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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茂林孤坟

    杨飞掸带着詹之林往东南方向拍马疾驰,他实在是有点饿了,从半夜到现在,一路征战,滴水未进,铁打的人也得倒下。

    好在白马神驹,穿林蹚水,如覆平地,三十多里地面,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戴家坳下。

    杨飞掸这抬头一看,大吃一惊。戴家小院到哪儿去了?只见光秃秃的山顶,依旧清烟袅袅;杨飞掸催马向前,冲上戴家坳,但见一片灰烬,一阵疾风吹来,扬起漫天灰雾,未烧尽的木头,爆起一片火星。

    这是怎么回事?义母,云龙兄弟呀,你们在哪里?杨飞掸带马回望,四顾茫茫,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詹之林跟上来,见这情形,惊问:“杨兄弟,这是……”

    杨飞掸说:“这里住着一对母子,人很好。一个月前,我被锦衣卫追杀,幸得他们的帮助,才躲过一劫,然后一直和他们住在这里。昨天夜里,有人潜入家中,我追出来,一路追赶,才进入的强盗营,但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以至这般情形。”

    詹之林唏嘘些声,忽然一指不远处,说:“杨兄弟,你看那边。”

    杨飞掸顺指一看,在平地靠东的边坡树丛下,有一座新垒起来的坟,在多少彰显静寂的大森林腹地,显得有些怪异。

    杨飞掸跳下马来,和詹之林一起,走到坟前;坟头木板上醒目的两行字映入眼帘:母亲大人之墓,不孝子戴云龙立。

    杨飞掸眼前一晕,扑倒在地;这到底是怎么了?云龙兄弟呀,你跑到哪里去了?母亲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母亲大人,孩儿浪迹天涯,能得到您的垂爱,使我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可您为什么离我而去?是谁害了您?母亲!云龙兄弟呀!

    詹之林轻轻扶住杨飞掸,说:“杨兄弟……”

    杨飞掸抵不住心中的悲哀,却是无声凄泣。

    詹之林从戴母坟前提过来一个包袱,说:“杨兄弟,你看看这个。”

    杨飞掸接过来,认得是自己的包袱,赶忙打开,笔墨纸砚,换洗衣物等一样不少,还增加了很多干粮。杨飞掸把干粮拿出来,有一张纸条掉在地上;他捡起来一看是云龙的笔迹,上面写着:峰哥,云弟无颜见你,父亲杀死了母亲,弟唯一割舍不了的亲情断了,恕我不能等哥回来,弟要离开这个伤心地,行侠仗义,四海为家。峰哥保重!

    原来是这样。但云龙怎么知道是父亲杀了母亲?杨飞掸还是不解。

    詹之林忽然在不远处的树丛中叫:“杨兄弟,快过来,这里有人。”

    杨飞掸放下包袱,赶过去,在詹之林的指点下,看见树丛中间脸朝下躺着一个人。詹之林把他翻过来,杨飞掸一眼认出他就是云龙的父亲戴天章。杨飞掸蹲下来,一探脉息,知已身亡;查之身上也无伤口,而胸口淤血明显,当是受内伤及心脉发劲狂奔以至暴毙而亡。

    很显然,是戴天章帮强盗潜入家中刺杀自己,结果错杀了戴母;自己追出来,追赶的那两个应该是接应的强盗,误打误撞的进入了强盗营。云弟起来不见自己,唯见母亲躺在血泊中,而戴天章知道自己杀了妻子,内心受到谴责,站出来欲求得儿子的原谅,但云龙嫉恶如仇,连自己父亲也不放过,所以烧了茅屋,葬好母亲,远走天涯。

    杨飞掸站起来,詹之林看着他。杨飞掸找了一把铲子,当是戴云龙遗留在戴母坟前的;他在戴天章倒下的地方挖了一个坑,在詹之林的帮助下,把戴天章埋了。虽然他对戴天章的所作所为不屑一顾,但他终究是云龙的父亲,名义上也是自己的义父,怎不能让他暴尸荒野吧!

    两人葬好戴天章,回到戴母坟前。杨飞掸深深的跪下,磕头;虽然相处只是短短的几十天,但义母的容颜,一言一笑都在眼前。杨飞掸不会忘记,义母的深切关怀。

    太阳渐渐的偏离中天,杨飞掸起身,这才发觉饥肠辘辘,于是叫过詹之林,摆开干粮,就着泉水吃了起来。

    杨飞掸问:“小哥,你离开了李猪心,今后打算怎么办?”

    詹之林默然,好一会才说:“过去的我,就是一个浑球,邪恶不分,幸好杨兄弟一语提醒,使我脱离强盗走上正道。我听说李玉良军纪严明,秋毫不犯,有心去投奔他干一翻事业,杨兄弟以为如何?”

    杨飞掸说:“难得小哥有这般志向,小弟在这里先行祝贺,祝小哥得遇明主,一展抱负。”

    詹之林说:“杨兄弟呢,是否一起去见李闯王?”

    杨飞掸无奈的说:“本来是想去见的,但我山妹已在去上州的路上,她传信来说,要我赶去和她相见,好像师父故里有危难,需要我们一起去相助。”

    “你师父故里是……”

    “北出塞上,风神镇。”

    “唉,可惜我们难得相识,却又要各走天涯。杨兄弟,我真心佩服你的武功,在我印象中见过的所有人中,几乎没有人可以和你匹敌。”

    “小哥见笑了,小哥的枪法也不错呀!如果你真上了战场的话,一定会让主帅青睐,而敌将丧胆。”

    “多谢杨兄弟夸奖。但依我现在看,其实在真正的战场上,武功还在其次;我最近听一山外来的老人说起,朝庭有一神机营,专备火铣枪,能在数十丈远处伤人于无形,多好的武功在其面前都不值一提。”

    杨飞掸说:“是有这说。两年前我在京师见过这种火枪,也差点伤在其下;但师父说,使用这种枪也需要配合其人的身法修为,一般的人持有这种枪,在武功高的人面前也施展不开。当一个人的修为足够高时,他完全可以避开其的射程范围,从反方向加以袭击,致敌重创。”

    詹之林认真的听着,他说:“杨兄弟,听你的话,受益匪浅;只可惜咱们不能一路同行,不然的话你能成为我的好兄弟好师友。”

    杨飞掸想起强盗营中,有点默然,说:“小哥,蒙你不弃,还认我为兄弟;我杀了你兄长,你不恨我吗?”

    詹之林低首,眼中有泪,他说:“我们兄弟认贼为父,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幸得杨兄弟点化,带我走出迷途,我对杨兄弟充满了感激,绝无恨意。兄长顽固不化,能早点离去,也是对天下苍生的一种安慰,杨兄弟就不要自责了。”

    杨飞掸深吸了一口气说:“难得小哥大义,小弟自愧不如。天色也不早了,小哥,咱们还得回到西谷去,听说李氏兄弟抢劫了很多财宝和民间女子,可有这事?”

    詹之林显得脸有点红,惭愧的说:“杨兄弟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金银财宝是抢了不少,但真正在营中的却并不多,谁也不知到底归于何处。至于女子,那些姐妹们,还真不少。杨兄弟,咱不耽误了,我即刻带你重返大营,救出众姐妹。”

    “好了,走!”杨飞掸说着,收起包袱宝剑背上,和詹之林一起,手持长枪,纵身上马。杨飞掸无限留恋的看了一眼早以化为灰烬的戴家小院,以及新垒起义母的坟墓,即“驾”催马下了戴家坳,向着西北方向强盗大营冲去。

    很快,两人到了强盗营地。放眼一看,满目苍凉;刀枪旌旗,死尸遍地,虽然仅仅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但是前时的喧闹,喊杀,战马嘶鸣声已不复存在,如今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有风吹过松林,发出如鬼魅般的呜咽声。真应了那句话:树倒猢狲散。李家兄弟一走,主要头领一死,余下的强盗也呆不住了,一哄而散;有那些心机的,就把可以带走的值钱的东西捞一把带上,也是以备生活之需。空留下近千强盗遗体,任凭风吹日晒,野兽撕咬,也许数月之后,将是遍地白骨。

    龙马小心的绕过死人堆,杨飞掸在詹之林的带领下,向强盗中营走去。因正值夏季,满地的血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杨飞掸和詹之林憋住气,一刻不停的奔进了中营。

    中央大帐的后面,有一排比较矮的营房,每一个营房的墙壁都是用厚木板做成,屋顶用茅草严严实实的遮住,比之前面简单结构的大帐,这一排营房还是用了点心思。

    詹之林越近营房,越显得迟疑;他心中特别不好受,他知道这排营房里关押着从山外抢来的很多年轻姑娘,她们中间有很多人每天都受着强盗们毫无人性的摧残;以往,詹之林多见不怪,甚至自己也曾叁与这种罪恶。如今想起,发现自己的双手也沾满了血腥;他忽然很怕见到这些姑娘,这些充满着仇恨,充满着无助的怨恨的眼神。他期望这些姑娘已不在人世,像营中死亡的强盗一样,或被余下的强盗带走,或已被强盗杀尽……他发现自己的心还在罪恶的漩涡中打转,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战栗甚或羞愧。

    杨飞掸问:“小哥,这里是……”

    詹之林一愣,从臆梦中惊醒,迟疑的说:“这里就是关押众姐妹的地方,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