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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梅烧亭

    任谁也拒绝不了柏青酒的醇香,明翀提起酒壶又斟了一杯,放在鼻尖儿轻嗅,他笑起来很好看,但总觉的有些冷,似是那杯酒不合心意,忽的,他又放了下来,盯着弓白说:“不错,把武道池让出去,让给张古两家,不管他们两家争还是不争,面对乌国的十万铁骑,他们都算不上赢家,所以,林国只能议和,州司大人,打仗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据我所知,你的老师赵师除了你这个弟子之外,还有一个叫申非的弟子,年纪轻轻已是武道化象境的高手,乌国的上将军巴肃最多也是这个境界,他们两个相持守住历州还是绰绰有余的。”

    弓白又一次皱起眉头,他还是有些担心,说:“申非不是在南境镇守龙角山吗?既然乌国知道了武道池的消息,想必景国也应该知道了吧,要是……”

    明翀摇了摇头说:“你放心,武道池在林国西境历州,对于远在南境的景国而言太远,就算他们打算争也只能派细作左右一下乌林两国的交锋,不至于派大军压境,更何况单依景国的实力还不至于灭掉林国,这个我们清楚,景国也清楚。”

    弓白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的确,西境的武道池对于景国而言有些鞭长莫及,还不至于出兵压境,但既然决定让出武道池,怎么让也是个问题,弓白捏着手里的酒盅说:“消息放给谁?”

    闻言,明翀叹了一口气,把放在桌上的酒一饮而尽,说:“本来我是打算放给张苴的,以他的脾性,张古两家必定决裂,可是……”

    明翀停住了话头,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不停地把玩着手中的酒盅,弓白也沉默了,他知道,要不是出了叶晚的这档子事,借着武道池的确能大大的减缓弓家在朝堂上的压力,可如今……

    明翀抬起头望着庭院里的竹林又说:“消息不用我们去放,因为就算云槿去了民狱衙,按古坼的性子,叶晚也是换不回来的。”

    他好像很怕弓白,垂着眼帘,自顾自的把玩着手里的酒盅。

    弓白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不知不觉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默默的看着明翀,直到这时他才明白明翀让云槿去民狱衙真正的目的,他顿时怒不可遏,一把揪起明翀的衣领,一双眼似是要喷出火来!

    明翀没有反抗,闪烁着眸子,说:“只有这样,我们的消息才能更真实,更有价值!”

    弓白气急,一把丢下明翀,恶狠狠的说:“所以,你早就有此打算,你知道云槿的性子,以他的脾性就算是剥皮拆骨他也决计不会出卖我,但有叶晚就不一样了,他用情至深,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张苴古坼两人折磨叶晚,你想借他的口把武道池的消息放给古坼!”

    明翀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只是沉默着,盯着手中的酒杯。

    庭院里的雪终于扫净了,露出湿漉漉的青石地砖,倒映出摇曳的竹影,在暗沉沉的天色下格外的好看。

    屋子里的香炉息了,挣扎着飘出了最后一缕青烟,冉冉的朝着门口飞去。

    明翀又开口了,他平静的说:“叶晚会死!就算古坼会放过她,但张苴断了一条胳膊,这个仇一定会报的,所以,云槿那边你要好好准备一下,玩弄这些阴谋诡计我自觉不会输给他,但论起治国理政,一千个明翀也比不上半个云槿,你日后登临至尊,没有他的辅佐是万万不行的。”

    弓白更气,忍不住怒吼一声说:“你也知道!”

    暖阁里,只有弓白的怒吼不停的回荡着,明翀默然,他当然知道,但任何一个强者的崛起都绕不开这些勾心斗角,所以他只能沉默,甚至连看一眼弓白他都不敢!

    慢慢的弓白的气消了,他似乎也明白这个问题,颓废的坐了下来,仰头看着富丽堂皇的屋顶说:“接下来呢?”

    明翀暗暗舒了一口气,说:“你要等着古坼来找你,由他提出用云槿换武道池的想法,至于云槿对你多重要,我和昌家的公子昌易还有点关系,他早就倒向了张古两家,约着他喝喝酒,想必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古坼的耳朵里。”

    弓白冷哼一声,起身出了暖阁,望着暗沉沉的天,他突然很想看雪,忽的他想起了凌云崖,想起了那个听君子如雪的地方。

    民狱衙的大门开了,若暝怔怔的站在门口,风不住从门口吹了出来,她似乎听见了云槿的咆哮,穿过狭小的地牢窗口,响彻了整个阳山府。

    明翀的酒局总算办起来了,带着陈挚和酒,在昔日的醉塘亭笑着和昌易谈天说地。

    只是陈挚却阴着一张脸,他好像很不高兴,今日的醉塘亭无风,他看着红艳艳的火炉,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却格外的冷。

    月落日升,腊月十九的清晨,太阳终于挤破了厚厚的乌云,光,苍白无力的打在若暝的身上,她在民狱衙的门口站了一天一夜,站的发髻上结了冰,在柔和的阳光下亮晶晶的,远远望去似是带了一头透明的碎花,显得格外圣洁。

    民狱衙到州司府的路很长,若暝把云槿捆在背上,抱着冷冰冰的叶晚,慢吞吞的走着,天很冷,滴水成冰,但她心却是暖洋洋的,像窝在柔软的被窝里,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希望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一片纯白的世界里振翅高飞。

    又是一个晴天,日头却比昨天更有力了,只是隆冬的天依然很冷,韩曦燃起碳火,拖着腮帮子痴痴的望着躺在床上的云槿,他睡的很熟,韩曦暗暗一喜,幸福的想着。

    屋外,客卿庭院一如既往的静悄悄的,奚妤站在梅树下盯着一只雕了兰花的瓷碗出神,风,很急,半碗梅花也没剩多少,只有孤零零的几朵被雪簇拥着,无精打采的躺在碗底,她伸了伸手,却忽的又缩了回来,像是触了电,颤抖着,泪光闪闪。

    “若暝呢?”

    韩曦倚在门框上问出神的奚妤。

    回过头,奚妤默默的看了一眼韩曦,她笑的很甜,像吃了糖豆似的,似是被传染了,奚妤也微微一笑说:“大概在州司大人的暖阁吧。”

    韩曦突然皱起了眉头说:“她不是说先生今天会醒的么?怎么又出去了?”

    奚妤笑着说:“我不知道。”

    眨了眨明亮的眼眸,韩曦调皮的从门阶上跳了下来,一把搂住奚妤说:“我们两去找她吧。”

    望了一眼坐北朝南的屋子,奚妤微微蹙眉说:“可是……”

    似乎看出了奚妤的担心,韩曦推了推奚妤说:“哎呀,放心好了,一时半会儿先生是不会醒的!”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州司府的客卿小院着火了,浓浓的黑烟直冲天际,一个趴在地上的男人翻滚着从高高的石阶上掉了下来,他把一只雕了兰花的瓷碗狠狠的甩了出去,嘴里满是污泥。

    也不知从哪儿寻来的长剑,扶着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看着庭院里的梅树。

    只是他没有流泪,沉默的像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