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幻境，或是别的世界

    正当我准备向她介绍具体流程时，她又提出了一个额外的条件

    【我还有一个要求，不管你要去哪，都要把我带出封印。】

    听完她的要求，我不禁感到心头一沉。想都不用想，果断排除这种可能性，在亚特兰蒂斯好不容易迎来和平，百废待兴的时刻，将这把没有人能制约的混沌魔剑放出去，无疑是整个世界的威胁，那样做与亲自破坏世界别无二致。

    看着我斩钉截铁的样子，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还没等我开口，又及时补充道

    【而且你也不用特别担心，我自然是要跟着你了，你这计划总不会因为再带个人就没办法成功了吧。】

    『……？』

    我一时间不能理解这位魔剑精灵的脑回路，有点摸不着头脑，而且我也自觉没有这种魅力，能让传说中的魔剑宁愿废弃契约也选择跟随我。她看到我一头雾水的样子，顿时明白是我想歪了。白了我一眼之后，从她自己的角度来对我解释起来

    【我想你也知道吧，无论施术者用邪念幻术把你送到了哪，想要窥探到那段记忆，都只有自己亲自下场，化身为“零”才可能做到。否则，那就只不过是个把自己和敌人都限制在原地的寻常魔法而已。】

    【我也知道你有一些事情是不想让我看到的，但这对于我来说是建立信任的必要条件。如果说我真的不小心瞥见了一角未来，那么，要抹掉那段记忆也无所谓。】

    【只要你做得到。】

    『……倒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你想跟着的话，那就尽管跟过来吧。』

    经过短暂的思考，我理解了她的想法，决定满足她的要求。在这种状况下，我们彼此都对合作有了一个自己的基准，剩下的，只要将流程启动起来就好。

    不过就算是施术者，想进入别人的“幻境”也只会成为我现在这种状态，成为一个无力的局外人。必须，成为“零”。

    只要去不在意她，也就只是多了个看不见的旁观者而已。至于我的过去，他们主从二人也已经不知道窥探过多少次了，不差这一回。带着她，也可以避免这把被我唤醒的魔剑趁着我进入幻境的机会，从封印中逃出来，成为祸乱世间的存在。

    『还有其他要求吗？』

    【嗯……暂时没有了，不如让我听听你的计划吧。】

    我向她询问是否还有其他的要求，卡尔达诺手指顶着下巴，稍加思索，感觉也没什么需要补充的。我感到有些意外，但也很高兴她的要求没有太过苛刻。她向我了解整个行动的步骤，我也事无巨细地为她一一讲明。

    『总而言之，“零”看似微不足道，其本质已经接近无穷。』

    『而以“零”作为根源的阿修罗，他的魔法也自然跟“零”密不可分。』

    『我甚至怀疑，你们的所谓“幻境”跟我用“零”的魔法来到的这个过去别无二致。』

    『究竟是我把自己送进了幻境之中，还是你们本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把人送回了历史……』

    听着我独特的理解与大胆的猜想，卡尔达诺也开始有些后知后觉，不禁打了个寒战，显得有些后怕，倘若世界本身没有像“零状态”这样的抑制力，那么历史岂不是已经被他们送回去的家伙修改得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骚乱或许早就在历史中出现了。

    【……】

    『扯远了，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万物皆数的世界，理解“零”的力量可以帮助X骑士跨越时间，而秩序与混沌的力量也远不止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由得感叹这个世界的无限可能性

    『你们的魔法改变不了过去，而我的力量还不足以在这里开创未来。被你们送进“幻境”里的人只会陷入“零”的状态，无法干预那个世界的进程。但我现在恰好就已经满足了那个条件，而且不但能与你交流，甚至还能使用一部分力量。』

    『所以，我想试着将两者结合一下。利用我的力量，去影响“幻境”中的事件，也许可以打破历史的轨迹，开辟出新的道路。』

    只能说不愧是魔剑卡尔达诺，她一眼就看出了其中隐藏的问题，泼冷水的时候也不忘嘲讽我一句

    【笨蛋吗你……“0”和“0”无论进行怎样的计算，其结果永远都只会是0……】

    我叹了一口气，但仍不愿妥协

    『……我也知道，但总归还是有尝试的价值。』

    『就算没有结果，“邪念幻术”中的时间流速与这里不同，能多积累些经验也是好的。』

    『最起码，我相信你的魔法可以帮助我更好地理解“零”的本质。』

    我要说的话已经都说完了，现在，就看是她怎么想的了。

    卡尔达诺显然有些诧异，稍稍沉默了一阵，不过片刻之后

    【真是个怪人……】

    她喃喃自语道

    【当今的数学世界看似已经形成了完美的秩序。可是，这种秩序只在有理数的范围内才有效。无条件拒绝明明存在的无理数和“无限”的数学世界，是没有资格谈论真理的。】

    【就算如此，舒尼亚他也没有放弃这样的世界，只是希望通过引入“无限”，让所有人回归正确的数学之路，我们一直以来也都是这么做的。】

    （但事实上，他很久以前就放弃了要拼命活下去的想法，只是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为米丽埃尔做些什么。）

    （而现在，X骑士主动把希望的种子送到了我的面前。我想，可能这就是，此生绝无仅有的机会吧。）

    魔剑的少女点到为止，没有正面回应我。她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藏在心底，就像擅长玩弄人心的魔女般，摆出了一副妩媚的表情

    【“秩序的守护者”要和我这样的异端共同踏入禁忌的领域……真是令人感慨。】

    她缓缓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和挑衅。

    卡尔达诺伸出纤巧的双手，轻轻地捧住我的脸颊，注视着我。她真红的明眸配上垂落的银发，让我感到无比惊艳，深深地映入我眼中，我也从她眼中看到了我本不该存在的倒影。

    她那樱花般的唇瓣发出甜美的吐息，身体距离逐渐拉近，就快要贴了上来。尽管都没有实体，但我们仿佛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她注意到我别扭的表情，脸上也不禁泛上一抹红晕。她强行把我想要转过去的头拧回正面，气鼓鼓地对我说道

    【严肃一点，接触是这个魔法的必要条件。看着我的眼睛，想象你想去的那个时代。】

    我有点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我怎么记得阿修罗单手盖住我的脸就把我送过去了……你真的会用吗？邪念幻术？』

    【啰…啰嗦！我当然会！只是没用过而已……而且要你配合只是为了能更精确点罢了！】

    【那么……从这里开始，开拓他们的未来吧！】

    随着这位另类旅伴的声音落下，新的旅途开始了。

    我踏入一片混沌之中，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由于一开始就是一副“零”的状态，所以很难分辨出现在的自己究竟是本体，还是单纯的意识。但就算只是意识进入了幻境之中，也没人能对我陷入“零”的状态的身体做些什么，更何况那片封印的空间也不会有人打扰，一直都很安全。

    这里的环境与无名山的空间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仿佛是“黑”与“白”一般，有着本质的差异。

    我在这混沌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回荡着那把不靠谱魔剑曾说过的话，回忆起千年之前的种种，让“零”的魔法缠绕着我的周身。转眼间，就像参天大树分出新的枝桠一般，我似乎能感受到空无一物的脚下延伸出了明确的道路。

    周围的混沌再次化作具体的形象，随着我前进的脚步变得愈发清晰，我看这一个个熟悉的景象从身边掠过。最后，我察觉到异样，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这里应该就是通路的终点，我知道再踏过一步，应该就能进入过去的幻境，或是——别的世界。

    直到这里，我依然没有遇见卡尔达诺的身影，也不知道她怎么才能找到我并与我会合。不过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就算她过不来，我一样会遵守承诺，寻找拯救我的同伴与米丽埃尔的方法。

    刚刚还能感受到别的道路，但我始终没有偏离自己的方向一步。

    向前看，考利岛彻底沉没，机械大军源源不断地冲出，席卷全大陆，光斗士们东零西散，各自为战。再回首，“我”并没有唤醒卡尔达诺，而是进入封印之中，与阿修罗展开激烈的争斗，争夺身体的控制权；甚至不惜把手插入胸膛，捏碎心脏来迫使他分离。

    在原地稍稍沉默了片刻，我毅然决然地向前踏出一步。只要出现在我面前，一切的痛楚与悲伤，一切的苦难与不幸，都将在我手里灰飞烟灭；无论是多么看似“合理”的世界，无论是怎样所谓的“正轨”，我必将其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