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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姝颜似梦(四)

    乔山默不作声,他一向自负姿容俊美,自从容貌失去,心中总是郁郁不乐,这半年时间过去,渐渐也能适应。静姝夸奖旁人倒也罢了,这人却是他在横渡识得的黄慎之,不免脸露不快色,好在戴了面具,旁人也看不出来。

    那人似乎听到静姝夸他之辞,微微点头道:“姑娘谬赞,与你同行这位公子,面具之后,也当有龙凤之姿。”三人对面而过,静姝道:“这人耳朵好生了得,我那么小的声音说话居然能听见。”

    乔山仍旧不语,又上行了一段才道:“此人名叫黄慎之,武功很好。”静姝道:“原来是他,我倒也听说过此人,都说他是江湖上后起之秀的佼佼者,连他也到此处,那高先生难道有还有什么特殊用意……诶,我脑子笨,也不用猜了,咱们不去管他,先上山再说。”乔山道:“刚才建仓人让那个小马在洞中动手,灵鹫峰虽然不大,但游览之处极多,洞子也多,咱们兜来转去,恐怕不是办法。”

    静姝笑道:“乔公子,我可是凌晨时分便上山来寻查好久了,那青沧中人越多的地方,便是他们游览之处,刚才他们又说有残雪可赏,又有什么洞,我自然知道是在哪里了,咱们得另寻一条路去。如果象你这样冒充青沧中人,可不是好办法,一个不小心便得漏出马脚。”

    灵鹫峰上洞穴极多,石窟中峭壁上,雕刻着从五代以来的诸多石刻造像,难计其数,静姝在前引路,二人施展轻功,时而沿山径行走,时而攀岩直上。此时虽是冬季,山上树木依旧枝叶茂盛,避开了游客和青沧中人,最后由一处石缝滑下进入一处大洞的顶部

    由上向下观去,洞中极为宽敞,洞壁上天然几处石缝射入日光,洞内光线极是充足,史弥远背了手在洞中仰头四处观看,身边仅有三名随从,并未看到高立群的身影。

    乔山悄声道:“你直接说龙泓洞不就行了,偏要这么绕来绕去。”静姝皱了一下鼻子,不服气道:“我又不是临安人,今日才是第二次来此灵鹫峰,哪里有你那么熟,我本来也不知道这个洞子叫什么龙泓洞,再说了,直接说龙什么什么洞,咱们哪能从这里观看洞内情形?”她说到此处,脸上又现出笑意道:“这里逆光,洞内之人看不见咱们身形,这些缝隙曲曲折折,气息穿流,正好掩盖住我二人的呼吸,就算是象高立群那样耳目灵光的暗器高手,谅他也听不出来,嘻嘻。”

    这时听到洞中史弥远的声音传了上来:“各位兄弟,高先生究竟去了何处,史某在此处可不便久候。”

    一人道:“史大人,高先生刚才曾有吩咐,今日情况大有异常,只怕有人对您不利,请大人稍安勿躁,待高先生回转之后再作计较,咱们仅有兄弟三人在此,倘若大人出了此洞,这山上洞穴众多,道路繁复,若有敌人来犯,万一有什么闪失,咱们三人就万死难辞其绺了。”

    史弥远颌首道:“这位兄弟虽然言之有理,但所谓生死有命,富贵由天,史某可没把这条命看得那么紧要。既然立群兄稍后才返,咱们不妨先打开食盒,饮上几杯……嗯,洞中乃神佛所在,清净之地,沾酒不宜,咱们就忍耐片刻,三位兄弟辛苦,今晚回到城中,我请三位喝酒!”

    眼见他在洞中随意浏览,神情并不紧张,那三人倒是如临大敌,分别手持兵刃四处张望,乔山心中也暗暗佩服史弥远镇定自若,又过了一炷香时分,洞中一人忽然道:“什么人!”乔山一惊,以为自己被发现,又听到那人继续道:“洪兄弟,洞口处似有人影晃动,你过去察看一下,不要久留,如果没什么事就速速返回。”

    乔山听这声音,知刚即刻便有变故发生。说话这人就是刚才在那石窟中发令给小马那人,原来他就在史弥远身边护卫,他明明可以自己动手,偏偏要小马动手,看来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谋。

    那洪兄弟应了一声,纵身向洞口而去,史弥远身边只余下两人,一人忽然拔出长剑,一言不发,挺身就向史弥远扑去,他拔剑之声甚是响亮,史弥远已觉察到,眼见寒光闪烁,长剑已递至面前,他从未习练武功,心意要逃,动作却已不及,这时身旁忽然一声暴吼,一柄单刀飞来,铛地一声与长剑撞击,闪出几点火星,将那长剑撞开,一条人影飞来,空手与那持剑之人搏斗起来,口中大呼:“史大人快逃!洪兄弟,赶快回来,小马是奸细!”

    史弥远借机转身便逃,那空手之人武功本来就差了一截,手中没有武器,几招下来便吃了亏,两只手臂均被长剑划伤,鲜血淋漓,幸好那姓洪的汉子此刻已返回,扬起手中的链子刀与小马拼杀。乔山曾见过柯东岳的绝妙链子刀法,再见此人的身法手法,便知他武功差了柯东岳好几个等级,只怕不是小马的对手。

    果然二人一交上手,看似铁链飞舞,刀光闪耀,声威慑人,实则徒有其表,小马几个纵越伏滚已欺身到铁链飞舞的范围之内,洪姓汉子收刀不及,被长剑刺中手腕,松开了铁链,虽然还缚在手臂上,却已无法随意控制了。

    小马沉声道:“两位兄弟若再阻拦,休怪我手下不容情了。”将长剑凭空一挥,利刃破空之声颇为清锐,又上前几步向史弥远奔去,史弥远眼见那二人均已受伤,更非这人的对手,便不再逃避,站定身子道:“小马兄弟,你若是一定要取了史某性命,那也无妨,不要伤了那两位兄弟。史某只有一句话相询,取我性命,是为何故?”

    小马人冷冷道:“收钱取命,不问缘由。”缓缓将剑举起,又转头去看那受伤的二人,迟迟又不动手,心中却暗暗骂道:“他妈的还不现身,老子要收不了场了!”

    那二人冲上来,挡在史弥远向前,一人道:“我们既已答应高先生保护史大人,在下远非你的对手,就把性命就先于史大人交给你吧,哈哈,多杀一人。你的主子恐怕不会多给银子吧?”那姓洪的汉子右腕受伤,左手将刀握住道:“混在江湖,这命早已丢给江湖了,你若要取,随时拿走便是。”

    小马冷笑一声,将剑举起,忽然身体疾退,凭空舞起剑来,听得几声细微之响,长剑上溅起星点火光,原来他此刻舞剑是击打不知何处飞来的暗器。姓洪的汉子一喜,大叫道:“是高先生到了!”这时小马轻喝一声,身子一晃,单膝跪了下来,面容痛苦,长剑撑在地上,曲成了弓形,看样子他已被暗器击中了。

    洞穴中几声轻笑,高立群带了两人,缓缓从洞中一处黑暗的石壁边跃下,施施然走来,却也不见他如何恼怒,只是轻轻道:“小马,真没想到,这个藏在我身边的奸细原来是你。史贤弟,让你受惊了,我本早知今日会有奸细向你下手,但奸细到底是谁尚不明朗,我也没敢及时现身,让你担惊受怕,愚兄先给你陪个不是。”

    史弥远笑道:“立群兄太过客气,有这两位兄弟拚死相护,小弟并没受什么损伤。”高立群道:“贤弟虽然不会武功,却能处乱不惊,举止如常,实在令人钦佩。”话锋一转,又道:“小马,你已身中我的喂毒暗器,你只需说出指使你之人是谁,我便给你解药。”

    小马此刻已是强撑不住,终于丢了剑,全身蜷缩在地上,面色苍白,渗出豆大的汗珠,颤声道:“既已失手……何须多言,只怪我一时手软,念及两位兄弟之谊,未下狠手,否则一上来……便杀了二人,这姓史的岂能从我剑下逃脱!”

    高立群笑道:“小马,你的武功很不错,之前可是隐藏了好大一截,不过刚才我一直在洞内没有离开,你一拔剑在手,我随时可以取你性命,史贤弟的性命是万无一失的。我们今天暂且讲个和,我给你解药,放你一条生路,你把你背后指使你的主谋告知于我,如何?”

    小马嘿嘿一笑,并不说话,身旁那人道:“高先生,小马一向沉默寡言,恐怕不会轻易说出来的。其实他不说也行,在下倒有一个法子,他有一个残疾的兄长,双腿不能行走,兄长一家全靠他养活,咱们可否……”

    乔山听他声音,知道这人就是在石窟中给小马下令那人,见他神情自如,不禁有些替高立群担心,他虽然对高立群的利用自己之事极为反感,但自己的最为孤苦潦倒的时候两人相识,在他心中,始终也是一份患难之交。

    这高立群智谋深沉、思虑深远,在朝廷中处处布下自己的棋子,却没想到他身边也全是别人的棋子。自己可谓是聪明绝顶,要说眼光谋略,也是少有的人材,但说到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卧底反水这些暗斗的事,却远远不如别人了。

    高立群听到那人的话,狠狠瞪了他一眼,摇头道:“如此手段,太过卑劣,绝非我青沧之做法,以后休得再提。小马,你若真不说出来,我也绝不牵涉你的家人,我盼你能与我公平交易。”

    小马忽然神情一变,挣扎着坐起来,面对高立群给与史弥远等人,但见他双唇不断变化,却未发出一丝声音,高立群忽然脸色一变,喝道:“一派胡言!”史弥远道:“刚才这位兄弟一声未发,嘴唇蠕动,可是说的唇语?”

    高立群道:“正是……”他此时脸色涨红,显然已听懂了小马的唇语,乔山远远看去,想到刚才在石窟中那二人的对话,随即明白小马刚才定是用唇语说出了高立群即是幕后主使之人。暗暗佩服这离间之计甚是高明,无论史弥远信与不信,高史二人之间必然生出芥蒂,这对那神秘强大的青沧,可谓是一个不伤性命,却大挫筋骨的重创。

    史弥远却神色不动,缓缓道:“立群兄,小弟不懂唇语,这小马兄弟刚才说的是什么?”高立群淡淡道:“说的无关紧要之事胡弄于我,贤弟勿急,带他回去好好再问一番,定然要找出那主使之人。”

    史弥远道:“如此甚好,让立群兄费心,小弟便可以放心了。”

    小马听到二人问答,忽然开口大笑起来,便在众人疑惑间,他已歪头一口咬住自己衣襟,高立群大惊,知他要服毒自尽,纵身上前想要拦住,猛然听得耳中一声尖利的哨叫,小马刚刚咬住衣襟,咽喉间已被一箭洞穿,身子一仰便倒了过去,口中尚还咬住那片包裹着剧毒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