人也,我一介武夫何德何能碰见此等大机缘啊,真是这机缘就在这…真是比那桃还涩嘴。”林泽猛得抬头,气得跺脚,大骂道:“巫那贼老儿,竟敢骂大爷是恶客!”

    “嘿,桃儿又不是我偷的。”林泽又是一个变脸,嘿嘿笑道,又是一跺脚腾空而去,采霞山又矮了几分。

    老山神蹲在桃树下扯着一瓣桃花,嘴里嘟嘟囔囔,双眼幽怨的看着那远去的身影,隐隐约约地听见“要不是老夫……我定要让你知道我这桃树鞭儿……”

    山河月下,楚原背着书箱晃晃悠悠地往“福来客栈”走去,刚刚路边吃了一碗清汤馄饨,比那阳春面是要好吃多了,还只消五文钱,那客栈真是个黑店,回去就要好好说道说道,披星戴月人间路,二两月光就春风。

    楚原还没迈进客栈,就听见一个公鸭嗓在喊着“哥俩好啊五魁首,兄弟你中不中这都输,干了干了。”

    进门果然瞧见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背对着大门正与小二宋谦划拳喝酒。

    “楚兄弟回来了啊。”宋谦正对着门口坐着,瞧见楚原进门就喊道。

    壮汉回头,瞧见是楚原,迷迷蒙蒙的双眼立马亮了起来,单手拖这酒碗冲到楚原面前一把抱了上去,嘴里呜呜道:“缘分呐兄弟,想煞哥哥了。”

    楚原极力挣脱,这声兄弟喊出口他就懂了,叹了口气说道:“多少钱。”

    林泽嘿嘿笑着比了一根手指。

    “一百?”楚原声音都高了几度。

    林泽摇摇头,食指比到嘴巴前面,口吐芬芳:“一贯,之前帮兄弟买了两幅字画呢。”说完指了指桌子上的长条物,是红纸盒装着的。

    楚原脸色发青,忍了又忍,要不是姚师傅临走时给了他不少银两,这一贯钱都能掏空他三年积蓄。楚原从打开书箱,从镇纸盒内掏出二两碎银,郑重的按到林泽手里。

    林泽一把揽住楚原双肩,拉到桌前,豪迈道:“吃,我兄弟我还能亏待了?今儿我请客。”

    楚原揉了揉额头,心里一横,抓起一把熟牛肉就往嘴里塞,还没咽下去,就喊着:“酒呢,不给兄弟倒酒了?”

    林泽哈哈大笑,摆下一个大瓷碗捞起酒坛就往里倒,边倒边介绍道:“这酒可是我宋和老兄弟藏了十来年的好酒呐。”

    宋谦抿了一口,笑呵呵的看着这两个人,江湖莫过如此吧。

    楚原灌了一大口,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嘛,这声兄弟二两银钱不值?再说了,吃也要给吃回来。

    林泽笑得拍桌子,偌大个厅,几盏油灯,三人举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屋外明镜高悬,宋和听到前厅的哄笑声,翻了个身压紧被角,笑着叹了口气轻声喃喃道:“年轻真好啊。”

    有些人的行为处事,在别人眼里就是江湖,江湖不只刀光剑影,还有那豪情藏于心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