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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节想念金宝

    这一天两天不见金宝还能熬过去,十天半月不见金宝张小纯她们可就受不了啦,不光是张小纯她们姊妹几个受不了,母亲冯枫也受不了啊,这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当初张家湾没跟她商量就把金宝托付给她弟弟弟媳扶养,说实话她是很不情愿的,为这事她没少抱怨张家湾。

    张家湾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而且他更加重视这个儿子,当金宝出生时冯墨来抱孩子跟他说了那番话,他是听进去了的,之所以他把儿子托付给冯墨照顾,总好过跟着他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安稳。

    最重要的是儿子将来是要上学的!他不能看着儿子再像几个女儿一样上不了学,这也是最关键的事,恰巧冯墨说要替他来扶养这个儿子,他真的很感激,但是他也明白,当金宝被抱走的那一刻,他再清楚不过了,……儿子,就等于是他冯墨的了,虽然没有明说。

    然而,为了孩子能平安长大成人,接受良好的教育,他不得不忍痛割爱。所谓有一种爱叫触手可及,也有一种爱却是割舍。

    他点燃一支烟,火光映红了他那饱经风霜脸,眯起的眼眸里依然折射出星光点点,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冯枫面前蹲下来,诸多情绪尽在那双眼眸中。

    是的,她舍不得儿子,张家湾也舍不得啊,他何尝不想儿女承欢膝下。可是他很清楚,冯枫若能照顾好孩子,他又何至于忍痛割爱把儿子送走,说句不好听的话,张小纯她们几个女儿,能活到现在都算是命大。

    他低头看一眼船舱里熟睡中的女儿们,往事不堪回首。

    她们从出生以来,掉入河里多少次他已记不清楚了,特别是在半夜三更时。

    虽然小的时候也带着安全绳,但是每当发现船两侧悬吊着的女儿们,以至于半截身子泡在水里睡着了的那种模样,他的心都要碎了。

    那是什么成长历程?莫非刻在女儿们记忆里的全是在生死边缘轮回吗?

    张家湾至今还清楚的记得,

    张小纯三岁那年大冬天的一个夜晚,她一声不响地爬起来尿尿,一个不小心掉下河,把她提捞上来时衣服都结了冰。

    那是安全绳脱了一道结绳子有点长,张小纯整个人被掉入水中,砸碎一层薄冰,开始是拼命往上扒,冰块扒碎一片片,后来没力气了冻僵了。似露头非露头沉浮在水里。

    张家湾睡梦中隐约听见碎冰的声音,惊醒瞬间发现孩子少一个,慌乱中抓起延伸至船体外的绳子,像丢了魂似的把她提上来,急不可待的试探着还有没有呼吸的张小纯。还好,是被冻僵了没有死,张家湾硬是把张小纯贴在自己胸口,包裹上被子,那冰冷的,父女俩直发抖。捂了很久张小纯才有了知觉,张家湾想到这里,责怪的瞪一眼冯枫,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却能睡的像个死猪一样。

    他用力抽了一口烟,把一节带着火光的烟灰弹掉在河水里,平复一下纷乱的心情。

    好在这两年大女儿帮忙照看着张小纯她们,张家湾才能睡个安稳觉。

    他把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诉说给冯枫听,他想让她知道他们的女儿都经历了什么,他的眼神依然很冷。

    冯枫从来不知道发生上述这些事,震惊之余好像想起了什么,借着话题似是附和一句。

    "谁家没淹死过孩子……甚至……"

    "混账!我们家不可以!"冯枫想说渔民人家,几乎没有不淹死孩子的,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不止一个。

    还没说完,就被张家湾大吼一声给打断了。

    惊的几条大鱼跳出水面,张家湾眼光一闪,看着坠落下沉的鱼儿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个浪花,渐渐晕开,一圈圈扩散最后又恢复了沉寂。他的心不勉有些失落落的……

    他呼出一口气,回过神来看见冯枫,又想起刚才她说的那句非常令他犯忌讳的话,怒火莫名的油然而生。

    "你但凡对孩子上点心,"这个家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张家湾依然很愤怒。

    他今天是逮着机会把这些天,不,是这些年来的积怨一股脑儿的给发泄出来。

    他最近这段时间被冯枫闹腾的几乎要崩溃了,是的,无论是多么强大的人,也会有崩溃的时候。就像他现在这样连自己的儿子都无法扶养,这种无助又无奈,真是应了那句话"我太难了。"不是吗?

    冯枫本来还觉得见不到儿子是张家湾的过错,结果经他这么从头到尾絮叨一通。心里如同五味杂陈,她是个极其简单的人,天塌下来都由张家湾给她顶着。

    如今突然听到家里这么多年来一桩桩一件件的惊险事,她自己却不知道,一时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呢?这是她过的日子吗?她认为她只要简单的生活,只要有吃有穿,只要张家湾爱她,生活也不过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当然,也会伴随着平淡无味,喜怒哀乐,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也能做到,当张家湾寂寞的时候,她可以陪他聊聊天,解解闷,张家湾不开心的时候她可以给他唱支歌听。

    孩子们只要有三顿饭吃,不管吃孬吃好就可以自然长大成人,她只想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就足够了,没有太多的奢望,难道生活不是这样的吗?

    可是今天她第一次觉得过日子太复杂了,太难了,难的超乎她的想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委屈,悲伤,不甘心一下子涌上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抽抽噎噎的语不伦次

    "这,这,这日子过不好,咋都怨我了呢!都是我的错啊!"说完哭的更伤心了。

    难道不是她的错吗?

    张家湾见她哭了,像是不服气的哭,是的,他太了解冯枫了,跟她过了十几年,她的人生字典里就是没有错,都是别人的错。

    假如他今天还像往常一样做出让步的话,那么她就会这样一直闹下去,没完没了。他第一次觉得日子过得太累了,他好像老了,没有精力支撑这个家了,他有些不想包容她的无理取闹了,也想让冯枫活的明白些,他不知道以前对她的包容是不是一种错误,如果是,那么趁现在就好好给她掰扯掰扯。

    "你还有理了是吧?那你说说你这辈子都干了啥,"他看着哭的依然停不下来的冯枫,拿个毛巾塞到她手里。

    "这些年从冬到夏,你给孩子做过几件衣服,几双鞋子,还不是她舅妈帮咱孩子做着穿。"

    "又不是没给她钱。"冯枫哭着插一句。意思是自己出钱了亲戚帮忙应该的。

    "哼!我给你钱你去给我做一件行吗?"张家湾听冯枫在辩解,一句话让她无言以对。

    冯枫果然被噎的不吭声了,哭声也变小了,是的她会做什么呀?

    这些年孩子的衣服的确都是她弟媳做的,还教会了大女儿,现在都是大女儿在做,她有时候也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们,特别是大女儿,洗衣做饭带孩子。想起来很惭愧,她这个做母亲的好像有不点称职。

    什么事都做不好,也学不会。

    然而,想归想,那只是三分钟的事,

    至于什么事都做不好,学啥啥不会。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到底是学不会还是不想学呢?这话问谁呢!

    张家湾见她安静下来也不想在说什么了,他起身想上岸透透气。

    冯枫见他要走,突然慌了,急忙抓住他的衣角,"那金宝就这样不回来了吗?我舍不得儿子怎么办。"

    张家湾顿住脚步,心想,"说了半天等于白说这个榆木脑子,真是无法沟通,"他默默的摇摇头回了一句,

    "你实在舍不得孩子明天你去抱回来,自己养着吧!只要你有能耐,保证儿子平平安安长大成人。随便你好了!"说完他把烟头扔进河里,火遇水滋的一声灭了,冯枫的心也凉了,眼看着张家湾上了岸。

    然而,他的话却说到了点子上,冯枫自己几斤几两她比谁都清楚,她哪有闲心操孩子,她就是个吃喝玩乐贪图享受的人。家里的一切全都指望张家湾和大女儿,其实大女儿也才15岁,也还是个孩子啊!就这样她但凡那点不顺心了,还会大发一通脾气,一家子被她搞得鸡犬不宁。

    别看她口口声声说舍不得儿子,真让她自己养这个儿子,她想想都可怕,哪还有她的自由吗?估计撑不到三天她就会扔给大女儿,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过的。

    那么家里的活谁来干,不说其他的,就这一家子的洗衣,做饭,都够她受的了,其它的就别谈了。作为一个渔民的老婆,连最基本的划船补网都不会,可想而知,这个人是多么的糟糕!

    然而,她再怎么的不堪,想念自己的孩子这的确是真的,这是谁也控制不了的事,见不着金宝冯枫是日寝难安。

    前几天她就想去看金宝了,念着金宝是断奶期,怕见到她又要吃奶,断不掉,不是前功尽弃了吗?才又忍了又忍,一直到现在也没见到金宝。

    她实在忍无可忍了,张家湾也不给她做主了,想起来这真是件悲催的事。

    自己的儿子说不给见就不给见了,这是哪门子行为?

    要说断奶也就几天不吃奶就断掉了,断奶之后金宝还是可以来的啊?

    可转念一想金宝既然断奶了,那他舅舅舅妈还有必要带着金宝来这个家吗?更何况金宝每次回来都不愿意走。哪次不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金宝托回家,他舅舅舅妈巴不得金宝不来才好呢,他们也不是那么闲吧?

    正当冯枫和女儿们感觉金宝有可能被舅舅舅妈据为己有永远不回来了呢,舅妈突然来了。

    不过是她一个人来的,看见舅妈一个人来了,

    张小纯她们几个一窝蜂的围了上去,几乎是异口同声,"舅妈金宝呢?怎么不带金宝回来呢?"

    舅妈被问的不知怎么回答,他支支吾吾地在找理由,"嗯……金宝在家跟你舅舅玩呢?"舅妈尴尬的笑了笑又说:"金宝现在长大了,舅妈抱不动了,嘿嘿。"

    咦……,谁信呢?张小纯她们失望透顶,默默散去。

    舅妈一个人来干什么呢?应该是来要生活费的,张小纯的舅妈可不是个能吃亏的人,她是真心的要抚养金宝这不假,但是,她不想白养金宝,多少也得给点生活费呢!

    说是生活费也不是每月固定要多少钱,舅妈也不好意思直接要,她的目的是借着聊天就能顺出来呢!

    "金宝断奶这阵子不好好吃饭,闹着要吃鱼呢?

    金宝最近都瘦了好可怜,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金宝吃。

    我想给他买些鸡蛋,零食,饼干什么的呢还有这天气越来越冷了,金宝也该舔些衣服了。唉,这大人吃什么都行,可金宝还这么小吃不好怕影响他长身体。"等等。

    这不是来张小纯家哭穷吗?这是变着法的要生活费不是吗?张小纯舅妈是打着双重算盘的,她是想把金宝据为己有。但是,她又拍万一把金宝养大了,金宝不给她养老送终,再回到张家湾身边,这不是亏大了吗?

    所以,她既想收养金宝,又不愿意在金宝身上投资,所以她要两头不吃亏,这舅妈精明着呢?

    当张家湾和冯枫听到他们的金宝不好好吃饭了,那心疼的……怎么行?当即,什么鸡鱼肉蛋的整一筐。

    当舅妈看见两条大鱼时,眼前一亮,"这鱼好吃是好吃,就是做鱼太费油了,嗯……家里好像也没有油了吧!"那就在给倒半桶油,最后又给10块钱。

    十块钱,十块钱啊!什么概念,那时候的十块钱要怎么来衡量那时候的10块钱呢?

    这么说吧,那时候一个人一个月工资也就18至20块钱,这够舅妈过一段好日子了吧。

    带这么多东西舅妈哪能拿的了,她还裹着小脚,正好冯枫自告奋勇的给送回家,她欣喜若狂的不能自制,终于能见到她的金宝了。

    冯枫挎着一大篮子东西快步如非飞,把舅妈撇下老远,当见到金宝的那一刻,金宝一下子就扑倒在冯枫的怀里。

    所谓,母子情深,因为孩子太小,相隔一天就等于相隔几年,何况他们相隔了半个月呢?

    母子俩哭的甚是凄惨,金宝不敢喊妈妈,只是哭着,看着,妈妈的脸,很怕忘记了她的模样,他应该想把妈妈的模样刻在心里。永远记住似的。

    两只小手,控制不住的往妈妈怀里摸着,小嘴不受控制得直咽口水,她知道不可以吃奶了,就摸着不松手,这样会好受点。冯枫把好吃的拿到他面前,他也不吃,就一直黏在她怀里。

    直到冯枫临走的时候,母子俩又是一阵难舍难分,金宝死死地抓住妈妈的手不放,哭的撕心裂肺,最后还是冯墨强行把他抱走,冯枫才得以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