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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李院公劝浪子回头 无情人再被有情伤

    闲话休絮,言归正传。

    却说康裕一把红莲业火,焚尽刘家罪孽,他自一路潜出十分轻松。

    来到大柳树下,拿了钩爪兵器,沿着小巷到了南城门,就见有几个更夫带着守卒提着灭火的器具往着火处赶,也无心管他,他趁机来到城墙上,把铁钩给女墙一挂,丢下绳索,顺势滑下土围子。

    沿着大道一路行走。

    二更天,便来到自家庄上。

    却远远望见,家中的院落中闪着点点火光。

    “奇哉怪哉,这半夜,院中怎是还不熄灯休息?”

    他纳罕一声。

    现如今,却是从前门墙上翻过去十分不妥,所以他便是绕道后院小门,便自己上次到家时的门。

    这后门离着关押自己的柴房最***常习武也在此处,所以对于此处门道,他甚是熟捻。

    此门只上了一道闩,却不牢靠,上有一指宽的缝隙,旁边就是院公李老父子住处,不用翻墙,只要轻手轻脚,拿把小刀便是能够撬开。

    心中想罢,他当即摸出解腕尖刀,伸进门缝就打算挪开横木。

    却在这时,突然从里头传来个声响。

    “谁呀?”

    康裕立刻不敢动,听声音,说话的是看后门的李院公。

    紧接着,后面有脚步挪动声,似是要开门。

    他当即大惊,便要遁走,可是后面又是一句话,止了他的步子。

    “可是小郎回来了?”李院公道:“我知小郎你心中委屈,莫要走,今日下午你可是在城中靠墙根的茶楼吃茶打听?”

    康裕不言,转身看着开门的院公。

    “我猜你今日便要回来。”

    却此话听的康裕是心中惶恐,正所谓百密一疏,未曾想自觉行事紧密,竟然稀里糊涂泄了消息。

    如此,里面人定有防备,这大仇如何能报?

    他心中纠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而这时,李老看着他的染血模样,淡定十分。

    “休要惊恐,后院无人,我只说前院摊场大,将后面的都打发到前头拾掇中元祭鬼的东西。”

    康裕听完,立即大喜。

    “如此正好,倒是少了纷争,小子多谢李老美意。”他一挽刀,“阿公你只管睡觉,等我料理完院中事宜,自己便走。”

    “是甚么事宜?”

    李老见康裕要进,立马横身给门前一拦。

    “前向的龌龊,这你就莫要管,放我进去便是!”

    “小郎,我知你心思,也估摸着你已经伤了刘氏性命。”李老叹息道:“哎,我当日便跟你说你那嫂嫂不是省油灯,却她等你走后十分张扬,如今她也算是得了现世报。”

    听完他的话,原本心气上来的康裕,立马便是面色一柔。

    他言道:“既然如此,李老愿支持我,便叫我冲进去杀了他俩个虚伪小人便是。”

    李院公到:“小郎真是误会,自你当日走,老爷便无一日欢喜,常常念叨,你大哥更是没有得势猖狂,便是升迁宴都是谢了,可见他二人非是无情之人。”

    康裕一听,心想当日送行时的依依惜别,又早先荫蔽自己一二。

    因此他道:“院公是被他等骗了,老父亲便罢,我自不忤逆,可那路商截杀于某的贼寇直言乃是康饶夫妇所为!”

    院公道:“小郎又是错了,大公子自你离开,便是与老爷共住一起,那刘氏娘俩则是住在城内,想一切皆是她父女做得,不干大朗之事。”

    他自是劝解,不想康裕做下弑父弑兄之事,可康裕才不相信。

    “夫妻本一体,我囚,他康饶右迁;我死,他得一庄家财,他夫妻不和,也是假仁假义作态,唬弄世人!”说罢,他冷哼一声,“李老入迷,我旁观者清,看的分明,你且走开,待某诛贼!”

    “小郎糊涂,你大哥亦非刻薄寡恩之人。”

    “我心中自有打算,不用阿公多言。”

    却是刘院公想要规劝,康裕自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今日非要诛杀这借自己项上人头的贼子,一把将对方推开。

    “小郎!且听老朽最后一言,”李院公怎能拦截,只是拽着前者袖口道:“你兄弟阋墙,今日所诛又岂是一人?”

    “此话怎讲?”

    “你二人一死一逃,百年之后,谁扶老爷灵柩上山?”老院公恳切道:“你今日也莫要假仁假义,杀人杀全便是!”

    “这——”

    却李院公又道:“纵你兄长万般有罪,却你这般不悟,冥顽痴愚赛他几何!?殊途同归,一丘之貉。莫不如此也?”

    这话是洪钟大吕,前者听闻,立刻从执迷中唤醒,李院公之言,确实字字珠玑,自己所杀又岂是一人?

    不论那便宜父亲老来孤苦,却那城中被自己放过的内侄,生死之间又有何异?

    康饶杀之不怨,却是稚子何其无辜!

    想自己前世自小便没有父母,好似土坑当中掘出。虽自小练就铁石心肠一副,本领一生,却也是生也好,死也罢,浑浑噩噩,无根浮萍,其中苦楚饮冰,独有自知。

    既是如此,又何必再造天涯沦落人?

    想及此,是悲从心中来,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

    “惜兮,惶兮,伶仃行兮!”

    “罢罢罢,自古多情空余恨,无情今被有情伤。”说尽,他把长刀架在脖颈,割了一缕长发,“今日便莫要造孽,你去取我兵器披挂与我,某自去便是。”

    一想身世,不觉,清泪落俩行间。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未到伤心处。

    他将沾血腰刀给地上一扎,扭头一把将断发撇到地上。

    刘院公见到,自不多说,只到了库房当中,取了他的铁枪,包袱中的宝甲,又是从马厩中牵来匹骏马。

    接过缰绳,康裕将包袱给马褡裢上一挂,将铁枪去了枪头,给鞍鞯了事环上一搭,翻身上马。

    “错综恩义,今日俩清!”

    “再要相见,是恨非亲!”

    言尽,一挥缰绳,便是朝着陕南华阴县而去。

    现如今,又成伶仃,却若不去投靠师兄史进,也再难有去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