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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醉京城画师幡然醒悟2

    接连升迁的姑父请他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喝酒,他们坐在酒楼里,一边欣赏着舞姬曼妙的舞姿,一边把酒言欢。

    姑父看着杯中的美酒,颇有感慨:“这是太白先生最爱的酒,也不知离开京城的他是否会想念此间美酒?”

    太白先生…………

    慕陶对那位神仙般的人物心向往之,追问道:“太白先生为何会离开京城?”

    整个京城,无人不折服于太白先生的才华,这样一位人物,为什么会选择离开京城?

    姑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们这等庸人也只能以酒遥寄倾慕之情了。”

    慕陶尝了口酒,确实是上等好酒。

    但是最美味的葡萄酒也有喝腻的一天,最好看的美人也有看腻了的时候,画师不停重复画同一张画作,也终究会感到厌倦。

    从他奉上麻姑贺寿图被皇帝和贵妃娘娘提拔后,人物入画就在京城风靡了起来,而且一流行就是五年。

    这五年里,来找他作画的王公贵族都是请他画人物丹青,最好是把他们自己画进去,慕陶对这些王公贵族从一开始的恭敬附和,到后来的避之不及。

    其中最让他头疼的,就是当朝的七公主。

    七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就连贵妃娘娘见到她都要礼让三分,她又是个娇纵跋扈的性格,每次来找慕陶作画,都让他头疼不止,但公主殿下却相当喜欢他画中的自己,这五年来,慕陶给她画了近百幅画作,有时她得了一条美丽绝伦的裙子,也要让慕陶把自己画下来,逼得慕陶苦不堪言。

    前段时间皇帝赏给七公主一套罕见的宝石玛瑙金丝点翠罗裙,七公主就来找他作画,慕陶躲了好几日,尽管出入都很小心翼翼,但还是被七公主堵到了人。

    七公主把他堵在酒楼里,毫不客气的说:“沈卿,快快为本公主作画。”

    慕陶看着面前的少女,七公主生了副好皮囊,但是再好的皮囊他画了一百多张画,也没有落笔的欲望了。

    而且……

    慕陶看了看她身上华丽无比的衣裙和浑身珠光宝气的首饰,这些年他真的画了太多这样的东西,他感觉自己很疲惫,而且是真的画腻了。

    七公主不满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本公主的罗裙不好看吗?”

    慕陶:“公主殿下的罗裙自然是精美绝伦。”

    七公主:“那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为本公主作画?”

    慕陶实在是不想画:“公主殿下,微臣已经给您画了近百幅丹青。”

    七公主挑眉:“所以?”

    慕陶实话实说:“微臣画腻了。”

    七公主勃然大怒,指着他怒斥:“放肆!大胆的奴才竟然敢如何跟本公主讲话!来人啊!将他拽起来!!”

    慕陶也恼了,他这些年被无数王公贵族以礼相待,文人大家的傲气他是一点都不少,七公主如此无礼,他当即就怒不可遏:“公主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微臣是…………”

    一道夹杂着飒风的鞭子抽了过来,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慕陶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比疼痛更加鲜明的是羞耻和愤怒。

    “你是什么?”七公主握着鞭子,用力抽了他好几鞭,她俯视着他轻蔑的笑:“你不过是我父皇养的一只狗罢了。”

    少女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打得他眼冒金星,慕陶恼怒道:“你怎可如此侮辱我?!”

    “本公主说的是实话,而且你一个奴才,本公主想怎么处置你就怎么处置你,想怎么侮辱你就怎么侮辱你”七公主用鞭子勾起他好看的下颌,笑得邪恶:“你就是一个供我们消遣的玩意儿罢了,还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

    慕陶被羞辱的满脸涨红,青筋直冒,七公主看他这个样子还是有些不解气,抬脚用力踩在他的右手上,用力的碾了碾。

    慕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骨骼扭曲的声音清脆又诡异,七公主却是很开心,她挥了挥手,属下才放开慕陶。

    七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整洁的白衣上好几道血痕,脸也红肿了起来,那只好看的手扭曲成奇怪的姿态,她突然觉得他顺眼多了:“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样子,就算父皇再怎么喜欢你,你也是个伺候我们的奴才。”

    她轻蔑的看着他:“你,记住了吗?”

    一声狼狈的男子捂着手,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微臣,记住了。”

    七公主走后,侍从们赶忙来扶起慕陶,慕陶推开众人,就像是失了魂似的,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酒楼,回到家不久就生了一场重病。

    他躺在锦绣绸缎里,高烧不退,一病不起。

    姑父找来郎中为他医治,他的病情却反反复复,让他缠绵病榻半年之久。

    慕陶养病期间很容易做梦,他梦到了自己向往京城的奢华生活,梦到了酒肆里的葡萄酒,梦到了翩翩起舞的西域舞姬,梦到了自己得到了皇帝的赏识,每天都在作画,但是画的却都是他不喜欢的东西。

    他还梦到了七公主的羞辱和讽刺,她的话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里,最初的愤怒过后,他知道她没有说错,自己这些年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也只是一个为人作画的奴才。

    他不停的做梦,梦到了那张麻姑贺寿图,梦到自己撕了那张画,回到了家乡,他坐在河边的柳树下,对着河里的鱼儿作画。

    过了半年,慕陶的病好了,梦也醒了。

    王公大臣们见他病好了,便频繁登门,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他们请慕陶为自己作画,但是都被慕陶以右手有伤未愈谢绝了,他不再去贵人云集的酒楼了,而是一个人登山观云,或者是去道观里喂猫,他一个人走走停停,像是想要寻找什么,但总是找不到。

    直到他因为看到一片竹林斑驳的阴影欣喜时,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想找的是记忆里的家乡。

    他想念家乡的竹林,想念河边的柳树,想念会游曳到他手边的锦鲤,还有多年未见的父亲。

    慕陶向皇帝递交了辞呈,牵着一匹白马,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裹就打算离开这繁花似锦的京城了。

    姑父挽留道:“你确定要舍弃现在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慕陶点了点头:“嗯。”

    姑父有些惆怅,当年他不懂沈父,现在他连慕陶都看不懂了。

    临行时,七公主拦住了他,美丽的公主还是那样的趾高气扬:“你是不是生本公主的气,所以才会辞官回乡?”

    白衣男子笑了起来,笑容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慕陶回答:“当然不是。”

    七公主跺脚追问:“那你是为了什么辞官?!京城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要回乡?!”

    慕陶看了眼巍峨的城门,笑着回答:“京城很好,但却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七公主愣了一下,显然不相信繁华的京城会缺少什么,她问道:“你想要什么?”

    慕陶不再回答,他策马而去,风吹起他的衣带和袖子,看起来飘逸极了。

    七公主追问:“你想要什么呀?!”

    他想要什么?他想要去画会游到手边的锦鲤,想要去画家乡的垂柳,想要去用手描绘竹林的斑驳阴影。

    他想要躺在小河边睡个好觉,那一定自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