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浮生若梦•得其所哉

    回到灵台阁，我第一时间就去寻了师父。我道：“师父，您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镯子取下来啊？”，师父刚要开口，便有婢女走进来，附耳与师父说了几句话，师父抿嘴笑笑，说了声：“知道了，下去吧”，又对我道：“这镯子戴上了便要跟你一辈子，是取不下来的”，“啊！”我震惊道，“师父，您在研究研究，肯定会有办法的”，师父笑道：“为师当初研制这镯子没考虑到还要摘下来，你等为师再想想办法”，我叹了口气道：“好吧”。师父道：“做阁主夫人的感觉如何啊？”，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三日的生活，没来由的一阵腰酸，忙正了正色尴尬道：“哦……挺好的，跟从前在山上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师父仿佛看穿了什么，笑道：“是吗？我看你瘦了，许是这几日累的”，我腾一下从榻上站起来道：“什么累的，我不累”，师父吓了一跳道：“这几日又是大婚又是回门，怎么会不累，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原来师父指的是这个啊，“哦……累，是有点儿累”我尴尬的坐下道，我想着得赶紧转移话题，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便道：“师父，您为什么不嫁人呢？”，师父道：“从前也想过要嫁给一个人，但是……没嫁成，现在年纪大了，就不想这些了”，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又追问道：“那您从前想嫁的是什么人啊？”，师父道：“那我就给你讲讲吧，这段往事咱们山上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听了也切莫说与他人”，我点点头道：“我绝不会说的，连衡华君我也不说”，师父笑笑，回忆起了这一段尘封多年的记忆。

    师父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很偶然的机会得以来到都城，她身无分文，人生地不熟，又是个独身一人的姑娘，不仅没吃没喝，还总有恶人虎视眈眈，本以为都城繁华，是个享乐的好地方，她却觉得像掉进了老虎窝，处处危机四伏，于是便想着必须要趁天还没黑赶紧找到容身之处，否则夜幕之下，不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小街上她不敢去，只敢在主街上四处看看，只是主街上都是大型的酒楼茶肆，人家根本不会雇佣外地人，更别说是一个姑娘了，她四处碰壁，眼看天就要黑了，正心急如焚时，突然瞧见了一处瓦舍，其中门可罗雀，说书先生正说着，最后两个客人也起身走了，老板看着空荡荡的铺子叹起了气，她灵机一动，踏进了大门，老板见有人进来，眼睛一亮道：“姑娘，听说书啊？”，她道：“不是，老板，我是给您送钱来了”，老板笑道：“你不听书如何给我送钱呀？”，她道：“您这里说书说的没意思，才没人爱听，我给您出个主意，保证您生意立刻红火起来”，老板将信将疑道：“那……那你说说，是什么主意”，她道：“是这样的”，半个时辰后，老板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做”。

    过了些时日，京城中就传遍了纳源瓦舍来了一位天上的仙女，是老板在汴河上游玩时救下的，仙女与帽妖打斗受了伤，这才坠入了汴河，纳源瓦舍神神秘秘的关了门，十五日后上巳节才会开门让大家见到仙女，说是仙女受了伤需要休养，一时间京城中人人津津乐道，有人信有人不信，但大家都想看看这纳源瓦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十五日后，纳源瓦舍门口早早排满了人，还有一些豪华马车停在道路两侧，几乎是开门的同时所有座位和雅间就全部坐满了，还有很多人站在空处，更有堵在门外进不来的，这其中也不乏同行过来看笑话的，为了应付今日的盛况，老板雇了不少临时工来跑腿打杂，不多时便为看客们上齐了茶水果子，看客们叫嚷道：“快请仙女出来吧！”“是啊是啊，别卖关子了”，老板道：“好好好，诸位稍安勿躁，仙女这不就来了嘛”，众人齐齐向屏风口处望去，她不慌不忙的走上台，在书案后边坐了下来，看客们安静了一会儿不见有其他人上来，便叫嚷道：“你坐那儿干什么啊？仙女呢？”，她笑笑，等看客们安静下来才道：“我就是仙女”，看客们瞬间一片唏嘘，“就你！”“这不是骗人吗？”，更有甚者或拍桌子或摔茶盏的叫嚣道：“滚下去，滚下去！”，这时瓦舍提前安排好装作看客的人纷纷发话道：“急什么，先听听她怎么说”，“是啊是啊，来都来了，听听吧”，众人这才稍稍安静了一些，此时她才淡然开口道：“大家以为仙女都是漂亮的，其实不然，仙女和凡人一样，也有漂亮的、丑的，还有我这种普通的，不过我们仙界都**米，不像你们凡人吃糙米，所以我们牙齿都比较好，而且我们还有专门的牙医，什么蛀牙呀、龅牙呀都可以治好，因此我们仙人即便是丑也不会太丑，你们凡人就是被这一口牙连累丑了”，台下不少人闻言都下意识的捂住了嘴，还有人小声道：“你别说，这姑娘的牙还真是好，又白又整齐”，有人问道：“那你们仙人是不是手一挥，施个法，这糙米就变精米了？”，其他人也起哄道：“是呀是呀，你要想证明你是仙女，你给我们变个精米看看”，她笑道：“不对，你们说的不对，我们制作精米是靠机器，把糙米放到精米机里，通过摩擦和冲击，除去糙米粗糙的部分，露出精米”，有人问道：“什么叫机器？”，她道：“机器，哦……简单说就是用铁做成的，有很多机巧装置，不用人操作，就可以自己工作，对了，你们总认为我们仙人会仙术，其实不然，我们根本不会仙术，我们只是会制造机器，在我们天上，几乎大部分的工作都由机器来完成”，有人道：“那机器都能干什么呢？”，她道：“哦……比如说种地，播种有播种机，收割有收割机，甚至用机器浇水、施肥”，有人讥笑道：“仙人还种地？你胡说的吧，你还说仙人不会仙术，那些腾云驾雾的仙人是怎么来的？”，她道：“问的好，我们仙人其实并不会飞，但我们会造飞机，飞机就是一种会飞的机器，我们坐在上边就可以和飞机一起起飞”，有人道：“这么说我们凡人坐着那飞机也能飞了？”她道：“对，你说的太对了，就是这样”，有人道：“那你造个飞机来让我们飞一飞”，周围人应和道：“是啊是啊，你让我们飞起来我们就信你”，她道：“我不会造机器，造机器要专门的人去造，而且造精米机的就只会造精米机，造飞机的也只会造飞机，并不是相通的，就像你们凡人铁匠只会打铁，木匠只会做木工一样，像我这种普通仙女要想坐一回飞机，得花钱买飞机票才能坐”，有人道：“合着你什么都不会呀”“那你在天上是个干什么的啊”，她道：“我是教钢……哦，教琴的老师”，有人道：“那你是伶人吗？”，她笑道：“这位公子，你这就不懂了，我们天上所有事都有机器去做了，人不用干活儿了，总得干点儿什么吧，所以我们天上文化艺术特别发达，人人都学习唱歌跳舞弹琴作画，所以我们做教师的非常受人尊敬，和教书的先生没有什么分别，并不是什么伶人乐妓，而是艺术的传播者”，“哦！”台下不少乐妓打扮的姑娘发出了羡慕的声音，其中一位姑娘问道：“那我们若去了天上，也能受人尊敬了！”，她道：“在天上，任何人任何行业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想被尊重，首先要品德高尚，其次要爱岗敬业，做到这两点都能被尊重，相反，如果你品格低劣，为人钻营，不管你从事着多么崇高的职业，也会为人不齿，在天上，原生条件给人的束缚很小，一个人能活成什么样，大多是靠自己”，这一番话，台下许多人都露出了憧憬之情，她又道：“天上之所以好，是因为社会制度好，并不是靠着仙术，咱们今天就先说到这里，下回我再接着跟大家聊”，老板高兴的合不拢嘴，他们都没注意到，看客中有几个人黑了脸。

    一连几日，纳源瓦舍的节目单里都没有她，众人纷纷焦急巡问何时能再见到仙女，老板也去催问，她只笑笑道：“别急，这叫饥饿营销”。到了十日后，她才又一次登了台。一位书生打扮的人率先问道：“哎，仙女，上回你说人人都学习唱歌跳舞，那圣贤书还读不读了”，她道：“当然要读，不仅读，还免费读，从七岁开始算起，读九年的书都不要钱”，那人又问道：“读书不要钱，那教书先生怎么赚钱呢？书院怎么活下去呢？”，她道：“那自然是国家……哦……朝廷出钱了，每个学生的学费都是朝廷财政拨款”，有人道：“天上也有朝廷啊？”，其他人道：“怎么没有，那玉皇大帝不就是天上朝廷的皇帝吗？”，又有人道：“读书不要钱，那岂不是人人都能读书了”，其他人道：“那可不，白读一辈子书谁不去呀”，她道：“你们说的对也不对，人人都读书是对的，可不是白读一辈子书，免费读书这九年只是小学和初中，后面还有高中三年、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和博士三年，这些都是要自己花钱的”，有人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惊讶道：“我的天呐，这些都读完要二十二年，七岁开始读，读完都二十九啦！”，一位老者道：“那又如何，老夫读书读到如今都五十多岁了”，有人道：“那后面这些花钱的就没人读了吧”，她道：“非也，大部分人也要读到研究生，只是读博士的还不是那么普遍”，有人道：“那读完了也是参加科举吗？”，她道：“我们不叫科举，？”众人疑惑道，她道：“是啊，我们天上为朝廷做事的都叫公务员，不像你们凡间叫某某大人，或者叫官老爷，我们那里的官员都是”，有人道：“官老爷是仆人！这话可不敢乱说呀”，她道：“我又没说这里，这里的官老爷那自然是得菩萨般供着，我们那里的官员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被群众举报了，”，有人道：“啊，那还做什么官啊，随便被百姓拿捏的官，当着有什么劲”，她道：“这就是你思想太狭隘了，要用手里的权利帮助穷困百姓，让所有人吃得饱饭、看得起病，受教育，有保障，而不是为了耍官威”，她又道：“好了，今天跟大家聊的够多了，咱们十日后再见”，有人喊到：“仙女，你叫什么呀，我们总不能老喊你仙女吧”，她笑笑道：“我叫鹿溪”。鹿溪起身到了后台，刚刚坐定，就见老板引着几位衣着光鲜的男子走了进来，为首的道：“鹿娘子，跟我们走一趟吧”，鹿溪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为何要跟你们走？你们要带我去哪儿？”，老板道：“鹿溪，这几位是御史大人派来的”，刚才说话的男子又道：“姑娘不必多问，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