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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继承之人

    再一次睁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火车顶棚,而是一层刷过油的木制天花板。

    “什么,居然已经到了吗?”

    在厚实的襁褓里伸了伸懒腰,似乎还有一些意犹未尽。

    婴儿的肉体实在是太过于脆弱了,自己仅仅是开启赤眼就已经筋疲力尽地晕了过去。

    “这就是所谓婴儿一般的睡眠吧,确实爽噢。”

    小男婴奋力一个翻身,用尽浑身力气将自己翻了个面,一下子把自己的脑袋砸在了一根横在他脑袋边上的木架子上,生生磕出一个大包。

    “啊啊!真是该死,这婴儿床!”

    他伸着五指像是一节一节白面馒头的小手抓住那木架子,一对晶莹剔透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入眼的一切。

    奥拓利欧和特芙娜正在将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收拾出来,满屋嘈杂。这里应该是一个乡镇里面的小屋,木质结构,但是地面是铺整很好的大块瓷板,这种油量的瓷板地砖在蒸汽火车还在自己熟知的这个年代应该不常见吧?这种老式的火车自己还是生前便依旧在使用中了,难不成至今没有什么变化吗?

    不对,还是说自己重生的时间点在自己生前的那个时代之前?

    一时间巴德尔有些混乱,他的脑中闪过多种可能,但是却没有办法得到任何印证。只要看一眼日历或者报纸就行。

    突然,一个生面孔出现在男婴的视野里。

    那是一个白色长发的稚嫩女孩子,目测约是八九岁的样子,正在家里忙上忙下地搬着东西。

    那女孩的白发像是春风柳叶一样在窗户透过的傍晚霞光中舞动,脸上的笑容似乎能治愈人心一样。

    她穿着一身很简单的碎花连衣裙,冰霜的眼眸里面像是藏着一个温暖的小小天地。

    女孩似乎注意到了正在看自己的男婴,嬉笑着大步跑到了婴儿床旁边,笨拙的脚步发出悦耳的哒哒声。

    女孩的身高恰恰好和婴儿床差不多高,她两手扶着窗沿,瞪大了一对深紫色的眼眸和男婴对视着,脸上挂着收不住的笑意。

    檀口轻盈,唇齿之间像是跃动着音符,对着男婴比出一个可爱的鬼脸。

    这就是天使吧?巴德尔心里这么想着,不自觉笑了出来。不行,这是犯罪啊!

    过了十几年,那得是何等一个亭亭玉立的一个美人啊!

    “妈,巴德尔对我笑了哦!”女孩儿对着厨房的方向喊去,声音中带着鸟雀似的轻盈。

    巴德尔整个人一愣,什么?她刚才喊的不会是特芙娜吧?

    特芙娜浅笑着凑上来,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又戳了戳男婴圆嫩的脸蛋,笑道:“看来巴德尔很喜欢你哦,菲尼洛。你弟弟啊,在车上醒来就是一副苦瓜脸,看到你才第一次笑出来的哦。”

    巴德尔收回了脸上的笑容,撇了撇嘴,心里暗戳戳地嘀咕着:“什么啊,原来是姐姐啊,真没劲。”不过自己有一直苦瓜脸吗?该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吧?

    男婴拖着像是租来的嗓子支支吾吾吐出几个字眼。

    “特.....特芙娜......”

    母亲听到男婴开口说话,愣在了那里两秒,然后脸上绽开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紧随之后的便是欣喜。她大声呼喊着,很快一家之主,男婴的父亲快步过来。

    “奥拓利欧!”

    男婴重复了一次自己母亲刚才呼喊的词语,似乎比说出第一个词的时候更加流利了。

    奥拓利欧的脸上也是表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他双手将男婴一把抱起,凑上去亲了两口男婴柔嫩的脸蛋。

    草,真扎,自己娇嫩的小脸像是被硬毛刷刮了一遍似的疼。怎么这家伙连胡渣滓都没清理干净,长得和自己那么像却不修边幅......可恶啊!不修边幅的家伙居然娶到了这么美丽的妻子!真是让人心里不平衡,该死的小白脸!但这算不算自己也有当小白脸的潜质?

    父亲指了指母亲,一字一顿。

    “特芙娜!”

    男婴这次骄傲地张开双臂,像是在彰显自己的天赋一样,骄傲无比。

    母亲和父亲将男婴拥在怀里,开心得像是发现了深埋海底的宝藏一般。

    奥拓利欧,也就是父亲把男婴捧在手里,蹲下身去,男婴和女孩四目相对。奥拓利欧指了指女孩,笑道:“这是菲尼洛,是你的姐姐哦。”

    女孩挺了挺身,似乎是在等待即将到来的那一声稚嫩的呼唤进入自己的耳朵,冰蓝色的眼中满是期待的小星星。

    “菲......菲...”

    女孩似乎因为男婴叫不出自己的名字,像是受到了故意的冷落一样,略有遗憾的哼了一声,说了些难懂的话。

    奥拓利欧和特芙娜对视了一眼,放声笑了出来。

    巴德尔被特芙娜抱在怀里,脸上满是苦笑,自己这样骗菲尼洛算不算诈骗罪啊?但是可爱的女孩子就会让人忍不住想小小欺负一下。

    ......

    一晃便是半年过去了。

    今天,巴德尔就要成功离开那张狭小的婴儿床。这种重获自由一般的快乐冲散了他心里的寂寞。

    半年!一百八十二天!四千二百六十八小时!二十六万两千零八十分钟!知道这么久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吗?!只能窝在那小小的婴儿床上,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吃就是睡,除了吃就是睡。自己想上厕所都做不到!只能喷射在自己小小的裤裆里,然后放声大哭以防止被熏到的人只有自己一个。虽然大部分时候恶心到的都是奥拓利欧就是了。

    自己也是了解到,菲尼洛其实不是自己的亲姐姐,而是自己父亲奥拓利欧的好兄弟的女儿。因为一些事故,奥拓利欧的兄弟早早离世了,妻子病重时一直是特芙娜和奥拓利欧在照顾,在产下菲尼洛之后便也紧随她的丈夫去了。奥拓利欧便收养了菲尼洛,带着她一起搬到了依兰公国这个名叫特里亚的小村镇。

    依兰公国,是自己生前曾去过的一个小国家。国小民寡,但气候宜人,环境相当适合养老的一个边陲小国,在亚丹大洲的最南方,比邻永夜大陆,所以也经常会有永夜宙域的行商路过。

    而如今,日曜历508年,在自己死后的301年。如果算下来的话,自己是重生在了自己死后的整三百年。令巴德尔没想到的是,自己死了三百年,整个世界的科技几乎没有进步多少。三百年了,蒙哥利亚帝国已然侵占了亚丹大洲近六成的土地。

    “不知道永夜大帝那个老妖怪还活着没有。”

    今天是周六,特芙娜和菲尼洛都在家,哼,是时候给她们展示一下自己练习的无数日月的技能了!

    走路!

    没错,要学会走路,这对于一个刚满一岁的孩子来说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自己可不是普通的小屁孩,自己拥有着绝对优势的理性和智慧,凭借数十来年的走路经验,自己绝对能轻松驾驭这双柔弱无力的短腿,走得虎虎生风。

    特芙娜将巴德尔缓缓放在早早铺好了软垫的地上,像是玩平衡木一样,试图让巴德尔的双腿能支棱住他偏胖的身子。

    “简单!”

    巴德尔又是喊出了一个好不容易学会的简单词汇,全身上下一起用力,稳定自己的腰部,大腿小腿协同工作,像是精密的仪器一样完美固定住下盘。

    巴德尔正傲立在大地之上!

    但这只是个幻想罢了。

    “咚!”

    小西瓜一样的脑袋摔在地上,也是发出了像是小西瓜一样的声音。

    巴德尔羞红了脸,这不是根本没站住吗?!惊了,什么情况,自己难道真的已经不会走路了?难道这是什么康复训练什么的吗,难度不可能那么大吧。但是好累啊,好想开摆,今天走路就练习到这里吧。该死的婴儿床,像是一个笼子一样把我关得连走路都不会了吗?

    看到巴德尔轻轻摔了一跤,特芙娜发出鸟雀一样清脆的笑声。菲尼洛则是在一旁鼓着掌,像是在鼓励巴德尔再站起来。

    “该死,美女的鼓励怎么能忽视不管!”

    走路是浑然天成的动作,是人类老祖宗开始就刻在基因里的动作!在弗兰登的大草原上奔跑,在艾瓦格伦大洲的丛林山涧之间穿梭!双腿是何等的宝物啊!冷静!冷静!自己绝对可以的。

    巴德尔摔了一跤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哭出来,自己拥有成年人的知性,这会儿哭出来即使是婴儿也会很丢脸的吧(悲)。

    他用自己吃的膘肥体不壮的胳膊撑住地面,后腿收紧,腰腹猛一用力,整个身子又一次颤颤巍巍地立了起来。这一次没有再倒下。虽然有些吃力,但确确实实站住了。

    “哦哦!”

    巴德尔高举双手,像是在宣告自己的胜利一样。

    特芙娜嬉笑着揉了揉巴德尔的脑袋:“真棒真棒!小巴德尔已经会站了!”

    咋听起来那么像在骂人呢?不对,自己现在就是小孩。

    他小心翼翼抬起自己的右腿,这不中用的四肢真是太孱弱了,根本无法支撑住巴德尔胡吃海塞长出来的小肚子,脚落地的一刻便失去了平衡。

    他左摇右晃,像是一个来回摆动的不倒翁一样,拼尽全身气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菲尼洛和特芙娜坐在沙发边上笑着看巴德尔滑稽的走路姿势,这个小家伙像是把走路当成了一个可以奋斗终生的事业一般认真,脸上满是专注。

    屁嘞,其实巴德尔听着两人的笑声,脸都羞红了,专注也只是为了不要再一次摔跤而已。自己难道真的成了一个不会走路的呆子了?

    “咚”

    又是一声,但是这次巴德尔没有摔跤,他的脑门撞到了桌子的一角。

    他捂着自己生疼的脑袋壳子,眼睛眯出一条缝,只看到那半放在桌子上的果盘因为那小小的一下撞击,居然滑落了下来。

    “芜湖起飞。”

    巴德尔看着那个雕花瓷盘和奇形怪状的绿色水果在自己眼中变得越来越大,突然感慨,当小孩还真是不容易啊。

    “危险!”

    特芙娜看到巴德尔马上就要被果盘砸到,右手大拇指向下播动了食指第三指节上的灰色戒指,几滴血珠从戒指下渗出,像是沸腾的水一样发出“滋滋”的声音蒸发成了青色的雾气。她五指张开,呈抓握状对着下落的果盘,但是显然是来不及了。

    平静的瓷板地砖上兀地升腾起一阵如游蛇一般的气流,眨眼间将巴德尔团团包裹在其中,那下落的果盘和水果触及气流的一刻像是落在了水池的表面一样,上下飘拂,被那气流温柔地缓缓拖回到了桌子上摆放完好。

    果盘稳稳回到了桌上,那气流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将巴德尔托在当中,宛若正置身于水中飘浮。

    “巴德尔?”

    菲尼洛和特芙娜快步上前,却被巴德尔飘浮在那里的景象给怔住了。

    巴德尔抬头看着那刚才长了翅膀一样的果盘,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他又扭头盯着特芙娜,像是不敢置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

    这不是特芙娜的术式,而是自己的。但是显然巴德尔的身上还没有伤口,但是这是如何施展出神血术式来的?

    突然巴德尔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经历了第二次的生命,自己继承了前生的天赋(Gift),可以看破神血流动和术式转变的【赤眼】。

    他的双眼化为赤红,他看到了空气中的神血能量的流动,那扭曲的姿态并非来自于自己的血,而是凭空出现,来自于天地之间。

    这种情况自己曾经见到过,那是生前自己经历过的最为恐怖的一场浩劫——古神的复苏。

    数千年前被人类从王座上抹灭的古神,即使神形俱灭,古神的眼眸却依旧在深渊中窥视着整个表层世界。天生被古神钉上了烙印的人,将成为古神复活的肉躯,当他们的肉身被击碎之时,根源之卵随着命运而释放,古神便会借由那肉躯复活。这类人被称之为【继承者】。

    血液是灵魂的货币,需要使用血液作为代价,从灵魂中抽取力量,才能施展术式。

    只有【继承者】,才能在不流淌血液的情况下施展术式。

    巴德尔瘫坐在了地上,他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掌心,自己居然成了继承者,像是一个待宰的牛羊,命中注定会被钉死在古神的掌握之下。

    “真是一个莫大的惊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