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青青子衿（二）
乔山道：“什么规矩，请兄台明言。”那人皮笑肉不笑道：“你在这临安城中做讨钱的营生，可知得向我丐帮知会一声，这就是规矩。”乔山道：“久闻丐帮乃是行侠仗义的名门正派，怎么也会有这些江湖上闲杂帮会的规矩？”
那人先是一怔，一时也未说出话来，他身后一黑瘦汉子站了上来，这人年龄稍大一点，背上负有六七史麻袋，瞟了一眼他的断腿，口气加重道：“哼，阁下嘴巴倒还厉害，老子实话给你说，你若真是讨口饭吃，我丐帮弟子自然不会与你为难，但若你要使诈骗钱，坏了乞丐的名声，哼哼，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乔山一听此言倒也不假，自己假扮断腿胡七，虽然目的不是骗取钱财，但说作伪是说得过去的，眼下在临安独身一人，没有一个帮手，绝不可树敌太多，便道：“此话倒也有理，几位兄台有何见教？”那人道：“朋友既然明理，我们也不废话，你要讨钱这条巷子达官显贵颇多，每日交纳铜钱……嗯，三百文，你便可在这里讨钱，倘若有人欺负你，你还可报上丐帮的名号，我们自然会替你出头。”
乔山指着那破碗道：“兄台请看，你说这条巷子达官显贵颇多，可我这破碗中今日讨到了铜钱才二十来文，交给你们便要三百文，几位可否宽容一点？”那人道：“那是你讨钱没本事，刚才那位兄弟已经说了，你若要讨碗饭吃，讨件衣穿，我帮弟子决计不与你为难，你若要……嘿嘿，用这种手段讨钱，那就得守这个规矩！”
乔山原本不想与他们为敌，但这几人若不打发了，只怕时时来找麻烦，便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足有三四两重，前些日子他卖马作画，身边余下了不少银两。这时慢慢将银锭放到碗中，那人面现喜色，口吻立即客气下来，伸手要去取，乔山道：“几位兄台可以将银子拿去，不过，这规矩是你们临安分舵简从龙定的吗？”
那几名乞丐听他忽然直呼简从龙之名，相互对视，犹豫了一番，那黑瘦汉子讪笑道：“舵主他老人家自然是定大规矩，这等小事么，怎么会亲自过问，由咱们兄弟三人罩着你，你只管计钱便成了。”
他说话间又伸手来取，乔山见那手腕伸出，破烂的衣袖褪后，露出洁净的手臂，忽然疑心大生，手掌一探，插在他手腕之下，转腕一带一送，这人吃力不住，踉跄后退几步，开口骂道：“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出手偷袭！兄弟们，并肩子上啊！”说罢双拳一摆，合身扑了过来，后面两名汉子也出拳踢脚扑将上来，乔山见这几人身法，知他们便如以前的苏果一般，只能称得上粗浅的三脚猫，心中不免疑心更重，要说丐帮弟子众多，武功粗浅也属正常，但一并几人都是这般粗浅，其中还有一名还是六袋弟子，似乎极不合理。
眼前拳脚已到，也不及细想，架拳封腿推掌，他虽习练武功日子不长，但学的均是内外兼修的精妙武功，经蒋柏青和柯东岳这两位身经百战之人指点，加之前些天又连续数次经历性命相搏，眼下的武功，已可与江湖上二流高手勉强斗上一阵子，几招下来，这三人均被他几度推倒摔翻在地，摔得七荤八素。
巷子中本来行人寥寥，这会见了乞丐打架，又远远避开，乔山见四周无人，心中一股不知从何而生的念头生出，抢前跨了两步，一把捏住其中一人的脚踝，手上加力，将他拖近身来，那人受痛大唤，乔山喝道：“老子看你几人太不地道，到底是不是丐帮弟子，速速说实话，否则老子要你下半辈子也靠拐杖走路！”
那人不住叫唤，大声道：“小的知错了，好汉放我一马……我们的确不是丐帮弟子！”乔山手上松劲，缓缓道：“缺钱用？可以，银子拿去，不过你们三人以后须得听我招呼。”
那人吱吱唔唔嘴里念叨，也不知说些什么，乔山又从身上摸出一小锭银子，放在地上，松开手，那人连忙从地上爬起，却不去拿银子，一跛一跛与那二人凑至一起，低头小声商议了几句，忽然一起转身撒腿就跑，乔山早知他们有此一着，拾起那两锭银子击去，这种扔东西打人是他不需练习天生便会的技能，现在武功增强，自然与以往的儿戏不可同日而语，两锭银子分别击中另外两人的脚踝，三人相互牵绊，一起摔作一堆，乔山沉声道：“拾起银两，给老子回来，不然打爆你们的招子！”
那三人面面相觑，相互搀扶着过来，乔山道：“三位老兄终究是什么人，为何冒充丐帮弟子？这位朋友身上不知是负有六只还是七只麻袋，以我所知，临安分舵的简舵主也不过是六袋弟子，作假太过，岂能骗到明眼之人！”
那三人垂头不语，冒充六袋弟子那人叹了口气道：“今日既然摔了跟头，我也不瞒您，我们的确并非丐帮弟子，我们兄弟三人本来……咳，说实话，干的便是和好汉您一样的活计，不过几天之前，便有丐帮弟子来驱赶我们，说是讨饭可以，却不得假扮伤残之人搏人同情，这样会坏了丐帮的名头，无奈之下，我兄弟几人便想了这个主意，想的是蒙得一点算一点。”
乔山道：“你们三人年纪不大，好手好脚，为何做这等欺骗人之事……”忽然想到自己也是一样，年纪不大，好手好脚，干的也是这等欺骗人的活计，便改口道：“这等事不偷不抢，纵有欺骗之意，倒也危害极少，不过既然丐帮干涉了，暂且不做也是无妨，你们三人若是愿意挣些闲钱，就来帮我。我名胡，排行第七，你们唤我胡七哥哥，我每日给你们五钱银子，刚才那两锭银子估计有七两的样子，就算作十天的，三位意下如何？”
那人道：“有银子拿当然是好事，可我也知晓，天下哪有白白得人银子的事，不知英雄要我们帮你做些什么事？”
乔山沉吟道：“眼下老子想不出来，不过你们放心，决计不会让你们去做杀人放火，偷盗抢劫之事，黄昏时分，我在此处等候三位，届时三位愿干便干，不愿做随时可以离开，你看如何？”
那人犹豫了片刻，点头应了，又报上了姓名，三人中年龄稍大的黑瘦汉子名叫吴尘飞，另外二人是沙家两兄弟。
待那三人走开，乔山又坐在墙角，眯起眼睛作出打盹模样，暗暗注视对面魏家的情形，今日魏家客人来了五六起，看打扮皆是官场中人，魏府大门不似其它官宦之家有人守护，虚掩了半扇门，客人来访时便有一老家人笑容可掬开门，然后迅速关上，看来这魏入征深谙为官低调之理。
过了一会，便有一队十来人的军士出了大门，开始绕魏府巡查，领头的是一位神情颇为机警的年轻军官，几次朝乔山这边观看，乔山见他眼神犀利，便将那只破碗举起，口中喃喃念了几句自己也听不见的话，以示自己乞丐身份。那军官却停下脚步，缓缓折身走到跟前道：“今日元旦佳节，朋友为何不与家人团聚？”
乔山抬起头，做出一副有力无力的模样道：“小人孤身一人，无家可返……既是大年初一，军爷多赏几个酒钱吧？”
那军官凝视着他，并不说话，乔山将破碗又举起，那军官伸手入怀中摸了一把铜钱丢在碗中，足足有十来个，乔山心中却犯了难，通常乞丐此时便应磕个几个响头，大呼：“谢大爷，大爷大吉大利，多福多寿！”，但要他向别人磕头，却是万难之事。便在这一瞬间在心中百转千回，终于没有伏下身子，只是淡淡道：“谢军爷，愿军爷上阵杀敌时，分毫无伤。”
那军官脸上似乎有了几分笑意，对身后那几名军士道：“诸位兄弟，你们先行巡查，今日是元旦吉日，我把这叫化子劝走，省得魏大人府前看着不舒坦。”几名军士转身离去，那军官忽然骈起右手两指横列于左臂上，眼中似有深意，张口欲语。
乔山脑中灵光一现，想起那日在舒展的商铺中那老者之言，立即也骈起右手两指横列于左臂上，抢先小声道：“青霄云卷心犹存……”那军官迅速答道：“沧海龙吟音泛天！”然后低下头用极小的声音道：“在下王小鱼，前日才调任至魏府，一切如常。高先生可有吩咐？”而后又大声道：“既然给了铜钱，还呆这儿干嘛！”
那人先是一怔，一时也未说出话来，他身后一黑瘦汉子站了上来，这人年龄稍大一点，背上负有六七史麻袋，瞟了一眼他的断腿，口气加重道：“哼，阁下嘴巴倒还厉害，老子实话给你说，你若真是讨口饭吃，我丐帮弟子自然不会与你为难，但若你要使诈骗钱，坏了乞丐的名声，哼哼，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乔山一听此言倒也不假，自己假扮断腿胡七，虽然目的不是骗取钱财，但说作伪是说得过去的，眼下在临安独身一人，没有一个帮手，绝不可树敌太多，便道：“此话倒也有理，几位兄台有何见教？”那人道：“朋友既然明理，我们也不废话，你要讨钱这条巷子达官显贵颇多，每日交纳铜钱……嗯，三百文，你便可在这里讨钱，倘若有人欺负你，你还可报上丐帮的名号，我们自然会替你出头。”
乔山指着那破碗道：“兄台请看，你说这条巷子达官显贵颇多，可我这破碗中今日讨到了铜钱才二十来文，交给你们便要三百文，几位可否宽容一点？”那人道：“那是你讨钱没本事，刚才那位兄弟已经说了，你若要讨碗饭吃，讨件衣穿，我帮弟子决计不与你为难，你若要……嘿嘿，用这种手段讨钱，那就得守这个规矩！”
乔山原本不想与他们为敌，但这几人若不打发了，只怕时时来找麻烦，便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足有三四两重，前些日子他卖马作画，身边余下了不少银两。这时慢慢将银锭放到碗中，那人面现喜色，口吻立即客气下来，伸手要去取，乔山道：“几位兄台可以将银子拿去，不过，这规矩是你们临安分舵简从龙定的吗？”
那几名乞丐听他忽然直呼简从龙之名，相互对视，犹豫了一番，那黑瘦汉子讪笑道：“舵主他老人家自然是定大规矩，这等小事么，怎么会亲自过问，由咱们兄弟三人罩着你，你只管计钱便成了。”
他说话间又伸手来取，乔山见那手腕伸出，破烂的衣袖褪后，露出洁净的手臂，忽然疑心大生，手掌一探，插在他手腕之下，转腕一带一送，这人吃力不住，踉跄后退几步，开口骂道：“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出手偷袭！兄弟们，并肩子上啊！”说罢双拳一摆，合身扑了过来，后面两名汉子也出拳踢脚扑将上来，乔山见这几人身法，知他们便如以前的苏果一般，只能称得上粗浅的三脚猫，心中不免疑心更重，要说丐帮弟子众多，武功粗浅也属正常，但一并几人都是这般粗浅，其中还有一名还是六袋弟子，似乎极不合理。
眼前拳脚已到，也不及细想，架拳封腿推掌，他虽习练武功日子不长，但学的均是内外兼修的精妙武功，经蒋柏青和柯东岳这两位身经百战之人指点，加之前些天又连续数次经历性命相搏，眼下的武功，已可与江湖上二流高手勉强斗上一阵子，几招下来，这三人均被他几度推倒摔翻在地，摔得七荤八素。
巷子中本来行人寥寥，这会见了乞丐打架，又远远避开，乔山见四周无人，心中一股不知从何而生的念头生出，抢前跨了两步，一把捏住其中一人的脚踝，手上加力，将他拖近身来，那人受痛大唤，乔山喝道：“老子看你几人太不地道，到底是不是丐帮弟子，速速说实话，否则老子要你下半辈子也靠拐杖走路！”
那人不住叫唤，大声道：“小的知错了，好汉放我一马……我们的确不是丐帮弟子！”乔山手上松劲，缓缓道：“缺钱用？可以，银子拿去，不过你们三人以后须得听我招呼。”
那人吱吱唔唔嘴里念叨，也不知说些什么，乔山又从身上摸出一小锭银子，放在地上，松开手，那人连忙从地上爬起，却不去拿银子，一跛一跛与那二人凑至一起，低头小声商议了几句，忽然一起转身撒腿就跑，乔山早知他们有此一着，拾起那两锭银子击去，这种扔东西打人是他不需练习天生便会的技能，现在武功增强，自然与以往的儿戏不可同日而语，两锭银子分别击中另外两人的脚踝，三人相互牵绊，一起摔作一堆，乔山沉声道：“拾起银两，给老子回来，不然打爆你们的招子！”
那三人面面相觑，相互搀扶着过来，乔山道：“三位老兄终究是什么人，为何冒充丐帮弟子？这位朋友身上不知是负有六只还是七只麻袋，以我所知，临安分舵的简舵主也不过是六袋弟子，作假太过，岂能骗到明眼之人！”
那三人垂头不语，冒充六袋弟子那人叹了口气道：“今日既然摔了跟头，我也不瞒您，我们的确并非丐帮弟子，我们兄弟三人本来……咳，说实话，干的便是和好汉您一样的活计，不过几天之前，便有丐帮弟子来驱赶我们，说是讨饭可以，却不得假扮伤残之人搏人同情，这样会坏了丐帮的名头，无奈之下，我兄弟几人便想了这个主意，想的是蒙得一点算一点。”
乔山道：“你们三人年纪不大，好手好脚，为何做这等欺骗人之事……”忽然想到自己也是一样，年纪不大，好手好脚，干的也是这等欺骗人的活计，便改口道：“这等事不偷不抢，纵有欺骗之意，倒也危害极少，不过既然丐帮干涉了，暂且不做也是无妨，你们三人若是愿意挣些闲钱，就来帮我。我名胡，排行第七，你们唤我胡七哥哥，我每日给你们五钱银子，刚才那两锭银子估计有七两的样子，就算作十天的，三位意下如何？”
那人道：“有银子拿当然是好事，可我也知晓，天下哪有白白得人银子的事，不知英雄要我们帮你做些什么事？”
乔山沉吟道：“眼下老子想不出来，不过你们放心，决计不会让你们去做杀人放火，偷盗抢劫之事，黄昏时分，我在此处等候三位，届时三位愿干便干，不愿做随时可以离开，你看如何？”
那人犹豫了片刻，点头应了，又报上了姓名，三人中年龄稍大的黑瘦汉子名叫吴尘飞，另外二人是沙家两兄弟。
待那三人走开，乔山又坐在墙角，眯起眼睛作出打盹模样，暗暗注视对面魏家的情形，今日魏家客人来了五六起，看打扮皆是官场中人，魏府大门不似其它官宦之家有人守护，虚掩了半扇门，客人来访时便有一老家人笑容可掬开门，然后迅速关上，看来这魏入征深谙为官低调之理。
过了一会，便有一队十来人的军士出了大门，开始绕魏府巡查，领头的是一位神情颇为机警的年轻军官，几次朝乔山这边观看，乔山见他眼神犀利，便将那只破碗举起，口中喃喃念了几句自己也听不见的话，以示自己乞丐身份。那军官却停下脚步，缓缓折身走到跟前道：“今日元旦佳节，朋友为何不与家人团聚？”
乔山抬起头，做出一副有力无力的模样道：“小人孤身一人，无家可返……既是大年初一，军爷多赏几个酒钱吧？”
那军官凝视着他，并不说话，乔山将破碗又举起，那军官伸手入怀中摸了一把铜钱丢在碗中，足足有十来个，乔山心中却犯了难，通常乞丐此时便应磕个几个响头，大呼：“谢大爷，大爷大吉大利，多福多寿！”，但要他向别人磕头，却是万难之事。便在这一瞬间在心中百转千回，终于没有伏下身子，只是淡淡道：“谢军爷，愿军爷上阵杀敌时，分毫无伤。”
那军官脸上似乎有了几分笑意，对身后那几名军士道：“诸位兄弟，你们先行巡查，今日是元旦吉日，我把这叫化子劝走，省得魏大人府前看着不舒坦。”几名军士转身离去，那军官忽然骈起右手两指横列于左臂上，眼中似有深意，张口欲语。
乔山脑中灵光一现，想起那日在舒展的商铺中那老者之言，立即也骈起右手两指横列于左臂上，抢先小声道：“青霄云卷心犹存……”那军官迅速答道：“沧海龙吟音泛天！”然后低下头用极小的声音道：“在下王小鱼，前日才调任至魏府，一切如常。高先生可有吩咐？”而后又大声道：“既然给了铜钱，还呆这儿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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