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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王(5)

    狄寻这一刻暂时停下了用力的思考,心想,世间之事,如若只都如初见,那该有多好。

    过了好一阵,狄寻到了前面大路转了个弯,才从雨中往回开,穿过花园时,却在刚才落叶的位置绕来绕去的,因为风从那儿吹来。人总要继续前进,那一带疏疏的树荫里,总惯于藏着峭寒,尽管岁月流逝,旧貌仍在。

    这样默默的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依旧是原来的道路,原来的愁思,心敲击着夜色的鼓,负疚感沉甸甸地压在金石心头。他知道他有生之年将像往常那样继续生活,一了百了的天老地荒。

    从这一边慢慢地移动到那一边,满街的路灯,已迷离的透出光亮的壳,地上摇摇摆摆的走着两个小人影,无聊的欣赏起近处的景来。

    这段路上一些大胆的花朵,在路面的缝隙开花。

    长长街道转了个弯,便走到海螺大街,这是个老式的地方,周围有许多缤纷的广告牌、店铺,充满年代感的味道。

    四下里很静,灯光均匀却空无一人,突然一首奇异的黑暗曲调在夜里四处游荡,往日街景的喧嚣一下子沉寂下来了,似乎酝酿着下一次更猛烈的冲击。

    狄寻无端感到那种令人心碎的颤粟,随之而来的黑暗曲调越变越强,刺耳的尖厉哀嚎声也跟着渐渐逼近,其中更有一种惘然,是什么,又欲辨不能。

    注意到金石的视线,狄寻对着他道:“这事你不管?”

    金石挠头担忧道:“一把老骨头,管不动了。我这个御灵师的官你当不当?诶,我车呢?”

    “扔了!”

    “哈?”

    一个模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很诡异的、美妙的音乐声远远的送到了。

    如果从高处视角俯视下去,那带着闪闪发光的烟雾疾速穿梭的怪异,起初是个潜行的黑影,只能照出一个红点,然后飞跃、冲刺掠过安睡的城市。

    梦幻的霓虹灯闪亮,摸向天空,每当怪异经过的时候便洒下明亮的火花,占据了几乎半条街的路面,只为看清那广漠的人间。

    风变得比原来的凄冷了。风伴着一声巨响,怪异急刹停在金石侧面钉着广告牌的旅馆旁,尘土向前飞奔。

    几秒钟以后,烟雾散去,一片红色出现在狄寻的眼前,他抬头便看清楚那东西的大概轮廓了,可是那姿势从容得奇怪,似乎是在使人想象其睡得正酣时跳舞。

    怪异的大脑袋与旅馆距离地面三丈的菱形广告牌齐平,通身裹着一层无形的热浪,翩然而澎湃,白箭似的雨幕在半空蒸腾,作着一阵对风雨的斗争。

    奇怪的怪异在半夜的月光中袒露着白肚皮和双皮奶,尤其是额头长的有些奇特,似角非角,高高地顶突起,好像某个巨大骨头的部分变形了,右眼睛充血,并且目光狂乱,手腕圈着不知名荆棘编织的花冠,看上去是一片雪白而透明。

    他苍白的左脸上留下一个空空的红眼窝,下半截身吞噬黑暗沉在黑暗里,破破烂烂的银白头盔悬挂腰间,微红色的双手托着一面镜子,是月亮的倒影。

    轰鸣声出现的突然,静止得也很突然,就这样停在街心,街边灯光忽明忽暗,电流发出噼噼啪啪的杂音,白莹莹的闪烁一片,对方却毫不警惕戒备,如同失去发条的木偶。

    也许这模样跟多年后老年痴呆的金石一样。极度笨重的怪异稳稳地保持着架势,嘴巴呵出袅袅的白气,巨大的额头上闪出流动的运行火光。它好像是忠诚的哨兵,严肃地默默守望着大海。

    金石看得直摇头,紧张的脸色发白,他的话仍然不着调:“这一身打扮他热得透不过气来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可能是最近闹得滨城人心惶惶的绿皮杀手。”

    狄寻霍地转身,咬牙切齿的奖励了金石一个沙包大的“栗子”。

    雨声息了,但是除开朦朦胧胧的傻傻站着的怪异以外。

    这个时候在陌生的街头,在场的还有一个“蕾姆”,瓢泼大雨早已把他淋透了。此刻正抱着脑袋蹲在路边,从地上拿起了一截断币,高兴得晕颠颠的。

    金石狗鼻子嗅到熟悉气息,迟疑了一下,向狄寻喊道:“花大姐,湛桓?”

    于是,金石麻溜过去捡起来一看,铁片是相当的凉。两份断币刻的文字已经很淡了,上面还沾着血水,但他依然可以确定道:“邪了门了,这是巫族萨满的咒文。”

    这个时候,金石该纳闷了。突然间,湛桓喉咙发出一声微弱的咕哝,笨拙地上下跳跃着,受伤的身上夹杂的气息显得古怪荒唐,好像他的身体立刻可以干燥而温暖。

    金石暗中掏出一把锋利的铜纹匕首,稍往前后几步,警告道:“站在那儿别动。”

    接着,视野马上又转向上空一团明亮的斑点,这次皱了皱眉又朝狄寻斜了一眼,微微摇头。

    “不要紧,先带湛桓离开。我们很快地就可以知道它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怪物。”狄寻低声道,这种形势不明了的情况下,干脆打晕了湛桓。

    金石知道情况再次发生变化,为了避免意外出现,此地已不宜久留,一提一拉,就跟拿捏小鸡崽一般迅速带湛桓撤离现场。金石怂了的时候思维却很清醒。

    还在现场的狄寻像个神经病在提问:“你和湛桓认识多久了,有什么关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剩下一只眼睛还睁这么大,是很诧异吗?

    不过,看你这样子,闷声不响倒是初步学到了湛桓的精髓。”

    这个时候怪异迟钝的起了点反应,低起头看了狄寻一眼,传达的情绪像将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隐隐地同天地共鸣起来,街道笼罩着一种肃穆的气氛,仿佛在依依惜别。

    狄寻尝试继续追问:“哪个地方逃出来的囚徒,喂!喂!痴痴呆呆。脑子也指不定有毛病的咯,没有任何的朋友或亲人吗?”

    很快,左侧市区临近大海一边的迷雾围城勾勒出朦胧,连续传来界限的冰封声,城市渐渐被蔚蓝的阴霾覆盖。此刻,滨海所在的空中开始落下一道道火柱,街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海上焰火驱走苍茫夜色然后波及到了海螺街。

    狄寻向怪异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着走,对方似乎不为所动,僵硬的挪动几步,两瓣厚嘴唇摇摆着发出沉闷的有些沙哑的声音,脚下激起水花,他的脚也变得泞湿而外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边界已经隐隐出现,一行驾以白牛的幽谷行宫黑衣安守卫横冲直撞,正在声张收拢。然而在他们还没靠近之前,狄寻巧妙的已从界地法阵从容不迫地退去。

    “好家伙,这下没了。”他最后解说了一句,只是想着要逃避,却做出了不知轻重的决定。

    云海翻腾,卫长把麾下部署成包围圈——一个冰冷的封闭领域,北风带着寒冰的温度袭来。

    来人说话的声音浑厚洪亮:“曹寅已死,其部余孽还不束手就擒,胆敢负隅顽抗。”

    突然下方冒着热气的怪异粗颈青筋暴起,面目狰狞,血脉最终挣破了咒文的奇特束缚,他奋力解开腰上的那个头盔,暴怒的摔弃在地上,又麻木的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

    铜铃大的眼睛里腾腾燃烧着愤恨,语气粗鲁的重复怒吼:“窝囊废,皮娘的,脏货!要么就宰了大爷!吃掉我们,吃掉我们。”

    “呵呵,躲在地下,躲在坟里,躲在不为人知的秘处。你们所做的一切,谁还记得?”卫长讥讽完又补充了一句:“没人会记得,你们死是为了谁,人们只会把他当做疯子和白痴,既厌恶又怜悯。”

    怪异一时清醒的笑了,并带着深深的民族自豪感,然后开口结巴地用一段安息夜的话,仿佛在预测自己的命运:“没有崇高的荣耀,不要说初次出现的名字,其实再想一想,我们相依相近。

    那个时期,每当我举步维艰,赤着足。越过空白,走出零度,寻找母语,你就在白桦树的坟茔里惊奇中倾听……”

    怪异……他爱这国土。

    反观卫长也何尝不感到平庸的无聊,敏感且令人作痛,不禁感觉到一阵寒意。

    莫名的激发了他无限的愤怒使其冷哼喊道:“一个藏垢纳污之地罢了,冥顽不灵,布局列阵。”

    黑衣的安守卫有着令行禁止的执行力,排开阵势,没有一丝差错的在各自特定的方位站好,急急运行灵力。

    在一股燥热的咒法唱声中,那神秘阵法上起伏的纹路将灵力汇涓到中央,捕风入杯盏,熔银似的法器,出于失神的刹那之间。随着结阵手势的迅速变化,安守卫众人大喝一声,空气震荡而引起大面积肉眼可见的横波。

    这个时候,一把刀口断裂的残缺奇特刀影,就这样带着一股射天煞气,直冲霄汉,眨眼迅疾如风的划下去,然后是死一般的黑色,不停地将法界包裹,海域好几个小岛被沉进了海里,减少了天空和大地间的距离。

    红宝石般月亮底下,体格庞大的怪异反常的放弃了全部防御,疲惫不堪的身子顷刻间便被斩首,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分崩离析,黑暗力量一缕缕从海湾散去,结束了他的痛苦。

    黑沉的雾气拂过街道,遮蔽了天空。那些喷洒的热血如同有了一种禁忌魔力,好似附骨之疽剧烈的开始侵蚀破坏界限。以及怪异残缺的灵魂分散的许多隐晦元素,四处碰壁,四下结界的光泽就被周围的环境腐蚀掉,马上又响起爆炸,粉碎的,它灿烂宁静。

    好美的终点。这股力量是铁的意志,一生里的某一刻即使微弱也能散发可怜的真实荧光,黑暗里倾斜着投射出斑驳的光点。

    湛桓昏迷中努力回忆噩梦里的情节。然而,没有人能够明白,谁千年等待暗香吹拂左右,这里由怪异埋葬的白色翠菊藏着盼望归来的巨大声浪。

    头盔里的世界,速度远放慢了许多倍,就像是慢镜头播放,但凄厉之声将耳膜刺得千疮百孔。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