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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童年往事 (4)

    沙河队和长江两岸普通村庄差不多,茅草屋,土坯房,三三两两随意搭,我看得见的变化是,1964年以后,我们村从黄陂又迁来十多户邬姓人家,他们是国家移民,建起了红砖瓦房,而且是连成一排的,名曰“邬家畈”,再后来村里人纷纷建起了砖瓦房,再没有七零八落乱占地基了,整齐划一甚是好看,有点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样儿。说到做房子,可有故事了,看官您往下瞧。

    父亲从黄陂北边拖家带口来到三湖农场,开始在滨江分场当总支书记,在我刚记事的时候,人们都叫他刘书记,最初我们家落户这个分场的周湾村,后来又搬到沙湖分场窑头队,准备在这里做房子。可是,红砖瓦对于住久了茅草屋的人来说,那是真的好,不知道是政府帮我们家买的,还是父亲自己买的,砖刚码好,刷上石灰做记号,再去筹集其他建材,几天后记号和砖瓦一齐见少,还不能说是贫下中农偷了的,怕影响干群关系,最后决定落户沙河队。

    我们这里地质是长江花了几亿年冲击形成的沙性地,底下水很多,挖不到一米就有水,沙土好种花生,红薯,萝卜;水稻、棉花、玉米、高粱都是后来试种成功的。往北十多里才有观音土等红色粘性泥土,准确地讲,我们这里只能叫沙,很早就有人烧制红砖,由于土质关系,砖烧成了容易断,很轻,容易风化。所以时间久一点的房屋红砖掉粉,那时人们用砖粉做颜料在墙上写标语,还很久不退。如果房屋不拆,标语还清晰可见。

    我家做房子我没有一点印象,记得事时就是两间瓦房,紧挨着我家的是陈姓夫妇,男人叫陈永福,是武汉第三砖瓦厂工人,大概也是六零年下放到这个地方来的,他生性老实,有一身好力气;女主人叫高多云,是武汉本地人,打一口标准的汉腔,男女都是烟民。他们没有孩子,在我不大的时候,他们从黄陂塔尔公社永福弟弟那里要得一子,名唤“润清”,大约小我两岁,在他第二次来到邻居陈家时我便主动和他说话。

    “你什么时候来的。”

    对曰:“明天来的。”

    小孩子时间概念不清晰,他随便一说,我姑且一听。在接下来的对话中我们彼此认识了,大概他只记住了我的雅号“大脑壳”。

    邬家畈在我们队最西边,离我家有一百多米的样子,我家东边有三户人家,分别是姓张和姓黄的,再往东是几户姓肖和周的人家,继续往东姓胡的较多,据说本地以胡姓为主,其他的都是外来人口。现在想来,这个村姓氏较杂,但没有大的争斗,这大约与大城市武汉比邻有关。

    我家前面住着那个给我讲故事的倪姓人家,再往前还有几家姓王的,对了,王家在这里也算大姓。我们村前面接近江边的多是三两家挨着做的,都是因为每年长江涨水,所以房子做在墩子上,大概比平地高出一米多,尽管这样每年汛期还是很多次房屋进水,退水后在家里都能抓到鱼和王八。我家没有做墩子,大概是没有人帮我家挑,墩子是用人挑土堆积成的。靠近后面成排的房屋都是从江边后移的,再后来,黄陂各个公社来了很多人,在我们这里挑土筑堤,一条弯延数十公里的防洪堤建成了,那场面很是壮观,数以万计的农民,用肩膀和双手筑起大堤,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再后来很多堤外的村庄都搬到堤内了。长江大堤俨然成了我们这里一道风景和时代的印记。

    我们家这所两间屋子什么时候做成的,我没有印象,那时太小,只听说山头砌好了,天气变了,小雨绵绵,因为做房子是要请很多人帮忙的,为了赶工期也怕耽误乡亲太多的时间,父亲的假期也有限的。所以抢着上梁,就在梁快上完的时候,一座山墙突然倒塌了。当时打倒几个人,其中有我父亲,他伤得最重。在这里我们没有亲戚,是当地人认为的“野种”,孩子都小,我哥大概也只有十三四岁。后来我父亲被送到武汉救治,还是阎王爷不收,放过他一马,据说父亲回来时剃着光头,很久我都看到家里还有补脑汁瓶子。我们村有一个青年长得比较帅,小名“歪歪”,后来才知道,他就是那次事故受伤头偏过一段时间。

    我家东邻居姓张,男主人是个瞎子姓项育有一女“项宝宝”,我没有看到过项瞎子的老婆,项瞎子母亲还在,典型的中国旧社会女人的形象,小脚,缺牙。项宝宝招婿入赘,女婿姓张,我不知道村民们为何叫他小杨,是不是因为长得洋气,与本书关联不大,不必深究。他在外地工作,也是较长时间回来休息几天。他们家发人,全生的儿子,老大张春生小我两岁的样子,老二张焱生,老三张文革,三岁时溺亡于自家门前水塘,老四张文化。再后来项宝宝因乳腺癌病故,女婿将全家搬迁至黄陂祁家湾去了。

    我一直不明白这个瞎老头居然会写字,他总是在地上给我们用棍子划出“田”字等,还给我们讲很多故事,大概我爱听故事就是受他的影响。虽然眼睛看不见,心里明镜似的,他能自己理发,塔梯上屋檐弄广播线,他说接触不良声音不畅,总是把屋子前后和自身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仅如此,他们家还有湖南衡阳亲戚,记得有一个很漂亮的湖南姑娘来过他家,我们当地较远的人也有来看望他的。现在想来,他眼睛应该是战争原因失明的,他知道得很多,如果不是眼疾应该是个人物。

    谁说大脑壳聪明我跟谁急,有事实为证。

    初冬时分,北风不知疲倦地吹着。我穿着招风棉裤和邻居张春生混到一起了,玩了一阵都觉得没趣。

    春生便对我曰:“大脑壳我们烧花生吃吧。”

    这个注意不错,我二话不说,自告奋勇道:“我姐们掏了很多花生,我回家去拿,你出洋火(火柴)”春生很高兴。我立马回家到房里放花生的地方,下面裤兜鼓鼓地出来,四姐碰上还问了一句,“搞么事?”

    “没搞么事。”我溜出门去。

    外面到处是风,园沟里除了沙,就是风,弄草来点火,总是被吹灭了,春生还说浪费他家洋火,只好放弃。在回家的路上发现一处烧花生的好地方,老高家猪圈,猪出去玩了,我们钻进去,我把猪睡的草拢到一起,一根洋火就点燃了,转而一想不对,拿块半截砖丢过去没打着,春生把我拉开了。我们两个坐在老高家门槛上,老高在吃东西,她看到我们两个身上有草儿,笑问道:“哟,两个小东西抢了谁家嫁妆?”我回头看春生肩头,忽然发现蓝色烟雾飘过门前,不一会儿邬家畈有人高呼“老高家发火了!”

    人们都来灭火,大人们从她家和我家的水缸里舀水去灭火,这个时候我呆了,坐在门槛上不知道移脚,人们端水经过我身边洒了我一身,火很快被扑灭了。也不知道春生什么时候跑开的,不用说我是第一责任人,活生生不知道我们两家是连着的。母亲抄起棍子就追,我没命地跑,开裆棉裤子招的风更大,就在奔跑时看到春生对着我笑得合不拢嘴。母亲追了一会儿大声说道“等你爸回来,我跟你说个哪上哪下。”后来这句经典台词成了母亲自找台阶的口头禅了。

    陈年旧事回忆起来总是显得凌乱,世事难料皆因为生活没有剧本。各位,今天就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