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榕树的故事
听当地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说，这里原来有颗上百年的大榕树，长得高高大大、枝繁叶茂，看护着、庇护着他们的父辈们长大又老去。
后来啊，那些被他们宠溺到好吃懒做的混蛋小子们在一个叫做“互联网”的东西上看到了过了百年的大树剥开树皮后会流出一种像人血一样红色的血，这种血中富含一种元素，这种元素是治疗一种重大疾病的必需元素，非常非常值钱。
那阵子啊，镇子里的年轻力壮的爸爸们知道不能再放任自己的后辈们这样鬼混下去，互相联合起来，“镇压”了想要为自己的儿子们求情的妈妈们，坚决表示如果他们不去工作，一点钱都别想从他们那里拿到。
女人们自知理亏，让中年的男人们第一次从她们那里拿到了财政大权。
“吸血族”们不以为意，这种事情在他们短短二十年的人生中，不知道发生过几回——只要他们装装可怜，乖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边扇自己巴掌边说“我错了，一定改”，他们软心的母亲就会心软，不停地劝旁边面色严肃的男人，
“孩子知道错了，原谅他吧。”
男人不依，女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心里既懊悔又心疼，她抬起头，对着男人拿出自己一家之主的气势，男人只好乖乖屈服。
男人落寞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倔强地说：“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好吃懒做，到处厮混，这都是你惯出来的！我以后再也不管了，再管他，我就不姓X。”
女人顾不上关注男人的情绪，连忙把自己的心肝宝贝扶起来，用自己满是皱纹的双手为他细心地拍去身上的灰尘。
她不知道，刚刚回到房间里头的男人，那张任风吹雨打都不变色的坚毅的脸，缓缓留下了两滴清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们以为这次也会像之前那样，只要他们痛快点求饶，装装可怜，做父母的，怎么也不可能忍心让自己亲生的儿子饿死吧。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已经太多次让他们的父母失望了，他们一次次的让男人女人们心中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地亲手掐灭。
或许他们很委屈，但他们凭什么委屈——狼来了的故事中，村民们只三次就失去了对小孩的信任，他们的父母要经受百次乃至上千次的折磨，才能真真正正下定决心让对他们进行一次微不足道的“制裁”。
在混子们一个个的失败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他们的父母这次是来真的，不工作绝对不给钱。
混子头头手里有部智能手机，在他们那个时代那可是高大尚的标配，里面有个每层楼都能发文字的东西，头头骄傲地告诉混子们这个叫做“论坛”，在论坛里，足不出户，就知天下事。
为了稳定“军心”，他告诉混子们，论坛上有人说，只要把一颗百年老树的树皮剥开，树里面就会渗出一种红色的汁液，这种汁液是一种特效药的主材料，可值钱可值钱，他怂恿着大家和他一起去扒了镇子里面那颗长了上百年不止的大榕树。
有的混子听到“大榕树”三个关键词，心里莫名浮现出自己小时候和爸妈亲切相处的画面，又想起他们为了养育自己长大的辛劳和眼泪，终于幡然醒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参与这次行动；有的混子的心好像被一颗黑色的球全方位、一丝不漏地裹了起来，就连疼与痛，血与火，都已经挽救不了他们了。
混子头头没有为难那些不愿参与行动的部分混子，再三约定不准告诉自己的爸妈有关于行动的任何事情之后，大方地让他们回家了。
而且就算他们告诉了，那时候，大榕树早就“就义”了。
头头带着剩下的混子火急火燎地感到大榕树面前，当时已经是半夜，街道上空无一人。
于是众混混们都放心起来，借助着智能手机和打火机微弱的光芒，用他们随身携带的小刀开始在大榕树身上一刀深、一刀浅地划拉起来。
在混混们众志成城的努力下，大榕树靠近地面的一大块树皮很快就被扒拉了下来，大家都兴奋地朝着被扒了树皮的地方看去，期待着有着哪怕那么一点点不同颜色的东西出现。
一秒钟、五秒钟、一分钟过去了。
事实让他们失望了——大榕树上什么都没流出来。
他们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失望，和他们的父母对他们的失望比起，简直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混混头子鼓励大家继续挖，说表面既然没有，那么树里面肯定有，挖出来咱们就赚大钱了，再也不会被镇上的老人看不起了。
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条打动了广大混子们，大家诡异地沉默了一下，随后纷纷重新动起手来。
明明自己有手，甚至只用小刀就能将这颗碗口大的榕树快要挖断；明明自己能卖力气赚钱，却死死地趴在父母身上吸他们的血，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日益苍老，无动于衷。
万能的造物主啊，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榕树被挖的摇摇欲坠，没有任何汁液流出来，但混子们保持了沉默，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挖、再挖。
远处有火把亮起来了——那些决心“改邪归正”的孩子们终究还是按捺心里喷涌而出的愧疚，把大榕树的事情告诉了他们的爸妈。
从混子们的视角看过去，火把星星散散地延伸到远处，像一条火焰长龙，在空中张牙舞爪地飞舞着。
这样的数量让他们清晰地意识到全村的人都来了——他们的爸妈，怕是也在其中。
在这样巨大的压迫力下，他们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反而整齐地加快了起来。
巨龙愈发焦急起来，意识突破了肉体，龙头飞速脱离了龙身，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大榕树飞奔而来。
——还是晚了一步，龙头眼睁睁地看着大榕树轰然倒塌，好像突然失掉了精气神一般，“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焰花扑腾几下消散了，只剩点点火星在漆黑的夜里发出微弱的光。
……
……
后来的后来啊，启航市的经济飞速发展起来，镇子上的事物也焕然一新。原来大榕树的地方新建了一家咖啡店，店主是一个老婆婆，老伴走了，儿女去了，孤身一人，养了一只猫，有个大孙女，嫁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老婆婆在咖啡店的院子里重新移栽了一颗小榕树，咖啡店开了二十三年，小榕树也长了二十三年。
如今，榕树的叶子低低垂落在咖啡店的屋顶上，温柔地抚摸着屋檐，像是在感谢老婆婆给予它新生。
小榕树的下面最阴凉的地方有一把老式的竹躺椅，老婆婆在没有客人的时候，经常惬意地躺在上面，摇啊摇、摇啊摇、就那么轻松地进入梦乡。
梦里，她亲切地抚摸着小榕树，就像抚摸自己的孩子那样，
她说，
“谢谢你的陪伴。”
后来啊，那些被他们宠溺到好吃懒做的混蛋小子们在一个叫做“互联网”的东西上看到了过了百年的大树剥开树皮后会流出一种像人血一样红色的血，这种血中富含一种元素，这种元素是治疗一种重大疾病的必需元素，非常非常值钱。
那阵子啊，镇子里的年轻力壮的爸爸们知道不能再放任自己的后辈们这样鬼混下去，互相联合起来，“镇压”了想要为自己的儿子们求情的妈妈们，坚决表示如果他们不去工作，一点钱都别想从他们那里拿到。
女人们自知理亏，让中年的男人们第一次从她们那里拿到了财政大权。
“吸血族”们不以为意，这种事情在他们短短二十年的人生中，不知道发生过几回——只要他们装装可怜，乖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边扇自己巴掌边说“我错了，一定改”，他们软心的母亲就会心软，不停地劝旁边面色严肃的男人，
“孩子知道错了，原谅他吧。”
男人不依，女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心里既懊悔又心疼，她抬起头，对着男人拿出自己一家之主的气势，男人只好乖乖屈服。
男人落寞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倔强地说：“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好吃懒做，到处厮混，这都是你惯出来的！我以后再也不管了，再管他，我就不姓X。”
女人顾不上关注男人的情绪，连忙把自己的心肝宝贝扶起来，用自己满是皱纹的双手为他细心地拍去身上的灰尘。
她不知道，刚刚回到房间里头的男人，那张任风吹雨打都不变色的坚毅的脸，缓缓留下了两滴清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们以为这次也会像之前那样，只要他们痛快点求饶，装装可怜，做父母的，怎么也不可能忍心让自己亲生的儿子饿死吧。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已经太多次让他们的父母失望了，他们一次次的让男人女人们心中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地亲手掐灭。
或许他们很委屈，但他们凭什么委屈——狼来了的故事中，村民们只三次就失去了对小孩的信任，他们的父母要经受百次乃至上千次的折磨，才能真真正正下定决心让对他们进行一次微不足道的“制裁”。
在混子们一个个的失败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他们的父母这次是来真的，不工作绝对不给钱。
混子头头手里有部智能手机，在他们那个时代那可是高大尚的标配，里面有个每层楼都能发文字的东西，头头骄傲地告诉混子们这个叫做“论坛”，在论坛里，足不出户，就知天下事。
为了稳定“军心”，他告诉混子们，论坛上有人说，只要把一颗百年老树的树皮剥开，树里面就会渗出一种红色的汁液，这种汁液是一种特效药的主材料，可值钱可值钱，他怂恿着大家和他一起去扒了镇子里面那颗长了上百年不止的大榕树。
有的混子听到“大榕树”三个关键词，心里莫名浮现出自己小时候和爸妈亲切相处的画面，又想起他们为了养育自己长大的辛劳和眼泪，终于幡然醒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参与这次行动；有的混子的心好像被一颗黑色的球全方位、一丝不漏地裹了起来，就连疼与痛，血与火，都已经挽救不了他们了。
混子头头没有为难那些不愿参与行动的部分混子，再三约定不准告诉自己的爸妈有关于行动的任何事情之后，大方地让他们回家了。
而且就算他们告诉了，那时候，大榕树早就“就义”了。
头头带着剩下的混子火急火燎地感到大榕树面前，当时已经是半夜，街道上空无一人。
于是众混混们都放心起来，借助着智能手机和打火机微弱的光芒，用他们随身携带的小刀开始在大榕树身上一刀深、一刀浅地划拉起来。
在混混们众志成城的努力下，大榕树靠近地面的一大块树皮很快就被扒拉了下来，大家都兴奋地朝着被扒了树皮的地方看去，期待着有着哪怕那么一点点不同颜色的东西出现。
一秒钟、五秒钟、一分钟过去了。
事实让他们失望了——大榕树上什么都没流出来。
他们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失望，和他们的父母对他们的失望比起，简直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混混头子鼓励大家继续挖，说表面既然没有，那么树里面肯定有，挖出来咱们就赚大钱了，再也不会被镇上的老人看不起了。
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条打动了广大混子们，大家诡异地沉默了一下，随后纷纷重新动起手来。
明明自己有手，甚至只用小刀就能将这颗碗口大的榕树快要挖断；明明自己能卖力气赚钱，却死死地趴在父母身上吸他们的血，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日益苍老，无动于衷。
万能的造物主啊，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榕树被挖的摇摇欲坠，没有任何汁液流出来，但混子们保持了沉默，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挖、再挖。
远处有火把亮起来了——那些决心“改邪归正”的孩子们终究还是按捺心里喷涌而出的愧疚，把大榕树的事情告诉了他们的爸妈。
从混子们的视角看过去，火把星星散散地延伸到远处，像一条火焰长龙，在空中张牙舞爪地飞舞着。
这样的数量让他们清晰地意识到全村的人都来了——他们的爸妈，怕是也在其中。
在这样巨大的压迫力下，他们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反而整齐地加快了起来。
巨龙愈发焦急起来，意识突破了肉体，龙头飞速脱离了龙身，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大榕树飞奔而来。
——还是晚了一步，龙头眼睁睁地看着大榕树轰然倒塌，好像突然失掉了精气神一般，“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焰花扑腾几下消散了，只剩点点火星在漆黑的夜里发出微弱的光。
……
……
后来的后来啊，启航市的经济飞速发展起来，镇子上的事物也焕然一新。原来大榕树的地方新建了一家咖啡店，店主是一个老婆婆，老伴走了，儿女去了，孤身一人，养了一只猫，有个大孙女，嫁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老婆婆在咖啡店的院子里重新移栽了一颗小榕树，咖啡店开了二十三年，小榕树也长了二十三年。
如今，榕树的叶子低低垂落在咖啡店的屋顶上，温柔地抚摸着屋檐，像是在感谢老婆婆给予它新生。
小榕树的下面最阴凉的地方有一把老式的竹躺椅，老婆婆在没有客人的时候，经常惬意地躺在上面，摇啊摇、摇啊摇、就那么轻松地进入梦乡。
梦里，她亲切地抚摸着小榕树，就像抚摸自己的孩子那样，
她说，
“谢谢你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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