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医女难自医忆初心4
他们扑进了师父师娘的怀里，师父满是褶皱的手颤抖着抚摸他们的脸，浑浊的眼里早已盛满了泪。
常月将抱了一路的骨灰盒子拿出来，哽咽道：“师父师娘，这是……这是……”
她说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全是泪水，只有把它全哭完才好受一些，师父颤抖着抱住了那只小小的骨灰盒，当年他离开时还是一个芝兰玉树活生生的人，归家时却已经变成了一个冰冷的骨灰盒。
老者泣不成声：“安南……我的安南啊……我的孩子……”
师娘搂着他们哭的几度晕厥过去，他们这些孩子，要么是父母全无被师父师娘收养，要么就是有人故意丢弃在医馆门口的弃儿，师父师娘传授他们医术，更是把他们当成老来的孩子细心呵护，如今老来丧子，更是痛不欲生。
师父抚摸着他们的脸颊，苍老的声音带着悲痛：“这几年苦了你们了。”
常月想像往日那般回答，不辛苦，那是我们医者应该做的。
但是她望着警惕他们的乡亲，和严防死守的城门，突然说不出来一个字。
她突然迷茫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瘟疫爆发的时候出来救人，他们救了那么多的人又如何？他们得到了什么？
不少县令欺他们年少不给他们赏银，还要他们自掏腰包，得到的是乡亲的白眼和避之不及，还得到了什么？
常月想起了安南的死因，她那温和宽容的师兄，本可成为一位好大夫，却被一个病患害死了，死在了寒冬里，遗体放了足足半个月才得以火化，即使是这样，他的骨灰也无法进城。
常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被这样对待。
无论师父师娘怎样恳求，乡亲们都不允许他们进城，甚至还拿扫把驱赶他们，师父师娘无奈只能给他们在城外扎起了帐篷。
夜晚师娘送来了亲手做的鲜花饼还有厚厚的被子，师娘给他们铺被子：“虽然已经是三月了，但是夜里冷，你们裹得厚一点，小心别冻着。”
常月乖乖的点头，师娘看她愣愣的模样，像是失了魂似的，还以为她被吓到了，心疼不已的摸着她的脸：“我的月儿，好孩子别怕。”
常月依靠在师娘怀里，身体很温暖，心里却是冷冰冰的。
孟芝裹成了一个球，他狼吞虎咽的吃了好几个鲜花饼，吃完肚子是饱了，但还是有些沮丧：“师娘，我们要一直在帐篷里吗？”
师弟们闻言都很沮丧，手里的鲜花饼也吃不下去了。
师娘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苍老的声音很是温柔坚定：“不会的，你师父已经去跟县令大人说好了，等七八日你们没有发热风寒的征兆，就让你们进城。”
师弟们一片欢呼，常月抱着安南的骨灰盒，默不作声的吃着鲜花饼，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再一次对行医救命产生了怀疑，她不知道自己拼命的治病救人是否值得。
顾夫人想着七八日后就能把孩子们接进城里，但是回去后他们老两口就双双病倒了，尽管顾大夫解释了是因为大弟子离世，他们二人忧思过度所致，但是被恐惧裹挟着的乡亲根本不信他们的话。
“滚出去！不要把瘟疫带到这里！”
“我们还不想死！出去！”
往日和善的邻里，现在各个拿着扫把长铲，轰瘟神似的把顾大夫和夫人往外赶，还有一些年轻人直接拿着火把将济世医馆一把火给点燃了。
病重的顾大夫被乡亲推的脚下踉跄，常月稳稳的扶住了师父，她站在乡亲面前，目光里满是冰冷的厌弃，常月说道：“我师父师母行医救命几十年，各位哪个没有被他们救治过？如今你们这般对待他们，良心何在？！”
被风吹日晒过的少女瘦瘦黑黑，就像是一棵坚毅的胡杨树，她的眼睛明亮又冰冷，刚才激动的乡亲在她的目光下渐渐冷静了下来，不敢再上前动手，但是他们还是堵住了进城的去路，他们脸上有愧疚有惊恐有犹豫不定，但他们还是堵住了城门。
城里的济世医馆被他们付之一炬，没有人救火，他们巴不得医馆烧个干净，城外的常月厌恶透了这群人，她甚至后悔以前自己救治过他们。
孟芝正要上前跟他们理论，常月却抬手拦住了他，常月厌恶的转头，不愿意再看他们一眼。
她语气冰冷的说道：“我们走。”
孟芝还有些不甘心，师父拍了拍他的手，摇了摇头。
离开县城后，师父师母带着他们一路行医救人，安南离世后，常月成了师父师母身边最得力最勇敢的孩子，她一路都在按照师父的指示救治病患，但是她的语气越来越言简意赅，越来越不愿意与病患有过多的牵扯。
她背着师兄的骨灰盒，每天都在治病救人，但她却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会选择当一个医女？那些心肠卑劣的人真的该被救治吗？
她不知道答案。
他们路过一个头疾严重的县城，师父师母选择留下来救人，常月和师弟们也每日熬药问诊，他们的汤药很有效，那些百姓的头疾很快就痊愈消失了。
他们返回临时落脚处收拾行李时，却发现有好多乡亲正在给他们修缮房屋。
乡亲们看到他们，腼腆又热情的说着话，你一言我一语，热闹极了。
“顾大夫，这个房屋太简陋了，我们修缮修缮，正好能给各位大夫当医馆。”
“这个地方风水不错，当医馆再合适不过了，顾大夫顾夫人你们都一把年纪了，何不在此落脚？”
“现在也没什么瘟疫肆虐，顾大夫就别再漂泊了，你的弟子们还这么的年幼，正是好好喂养长身体的年纪啊，漂泊在外是吃不饱饭的。”
赵婶拉住了常月：“小月大夫都及笄了还这么的瘦，一定要好好吃饭，中午就去婶子家吃饭怎么样？婶子给你做葱油饼。”
常月愣了一下，对于突如其来的热情，她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师父师母。
师父听了村民们的话，又看了看身后一群半大的孩子们，笑着点头：“那以后就麻烦各位邻里了。”
“不麻烦不麻烦”赵婶拉着常月：“走走走，你们都跟婶子回家吃饭。”
常月被她拉着走，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吃饭时，赵婶一直给他们夹菜，不停的让他们多吃点：“这是第一批鲜笋，新鲜着呢，还有这个野菇鸡肉也好吃，葱油饼要趁热。”
孟芝吃的很是开心，师弟们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热气腾腾的饭菜了，吃的很是捧场，常月也在低头一直吃，赵婶看着她慢慢吃饭的模样，突然哽咽了一下，眼里带着热泪。
这一变故让常月他们都愣住了。
孟芝不知所措：“赵婶，你这是怎么了？”
女人抹了抹眼泪，尴尬的笑道：“对不住啊，我就是看着你们突然就想哭……。”
“你们还这么的小，这段时间一直给我们治病……”赵婶拉着常月的手，眼里带着热泪，对她露出一个灿烂又感激的笑：“谢谢你们，我真的……很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们这些老百姓不知道还要被头疾折磨多久呢。”
女人的手很粗糙也很温暖，常月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早在被乡亲赶出来的时候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要跟病患有过多的感情牵扯，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但是现在她被女人这样拉着手的感觉，常月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
一个小女孩走过来拉了拉常月的衣袖，她对着常月腼腆一笑，然后举起了手里的一朵嫩黄色的小野花。
“送给我？”常月不确定的问。
女孩点点头，然后红着脸蛋，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以后要成为像姐姐一样厉害的医师。”
常月看着眼前的女孩却愣住了，她恍然记起，自己也曾将一朵小野花送给师父，那时的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长大后也要成为想你一样厉害的医师，治病救人，悬壶济世！
那时师父的背还没有这么的弯，黑发里的白丝并不多，他站在阳光里，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那你可能会吃很多苦哦。”
“我不怕吃苦！”
“医师这条道路并不好走，也许你会遇到很多挫折。”
“我不怕挫折！”
师父慈爱的望着她：“那你一定要记住自己的初心呀。”
女孩仰着脑袋，勇敢的大声说道：“我会永远记得的！”
多年之前，她将花朵送给了师父，而多年后的今天，又有一个女孩将花朵送给了她。
常月缓缓的接过那朵小花，脸上露出一个温和又灿烂的笑，她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谢谢，我很喜欢。”
这一刻，她不再纠结治病救人值不值得，因为她记得从一开始，她就是要成为一个厉害的医师而努力，她要成为医术精湛悬壶济世的医师，即使有再多的人背弃她，有再多的磨难等着她，她也一定要走下去。
她要追随师父师母的脚步，成为像他们那样医者仁心的医师。
一生无悔。
常月将抱了一路的骨灰盒子拿出来，哽咽道：“师父师娘，这是……这是……”
她说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全是泪水，只有把它全哭完才好受一些，师父颤抖着抱住了那只小小的骨灰盒，当年他离开时还是一个芝兰玉树活生生的人，归家时却已经变成了一个冰冷的骨灰盒。
老者泣不成声：“安南……我的安南啊……我的孩子……”
师娘搂着他们哭的几度晕厥过去，他们这些孩子，要么是父母全无被师父师娘收养，要么就是有人故意丢弃在医馆门口的弃儿，师父师娘传授他们医术，更是把他们当成老来的孩子细心呵护，如今老来丧子，更是痛不欲生。
师父抚摸着他们的脸颊，苍老的声音带着悲痛：“这几年苦了你们了。”
常月想像往日那般回答，不辛苦，那是我们医者应该做的。
但是她望着警惕他们的乡亲，和严防死守的城门，突然说不出来一个字。
她突然迷茫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瘟疫爆发的时候出来救人，他们救了那么多的人又如何？他们得到了什么？
不少县令欺他们年少不给他们赏银，还要他们自掏腰包，得到的是乡亲的白眼和避之不及，还得到了什么？
常月想起了安南的死因，她那温和宽容的师兄，本可成为一位好大夫，却被一个病患害死了，死在了寒冬里，遗体放了足足半个月才得以火化，即使是这样，他的骨灰也无法进城。
常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被这样对待。
无论师父师娘怎样恳求，乡亲们都不允许他们进城，甚至还拿扫把驱赶他们，师父师娘无奈只能给他们在城外扎起了帐篷。
夜晚师娘送来了亲手做的鲜花饼还有厚厚的被子，师娘给他们铺被子：“虽然已经是三月了，但是夜里冷，你们裹得厚一点，小心别冻着。”
常月乖乖的点头，师娘看她愣愣的模样，像是失了魂似的，还以为她被吓到了，心疼不已的摸着她的脸：“我的月儿，好孩子别怕。”
常月依靠在师娘怀里，身体很温暖，心里却是冷冰冰的。
孟芝裹成了一个球，他狼吞虎咽的吃了好几个鲜花饼，吃完肚子是饱了，但还是有些沮丧：“师娘，我们要一直在帐篷里吗？”
师弟们闻言都很沮丧，手里的鲜花饼也吃不下去了。
师娘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苍老的声音很是温柔坚定：“不会的，你师父已经去跟县令大人说好了，等七八日你们没有发热风寒的征兆，就让你们进城。”
师弟们一片欢呼，常月抱着安南的骨灰盒，默不作声的吃着鲜花饼，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再一次对行医救命产生了怀疑，她不知道自己拼命的治病救人是否值得。
顾夫人想着七八日后就能把孩子们接进城里，但是回去后他们老两口就双双病倒了，尽管顾大夫解释了是因为大弟子离世，他们二人忧思过度所致，但是被恐惧裹挟着的乡亲根本不信他们的话。
“滚出去！不要把瘟疫带到这里！”
“我们还不想死！出去！”
往日和善的邻里，现在各个拿着扫把长铲，轰瘟神似的把顾大夫和夫人往外赶，还有一些年轻人直接拿着火把将济世医馆一把火给点燃了。
病重的顾大夫被乡亲推的脚下踉跄，常月稳稳的扶住了师父，她站在乡亲面前，目光里满是冰冷的厌弃，常月说道：“我师父师母行医救命几十年，各位哪个没有被他们救治过？如今你们这般对待他们，良心何在？！”
被风吹日晒过的少女瘦瘦黑黑，就像是一棵坚毅的胡杨树，她的眼睛明亮又冰冷，刚才激动的乡亲在她的目光下渐渐冷静了下来，不敢再上前动手，但是他们还是堵住了进城的去路，他们脸上有愧疚有惊恐有犹豫不定，但他们还是堵住了城门。
城里的济世医馆被他们付之一炬，没有人救火，他们巴不得医馆烧个干净，城外的常月厌恶透了这群人，她甚至后悔以前自己救治过他们。
孟芝正要上前跟他们理论，常月却抬手拦住了他，常月厌恶的转头，不愿意再看他们一眼。
她语气冰冷的说道：“我们走。”
孟芝还有些不甘心，师父拍了拍他的手，摇了摇头。
离开县城后，师父师母带着他们一路行医救人，安南离世后，常月成了师父师母身边最得力最勇敢的孩子，她一路都在按照师父的指示救治病患，但是她的语气越来越言简意赅，越来越不愿意与病患有过多的牵扯。
她背着师兄的骨灰盒，每天都在治病救人，但她却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会选择当一个医女？那些心肠卑劣的人真的该被救治吗？
她不知道答案。
他们路过一个头疾严重的县城，师父师母选择留下来救人，常月和师弟们也每日熬药问诊，他们的汤药很有效，那些百姓的头疾很快就痊愈消失了。
他们返回临时落脚处收拾行李时，却发现有好多乡亲正在给他们修缮房屋。
乡亲们看到他们，腼腆又热情的说着话，你一言我一语，热闹极了。
“顾大夫，这个房屋太简陋了，我们修缮修缮，正好能给各位大夫当医馆。”
“这个地方风水不错，当医馆再合适不过了，顾大夫顾夫人你们都一把年纪了，何不在此落脚？”
“现在也没什么瘟疫肆虐，顾大夫就别再漂泊了，你的弟子们还这么的年幼，正是好好喂养长身体的年纪啊，漂泊在外是吃不饱饭的。”
赵婶拉住了常月：“小月大夫都及笄了还这么的瘦，一定要好好吃饭，中午就去婶子家吃饭怎么样？婶子给你做葱油饼。”
常月愣了一下，对于突如其来的热情，她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师父师母。
师父听了村民们的话，又看了看身后一群半大的孩子们，笑着点头：“那以后就麻烦各位邻里了。”
“不麻烦不麻烦”赵婶拉着常月：“走走走，你们都跟婶子回家吃饭。”
常月被她拉着走，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吃饭时，赵婶一直给他们夹菜，不停的让他们多吃点：“这是第一批鲜笋，新鲜着呢，还有这个野菇鸡肉也好吃，葱油饼要趁热。”
孟芝吃的很是开心，师弟们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热气腾腾的饭菜了，吃的很是捧场，常月也在低头一直吃，赵婶看着她慢慢吃饭的模样，突然哽咽了一下，眼里带着热泪。
这一变故让常月他们都愣住了。
孟芝不知所措：“赵婶，你这是怎么了？”
女人抹了抹眼泪，尴尬的笑道：“对不住啊，我就是看着你们突然就想哭……。”
“你们还这么的小，这段时间一直给我们治病……”赵婶拉着常月的手，眼里带着热泪，对她露出一个灿烂又感激的笑：“谢谢你们，我真的……很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们这些老百姓不知道还要被头疾折磨多久呢。”
女人的手很粗糙也很温暖，常月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早在被乡亲赶出来的时候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要跟病患有过多的感情牵扯，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但是现在她被女人这样拉着手的感觉，常月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
一个小女孩走过来拉了拉常月的衣袖，她对着常月腼腆一笑，然后举起了手里的一朵嫩黄色的小野花。
“送给我？”常月不确定的问。
女孩点点头，然后红着脸蛋，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以后要成为像姐姐一样厉害的医师。”
常月看着眼前的女孩却愣住了，她恍然记起，自己也曾将一朵小野花送给师父，那时的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长大后也要成为想你一样厉害的医师，治病救人，悬壶济世！
那时师父的背还没有这么的弯，黑发里的白丝并不多，他站在阳光里，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那你可能会吃很多苦哦。”
“我不怕吃苦！”
“医师这条道路并不好走，也许你会遇到很多挫折。”
“我不怕挫折！”
师父慈爱的望着她：“那你一定要记住自己的初心呀。”
女孩仰着脑袋，勇敢的大声说道：“我会永远记得的！”
多年之前，她将花朵送给了师父，而多年后的今天，又有一个女孩将花朵送给了她。
常月缓缓的接过那朵小花，脸上露出一个温和又灿烂的笑，她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谢谢，我很喜欢。”
这一刻，她不再纠结治病救人值不值得，因为她记得从一开始，她就是要成为一个厉害的医师而努力，她要成为医术精湛悬壶济世的医师，即使有再多的人背弃她，有再多的磨难等着她，她也一定要走下去。
她要追随师父师母的脚步，成为像他们那样医者仁心的医师。
一生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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