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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薛无涯意犹未尽有些懒散的脸上。

    他的人还在天香阁里,但是魏诗芸的人却已离开的有一会了。

    屋里还残留着魏诗芸身上的香味。

    这时,已有几个如花一般的美人提着木桶来招呼薛无涯洗澡。

    这是魏诗芸走前交代的。

    薛无涯的目光移到了最后一个女子的手上,魏诗芸连衣服都已经帮他挑好。

    细心的女人有时很可爱,有时当然也很可怕。

    薛无涯遇到的这种乍一看是可爱,其实更多的是可怕。

    这个女人随时都可以毫不犹豫放弃任何人的生命。一个不把任何人的生命当回事的人,她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可怕的人。

    帮薛无涯沐浴更衣完,便有美酒佳肴开始端了进来。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并没有太高兴。这让他想到了死囚临刑前的最后一餐。就和现在一样丰盛。

    他和囚犯现在唯一的区别就是,囚犯的自由被限制了,而他没有。

    囚犯想逃,逃不掉。他能逃,却不敢逃。

    虽然魏诗芸没说,但是他知道他如果走了,以这些人关系网金四爷的全家上下一定会遭殃的,因为金四爷现在是一头雾水,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备。

    当他吃饱喝足,他就骑着已经为他准备好的马上路了。

    一匹他并不熟悉的新马,走的却是一条他刚熟悉过的老路。

    城郊御林军大寨。

    去找韩方文,这是魏诗芸告诉他的方法。

    显然魏诗芸已经和韩方文商讨过如何把皇帝送进皇宫。

    魏诗芸没有告诉他,是不想他在见到韩方文以后,表现出任何不自然,不想显露什么端倪让韩方文有所察觉,以免前功尽弃。

    薛无涯骑着快马,又是白天,也不需要畏首畏尾,所以很快就到了城郊御林军大营外。

    他穿的是军中的便服,但因为手里拿着出入的令箭,所以进来的非常容易。

    他是第一次来,寨子很大。他并不熟悉,马场在哪里他都不知道,他又不能露出破绽。于是他一进寨中的时候,就气喘吁吁对守门的门卒说道:“急,急,急件,我,我要见。”

    门卒看着十分着急的薛无涯,好像是受伤得病了一样,急问道:“你要见韩将军是不是?”

    薛无涯假装滚下马来点了点头。

    门卒因为看到了令箭,知道是自己人,所以也没犹豫,跟旁边门卒交代了一声,就搀着薛无涯急忙来找韩方文。

    薛无涯一直不断的观察着四周。

    只见大寨里的兵士在这样随意的日子里,一个个穿的依旧是非常严整,就算是在忙着的人,停下的时候也不忘记整理一下仪容。

    军器架摆放的很整齐,上面的兵器擦的光彩夺目。到处都显得有条有理,看来十分整洁清爽,显见韩方文平日一定是个治军严厉的人。从这些也能看出韩方文的确一直在准备着。

    门卒带着薛无涯来到中军帐前,到处都很严谨的营中,中军帐前却连个守卫都没有。

    门卒也有些惊讶喊道:“报韩将军,有急件。”

    中军帐里传来一个雄厚的声音说道:“快进来。”

    薛无涯只听声音就感觉这人一定长得很威严,进去看到后,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韩方文已是花甲之年,精神却像是而立之年一样。中军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坐的依然很端正,说明他是一个不仅严格治军,也严格律己的人。

    也是,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若不是对自己严格要求,下面那些人又怎会轻易听他的。

    薛无涯看他的身体很健壮,他的盔甲就放在他的身后。铠甲展开本就不小,但是挂在他身后,却显得有些单薄。他的手上此刻正翻看一本已发黄的书。

    他老辣的眼光瞟了一眼薛无涯和门卒,目光就又回到了手中的书上,随手一挥说道:“你可以下去了。”

    门卒听到韩方文的命令,立刻就退了出去,把薛无涯一个放在中军帐中,返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韩方文没有看薛无涯,继续看着手上的书,他在等薛无涯说话,他就像知道薛无涯是谁一样。

    薛无涯只觉得这是只老狐狸,他没有说话,只是不断的打量着韩方文。

    薛无涯从韩方文的眼神中,已看出韩方文知道他是魏诗芸派来的人,而他也知道这老狐狸一定对他有话说。因为门口没有守卫,一定是他要说什么秘密的事,所以专门撤掉了门口守卫。

    薛无涯见这老狐狸没什么动静,也不招呼自己,径直走到了韩方文旁边的地方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薛无涯也不理韩方文,就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茶喝了起来。

    韩方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虽然在笑,但笑声中却带着一股杀气。

    薛无涯看着韩方文大笑,丝毫不惧,根本不当一回事,只是把杯中茶慢慢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茶,撇了撇嘴摇了摇头。

    韩方文还在笑,但是这次的笑,已变得有些开始欣赏薛无涯,一个久经战阵的人对于胆子大的人通常都会很欣赏,胆子越大,他越是越欣赏。他终于放下了书,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薛无涯淡淡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

    韩方文说道:“我不喜欢你的口气,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你不怕我么?”

    薛无涯冷冷说道:“你是一个脑袋,我也是。你是两手两脚,我也是。但你已老了,我却还年轻。拳怕少壮,我为什么要怕你?真要打起来,该怕的人是你。”

    韩方文又笑了起来,笑的有些凄凉,听到有人说自己老,任谁都不会太高兴。他也一样,但是薛无涯说的句句实话,所以他虽然不高兴,但也并没有生气。他问道:“诗芸,说你是高手,我很想知道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万一出了什么情况到底有没有能力应对。”

    薛无涯发现当韩方文在说到诗芸两个字时,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比幸福的光,他突然有一瞬间感觉有些对不住韩方文。

    看到韩方文这样久经沙场的人,他坚毅的目光中居然瞬间化为柔情,薛无涯想起昨夜的魏诗芸,他越来越相信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尤其是英雄老的时候,人老多情这话一点不假。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老人有些可怜,老人也许经历了无数生死,战胜了无数的勇士,但老人最终会败于女人之手。因为老人是那么相信魏诗芸,而魏诗芸却在一心一意的想着要害他,薛无涯觉得他有些可悲。

    薛无涯可以理解魏诗芸在做的事,但他心里还是觉得魏诗芸这个女人太过冷酷,就像她的容貌一样,冷酷的像座冰山。

    他从内心中,终于又一次断定他自己绝不能够干大事,因为他的感情太丰富,他放不下心中的许多情感。

    一个有感情有牵挂的人,是不够狠的。不是狠人,是办不了大事的。只有狠人才能够办大事,因为够决绝,能舍得,知道当机立断。人不狠站不稳,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薛无涯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茶,并没有回答韩方文的话。

    韩方文的脸色变了,他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实在有些傲慢无礼。

    薛无涯可以傲慢无礼,因为他有这样的实力。

    他本不想这样,但这是魏诗芸交代的。这就跟驯马一样,马越是烈,驯服之后也就越是听话。而他表现的越出格,有把柄被韩方文抓住后,韩方文也会越信任他。

    魏诗芸实在太懂韩方文,也太懂得男人。一切都好像在她的算计之中。

    就在薛无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的时候,韩方文突然出手。他的拳快如闪电,虽是普普通通的一拳,可这一拳中却蕴含着他四十多年的功夫。

    他对他的这拳充满了自信。因为他靠这双拳头已经战胜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人都败于他这一拳之下。

    他明明看着他的这一拳打在了薛无涯的身上,但是他却没有一点击打到薛无涯的感觉。

    他诧异的看着薛无涯,只见薛无涯还淡定的坐在那里喝着茶。

    韩方文已经知道了差距,他没有再出拳,他满脸的吃惊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薛无涯拿起茶壶又开始倒茶,一边气定神闲的倒茶,一边说道:“当然是鬼,而且是个酒鬼,只可惜你这里只有茶,没有酒。”

    韩方文笑了,这次他笑的很满意。他发现魏诗芸替他找的人,从来就没让他失望过。但他也有些不舍,因为这样的一个人,有去无回实在有些可惜。

    韩方文走向一个角落,很快就翻找出两小瓶酒,扔了一瓶给薛无涯说道:“谁说我这里没有酒,你难道不知道军中要是少了酒,就像男人的家中少了个婆娘一样吗。”

    薛无涯笑道:“说的对,有道理。”

    韩方文说道:“当然有道理,因为我说的话,都是道理。”

    薛无涯也笑了,他觉得韩方文这个人其实也很有意思。他接过韩方文扔来的酒,大大的就喝了一口。酒不是好酒,是烈酒。

    薛无涯喝了一口说道:“够劲。这么劲道的酒,绝对够做壮行酒。”

    韩方文开始越来越喜欢薛无涯,但他心中对薛无涯却没有一点怜悯,因为欲望总是会蒙蔽人的良知,但是他还是决定至少要知道一下这个要去死的年轻人叫什么。他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

    薛无涯冷笑道:“我叫什么并不重要。你已经试过了我的功夫,我相信我已够格去做你要交代的事。我是不是可以知道我到底要做什么?”

    韩方文问道:“我能看出你并不是一般人,我很想知道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薛无涯看着韩方文说道:“我来这里,当然有我不得不来的理由。”

    韩方文逼问道:“什么理由,比如?”

    薛无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比如一个令我无法不来的理由。”

    韩方文厉声说道:“什么理由?”

    薛无涯说道:“我并不想说。”

    韩方文看着薛无涯的眼睛说道:“但我却必须知道。只有我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这样我才能判断你会不会临阵退缩。你要是不愿意说,那你就可以回去了。”

    薛无涯笑道:“又不是冲锋陷阵哪里有什么临阵退缩。”

    韩方文说道:“虽然不是冲锋陷阵,却比冲锋陷阵更加凶险。”

    薛无涯看了一眼外面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的朋友全家被人要挟,所以我不得不来,这就是我的理由。”

    韩方文见他说的真切,笑道:“看来你还是个重情义的人,那你知不知道,男人要想成事就一定要放下感情。”

    薛无涯说道:“不是每个男人都胸有大志,我就只想赶快把你的事做完,让我朋友一家老小没事。而我,继续去过我闲云野鹤的日子。”

    韩方文阴恻恻的一笑说道:“光是你朋友的身家性命,还不足以让我完全相信你能完成我要教给你做的事。”

    薛无涯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韩方文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一个瓶子,看来是早有准备。

    韩方文从瓶子里倒出了一粒药丸,说道:“朋友的性命,毕竟是朋友的。只有自己的性命,自己才会真正的去珍惜。”说罢,他把手上的药丸往前一伸。“吃了他,我才能真正的相信你。”

    薛无涯看着韩方文手上的药丸,丝毫没有一点的犹豫,迅捷如风一般的拿过了韩方文手中的药丸。

    韩方文只觉一阵风从手上掠过,那药丸已从他的手上消失不见。再看薛无涯喉头一动,拿着酒又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

    韩方文根本就没看清薛无涯是如何出手的,但看他喉头动,想来应该是把药吃了。他说道:“好,好。是条汉子。你那位朋友真是幸运,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自豪的事。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了。”

    薛无涯说道:“休息?你还没告诉我,你让我去干什么呢?”

    韩方文笑道:“年轻人要沉得住气,时间还不成熟。”

    薛无涯说道:“那什么时候时间成熟?”

    韩方文说道:“我通知你的时候。”说罢韩方文就要出中军帐,出去之前交代道:“一会我会叫人给你安排地方休息。”

    薛无涯知道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一会有人来,让他收敛一些。

    薛无涯把酒放了下来,人也站到了他该站的地方。

    很快,一个兵卒就带着他来到马场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帐前。

    兵卒把薛无涯带到一个偏僻的帐中就走了。

    帐子不小,是大寨中的仓库。空间很大,稀稀落落的几乎没放什么东西。

    说是休息,偌大的空间却连张床都没有,只有一张小凳放在过道之中。兵器库里的角落堆叠着不多的箭矢,枪头,等一众军器。

    韩方文安排薛无涯来这里,一定是因为不想让人注意到他。因为军器仓库通常来说非是紧急时刻,通常都是很闲的,尤其是在京城附近,更是如此。

    凳子又矮又硬。薛无涯看了看凳子,并没有想坐下来的欲望。

    闲来无事,为打发无聊时光,他在军器库里开始闲晃闲看起来。

    不管是男孩,还是男人,兵器对于他们总是有一种魔力。或许是因为兵器后面代表的是杀戮,是权力。杀戮和权力能令每个男人着迷,也能令每个男人疯狂。

    男人追求杀戮和权力的欲望,很多时候甚至超过了对异性追求的欲望。

    男人对于兵器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种偏爱,想拿在手里试试。薛无涯也不例外,虽然他不用兵刃。但他看到也不免要拿在手上要欣赏一下。

    仓库虽大,物件并不多。步子走了不少,东西几乎一眼就能扫尽。

    突然,薛无涯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角落处。那里摆的是摞起来的旧马鞍。马鞍的颜色黑底红纹,和他在长河外看到追他的那些人的马鞍颜色是一样的。

    旁边还有一筐已经放锈了的蹄铁。薛无涯随意捡了一个起来,花印与之前所见一模一样。看来魏诗芸说的那三十个死士就是出自韩方文的大营中。

    至于他看到的时候只有一二十人,很有可能是因为与大内禁军厮杀时被杀掉了几个。

    薛无涯想到那些死士,顿时觉得韩方文实在也是个狠人。难怪说慈不掌兵,此言果然不虚。

    薛无涯很快就逛完了军器库,回去坐了下来。约莫过了有一个时辰,帐帘终于掀开,韩方文一个人走了进来,说道:“你一定等急了吧。”

    薛无涯显得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是不是时机成熟了?”

    韩方文点了点头。

    薛无涯说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要我干什么了吧。”

    韩方文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让你做的事,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帮我送点东西去个地方。”

    薛无涯笑道:“仅此而已?”

    韩方文说道:“对,仅此而已。”

    薛无涯说道:“要真是如此,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韩方文说道:“因为你功夫够高,我让你把东西送去的地方很危险,如果运气不好,被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刻就会动武。所以我不得不找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薛无涯说道:“你是想着万一动武的话让我保护好要送的东西?”

    韩方文笑着摇头道:“不不不,我是让你断后。如果真的动起武来,我要你断后,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把所有人都挡住。”

    薛无涯说道:“我开始好奇你到底要我送的是什么东西。”

    韩方文冷冷的说道:“你最好不要有这样的好奇心。你不知道好奇心会害死人的吗?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总会活的长些。一个人若是知道的太多,他的命一般都活不长的。”

    薛无涯说道:“不知道东西没关系,但是你既然让我送东西,那我要把东西送去哪里,你总该告诉我吧。”

    韩方文看着薛无涯笑着说了两个字:“宫里。”

    薛无涯吃惊的说道:“宫里?皇宫吗?”

    韩方文点了点头。

    薛无涯感觉被戏耍了一样怒道:“这根本就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进的到皇宫里面?更何况还要送个东西进去。你简直就是在跟我开玩笑。”

    韩方文看着生气的薛无涯安抚道:“我既然叫你送,我当然有办法让你进去。”

    薛无涯说道:“皇宫,哈哈,难怪你要选我,还真是个危险的地方呢。”

    韩方文说道:“怎么?你怕了吗?”

    薛无涯说道:“怕?你既然有办法,我怕个什么劲。”

    韩方文说道:“好,很好。那你知道进皇宫最凶险的地方是哪里吗?”

    薛无涯说道:“当然是宫门。”

    韩方文说道:“对,没错。那是最危险的地方,却也是最容易逃脱的地方。”

    薛无涯笑道:“这样的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韩方文正色道:“我不是在说笑。”

    薛无涯看着韩方文说道:“哦?这我倒要领教领教。”

    韩方文说道:“一旦进入宫门之后,基本不会再复查。最严的是宫门。虽然我有方法让你从宫门进去。但是你应该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应该都做多少准备。所以我首先考虑到的是最坏的打算。在宫门前万一被查出来,你至少可以牵制一会,而我就可以派人把你送的东西安全保护下来。”

    薛无涯说道:“那我呢?”

    韩方文说道:“你抵挡一会,我的人运走东西之后,自然有人援助你。”

    薛无涯明知道不可能却依旧说道:“那就好。那我想问问,如果我安全进了皇宫呢?我进去后要如何出来?进皇宫虽然容易,那出皇宫却是难如登天。”

    韩方文看眼前这人开始担心自己的生命十分满意,骗道:“这个你放心,能让你进去,自然也能让你出来,你出来的时候,就是给你解药的时候。”

    薛无涯点头说道:“好,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韩方文说道:“等你刮好胡子就能立刻动身。”

    薛无涯说道:“刮好胡子?”

    韩方文点了点头,扔了一把刮须刀给薛无涯,说道:“一定要刮干净些,刮完你就可以动身去通化门外的高家杂货,记住,申时你必须到那里去。你只要做着这个手势,到时候就有人会来找你的。”说罢韩方文比起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放在胸前。

    刮掉了胡子的薛无涯本是粗犷的脸上,立时显出几分秀气来。

    出得帐前,只看韩方文已经为他备好了马匹。韩方文怕他路不够熟悉,所以一路把他送到快到大门外的地方。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韩方文认为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他看着薛无涯远去的背影心中已经开始惋惜,但绝对没有一丝丝叫停的意思。他有些兴奋,他是个老人,时间本来很重要,但他现在却觉得时间过的很慢。

    薛无涯的快马还没到京城,就被人拦了下来。

    拦下他的是魏诗芸。

    薛无涯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看到魏诗芸,他知道这个时候魏诗芸出现,一定不是凑巧。

    魏诗芸实际上只比薛无涯造出韩方文的军营早不到半个时辰。韩方文也吩咐了魏诗芸一个地方。她已经交代人去那里盯着,而她自己就在这里专等薛无涯。

    魏诗芸让薛无涯来到她的马车中叙话。

    魏诗芸见到薛无涯的第一句就问道:“好哥哥,那老家伙是不是逼你吃毒药了?”

    薛无涯听到魏诗芸的关心并不高兴,心头有些酸酸的,他觉得魏诗芸实在不该这么问。这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薛无涯表现的很自然,脸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问道:“难道妹妹你有解药?”

    魏诗芸说道:“我没有解药,但我姐姐那里有。”

    薛无涯觉得奇怪问道:“你姐姐怎么会有解药?”

    魏诗芸一脸着急的说道:“来不及解释了,我已经等了你很长的时间,我要是消失的太久,我怕韩方文的人以为我出了什么事,会生什么变故。”

    魏诗芸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道:“好哥哥,时间紧迫,我要说的事都写在上面了。我要走了。哥哥,你要保重,一定要安全回来。”

    薛无涯一把拉住慌慌张张的魏诗芸说道:“好妹妹,这事办完了,我去哪里找你?”

    魏诗芸心中只觉得好笑,她知道薛无涯这一去根本就不可能再回来,所以她并没有骗薛无涯,她说道:“天香阁顶,我会在那里等着哥哥你回来。”

    薛无涯抱了一下魏诗芸说道:“好的。”

    魏诗芸送薛无涯下了马车,就让赶车的打马疾驰。

    薛无涯拆开了信,只见里面画着皇宫里的图。标记了魏诗芸姐姐住的宫殿。上面写了让他带着皇帝去找她姐姐。

    薛无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一定要带皇帝去找他姐姐。难道不带皇帝去找她姐姐就不给解药了?天色越来越暗,他也顾不得多想,骑了马向通化门外赶去。

    通化门外的高家杂货并不大,薛无涯一路问人才找了过来。

    薛无涯找来时,已是申时前后。

    杂货铺上下两层楼,楼下一眼就可看尽。楼上不知道是什么,楼下柜台里坐着一个掌柜。

    掌柜四十来岁,看到薛无涯连忙起来笑脸招呼道:“客官买点什么?”

    薛无涯看掌柜年纪不算大,步伐有力,但是双肩低垂,显然是过去双肩经常负重所致。

    单肩负重他能想到挑担、扛东西,但是双肩负重,他能想到的就是长期穿戴盔甲。

    薛无涯看到掌柜招呼他的手掌内满都是老茧,食指外侧老茧明显。显然这人过去也是经常骑马的。

    一个穿盔甲骑马的,薛无涯认为这掌柜一定曾经当过兵,并且他确信韩方文让他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人是韩方文的手下,而且必然还是亲信。

    薛无涯看着掌柜手上的茧,想着这掌柜来杂货铺一定已经有些年头。

    经常做活的人,手上的茧应该是老茧围着新茧,黄中带白。而他的手上全是泛黄发暗的,显然他被排到这里以后就开始养尊处优,不干活了。也许不是不干,只是不必再用手干,而是用眼睛去盯,盯着通化门外。

    薛无涯既已断定他是韩方文的人,看又已是申时,笑着在胸前比了个怪异的手势。

    掌柜一看薛无涯比的手势,连忙说道:“你怎么才来,快去楼上。”

    薛无涯上了楼,掌柜并没有跟上来。楼上并没有像楼下一样,放很多东西。所以显得很开阔。

    楼上放着一些简单的摆饰,薛无涯并没有注意,他一上来就注意到了这里坐着的人。

    薛无涯看这人年纪轻轻,最多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虽然穿的样式很普通,但是料子很奢华。这人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脸上十分干净,就和他此刻一样。这人一副美男子模样,但总觉有些妖娆。

    这人面前放着把扇子,一看到薛无涯,他把扇子一打开,说道:“你来了。怎么才来啊。我们走吧。一会看我上哪儿,你就跟去哪儿,别跟我太近,也别跟的太远。知道了吗?”

    薛无涯听到他阴阳怪气的说话,心理感觉有些不自在,想着要和这样的人一同进宫,他心中叫苦连连。

    这人说罢,已与薛无涯擦肩而过。

    薛无涯能闻到他身上擦了很重的香粉,香粉的味道虽浓郁,但是隐隐还透露出另一股味道。

    这更加让薛无涯确信,这人一定是个太监,难怪脸上那么干净。而香粉也是为了隐藏太监身上的那种特殊味道。

    这人姓王,很得宠,年纪轻轻,已做到总管内务府供事官。宫里人都管他叫王总管。

    薛无涯听王总管的话,跟在他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

    王总管带着薛无涯走到一个后巷,后巷没有人,一堵很长的院墙,和一扇后门,显得十分气派。王总管走上前,敲了敲门,见无人应,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

    王总管前脚进,薛无涯后脚也跟着进来。

    这里是一间布庄,到处挂着布料,天色将晚,布的颜色依旧非常惹眼,显然这里是家布料上好的布庄。

    薛无涯跟着王总管进了一个屋子。

    王总管一进屋就开始在换衣服,听到薛无涯进来说道:“你快把那件衣服给换上。”

    薛无涯看到桌上那件衣服笑了。太监服,他虽然心里十万个不愿意,但终于还是把太监服给穿上了。

    王总管打量着穿好太监服的薛无涯夸道:“嗯,不错嘛,还真挺像。”

    薛无涯知道太监都性格古怪,嘴上没有吭气,心中已把王总管祖上都刨出来骂了一遍。

    王总管看着薛无涯,突然瞪大了眼睛吓唬他说道:“离开这间屋子后,你的嘴里就再不许出任何一点的声音,一丁点都不行,知道了吗?”

    薛无涯连连点点头。

    王总管怪笑道:“你要是乱出声,后半辈子只怕都甭想再说一个字。知道了吗?”

    薛无涯也就像真被吓到了一样,连连点头。

    王总管看到胆小的薛无涯很满意说道:“一会你赶车,记住宫里可不比外面,赶车的声音一定要小,慢些没关系,知道了吗?”

    薛无涯连连又点了点头。

    王总管说道:“好了,跟我走吧。”

    说罢王总管带着薛无涯出了屋,来到前门。

    前门的掌柜笑嘻嘻的迎上前说道:“总管大人,衣服都给您备好了,都放在这里了。我找人给您装上车去?”

    王总管阴阳怪气的说道:“装好了?还没等我验验货,你们就给装好了?”

    掌柜听了脸色微微一变。

    只听王总管怪异的喝道:“给我打开。我要亲自检查检查。万一你们要是带些什么不让带的,那还了得?我可不想因为你们这点东西被连累。”

    掌柜的一听皱了皱眉,却也只得喊道:“快打开,打开,让王公公看看。”

    掌柜身边的人有些犹豫,但还是打开了箱子。薛无涯能看出这个布庄的人并不少,而且都不简单。

    王总管看到木箱里整整齐齐的叠满了衣服,随便翻看两下,笑道:“嗯,果然没有东西。”

    掌柜的心中这才放下一块大石。

    王总管说道:“叫他们把箱子给我放好到车里去。”

    掌柜点头哈腰道了声好,只是吩咐来搬箱的人慢了点。

    王总管怒道:“狗东西,你们还不快点,你看看这天,你想我晚回去受罚?”

    掌柜连连称是,赶忙催促着人快帮着抬上车,心中不住骂着这个死太监。

    把东西装好,王总管上了车,薛无涯也跟着上了车,坐在了车前面,正要打马。

    王总管递来一物说道:“小杰子,拿好你的腰牌。”

    薛无涯接过腰牌,只见上面写着:总管内务府供事刘杰。

    薛无涯收好了腰牌,耽误了赶车。

    王总管已经破口大骂道:“狗东西,你还不快些动车!等什么呢?等死吗?”

    薛无涯心中有气,恨不得一鞭子打在这太监的身上。但马鞭终究还是落在了马上。那马如飞一般跑了起来,晃得个箱子往后咚的一撞。

    吓得的王总管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你要死啊,快给咱家慢点。”

    薛无涯知道不能跟他较劲,以免误了大事,当即控制马速,不快不慢的向皇宫驶去。

    而王总管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刚刚一到南门。

    只见,禁军卫士一个个执枪挎刀站的笔挺,气宇轩昂。

    门口当先两个守卫,长枪交叉一拦薛无涯,喝道:“你是哪里的?”

    薛无涯把腰牌顺手递给右边的那个守卫,右边的守卫接过腰牌,看了看还给了薛无涯,又问了一句:“车厢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

    薛无涯支支吾吾,并不说话。

    守卫觉得有问题,面色一变,厉声喝问道:“车厢里是什么?”

    宫门外远处的店铺全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薛无涯这里。

    薛无涯不敢说话,他本想试着说一句,但他学不来王总管那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时,王总管掀开车帘露出头来,怒道:“后面是什么东西?你看看是什么东西?咱家要让你看看清楚。”

    守卫一看是王总管,吓得面如死灰低头说道:“我们兄弟不知道是王总管王大人,小人们该死,小人们该死,还请王总管不要见怪,饶了小人们。”

    王总管大怒道:“现在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吗?”

    守卫连连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王总管眉毛一挑,阴阳怪气的说道:“知道了?”

    守卫吓得连连摇头又道:“不知道,不知道。”

    王总管哼了一声,怒道:“不知道,不知道咱家就让你知道知道。”

    王总管说罢咬牙切齿的探出半个身子,在守卫的脸上就是重重一巴掌。接着对薛无涯说道:“我们走。”

    守卫们看到如此嚣张跋扈的王总管立刻放行。薛无涯驾车入门。

    守卫们看到远去的马车,心中几乎生出同样一个词,狗仗人势,只是没人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