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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鬼生上

    正所谓酒后吐真言,人在浑浑噩噩之际,防护意识会减弱很多,所以,酒鬼们的话更具有真实性,也因此,一间酒肆往往是打听人情世故最佳的去处,当然,开杏雨楼也不排除云槿好酒可能,但他真正想做的是以杏雨楼为掩护经营起整个遗珠世界最大的情报机构,云槿很清楚,既然欲图大事,对天下不闻不问可不行!

    二月半,长天又许了历州一场清寒,云逢越过横跨宜、中二州的兰砌山,顶着寒露,终于来到了一望无际的乾兰平原,接了历州的地,春的脚步姗姗,冬,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女孩,像涂鸦似的,把草黄色的平原染的一塌糊涂,眼前豁然开朗,云逢抚摸着马儿的长脸,极目远眺。

    他的身材很壮硕,两肩宽的能跑马,要不是束了文人的发髻,任谁一看,都以为他是一个过着刀口舔血的武道中人。

    云逢偷偷的瞟了一眼身后的马车,黑色的帷布之后,坐着一抹比春还要艳丽的颜色。

    风和他一样,好奇的掀开了帷布,匆匆瞥了一眼奚妤。

    一道声音,脆如黄鹂轻鸣,奚妤丹唇轻启,不温不火的说:“到乾兰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格外的有穿透力,随着在原野漫步的风,直勾勾的钻进云逢的耳朵里。

    云逢握着马鞭,拱了拱手,沉声应了一句,他站的很直,似乎这辆马车就是他的信仰。

    接着,马车里又传了一句话出来,说:“记住先生叮嘱的话,你能力不错,口才也很好,如果这件事办成,乌国的杏雨楼就交给你了。”

    云逢身子一震,一双平静的眼睛里也顿时冒出了火热的光,他躬身拱手,颤抖着说:“多谢小姐,云逢定不辱使命!”

    奚妤一直坐在车子里,不同于在历州时的唯唯诺诺,她老气横秋的说:“去吧,我们就此分手,三月初五,还在这儿碰面,到时候,我不想听到不一样的话。”

    云逢点头应是,同样是去历州,但金鳞府和阳山府被北林山自北向南分割开来,两人自乾州的乾兰平原分手,奚妤要沿着凤雀山一路向西,而云逢不同,他要继续向北,自折枝府路过,从断魂林绕过金鳞府,从破岩谷入阳山府。

    断魂林,是夹在茗水北岸与北岭极地之间的一个冲积滩,因为裹挟了北岭极地中沉睡在冻土之下的黑泥,所以很多喜水的植物都生长在这儿,远远望去,如一片郁郁葱葱的青松,挺直而拥挤,又因常年被茗水河侵袭,断魂林便变成了一处鸟兽绝迹,枯骨遍野的沼泽。

    茗水河从北岭极地之间起源,融化的雪水源源不断的从北向南而来,经过历州折枝府、金鳞府之北,穿过北林山,与阮水在玉台府相遇,浩浩荡荡的直奔郦海而去。

    云逢皱着眉望了一眼白茫茫的断魂林,拿出防身的小刀,剥了两块树皮,绑在脚上,抬腿试了试,脸上不由得露出欣喜的微笑,这是先生教他的,果然好使!

    断魂林的雪很厚,没了深不见底的泥潭,云逢只能小心翼翼的踩着树皮滑行,可只要一想起那个整天坐在轮椅上的先生,云逢的脸上就永远挂着淡淡的微笑,想当年,林国与景国在五帝湖一战,因不满家园故土沦为废墟,五帝湖淳朴的渔民们自发组织了抗景大军,守卫故土,在若暝父亲的领导下,他们据龙角山固守,大大的缓解了林国大军的压力,可后来,林国战败,大军退守明州,文昌帝田州迫于景国的压力不敢接收这些骁勇善战的渔民,他们只好蜗居在五帝湖之西的桃花涧苟且度日。

    后来,若暝来了,带他们来到了芝兰谷,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先生,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瘦弱男人。

    他很喜欢敲着轮椅的扶手想事情,好像不敲就想不明白似的,他很温和,这是先生给云逢的第一个感觉,只是,先生不爱笑,有时候就算是大小姐云若搂着他的脖子,他也不会笑,先生很好,教他们酿酒,立唱晚亭,建杏雨楼,云逢很佩服先生,一座用几棵司空见惯的木头立起来的屋子他也能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唉,大小姐好像很喜欢先生,真是可惜了,他们怎么会是师徒呢?”

    云逢摇着头喃喃的说,任谁也看的出他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呢!

    他望了望破岩谷,心头不免一阵错愕,果然,这儿和先生说的一样,尸横遍野!

    幸好是冬天!

    云逢想着,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要是赶上盛夏,这臭气还不得把人给熏死!

    二月十八的日落,云逢借着天际的微光,终于瞥见了阳山府的界碑,孤零零的立在那儿,像一个佝偻着腰的,风烛残年的老人!

    云逢长舒了一口气,手指划过冰凉的界碑,若有所思,云逢不敢耽搁,他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随即紧了紧肩头的行囊,震烁精神,快步朝阳山府城门走去。

    巴肃到担得起一个上将军的称号,一进城门,街上三三两两,虽都皱着眉头,但他们却一点儿也不像饱受战争之苦的样子,除了林国百姓,乌国甲士林立,手持长矛站的笔直,一个个目不斜视的平望正前方。

    云逢微微一笑,寻了一家客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小跑着上了楼。

    老板巧舌,说这屋子是只有达官贵人才住的上房,云逢怀着激动的心推开房门,他顿时后悔了,屋子很小,装饰也是简单的再不能简单了,云逢不免自嘲一笑,自己也是走路走昏了头,怎么会想都不想便付了银钱呢?

    将就吧!云逢苦涩一笑,他很累,累的连找老板理论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床上,一闭上眼,便昏昏睡去。

    巴肃的军营很整齐,在一个斥候的带领下,云逢向众星拱月的中军帐走去,他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老友,两人见过,上一次阮水之危,就是云逢北上送的信!

    巴肃还是老样子,胡子乱糟糟的长了一圈,两条眉毛也是乱糟糟的,第一次见他,云逢就觉的他像一个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大猩猩!

    巴肃热情的搂住云逢宽阔的肩膀,吐沫横飞的说:“哎呀,云老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快快,随我入帐痛饮!”

    云逢很不喜欢这种热情,也许是跟了云槿的缘故,他扭捏的动了动身子,笑盈盈的说:“上将军风采依旧啊。”

    掀开帐幔,两人落座,巴肃亲自给云逢斟了酒,温和的推到面前,云逢也没有推辞,举杯一饮而尽。

    直到云逢放下杯子,巴肃突然沉下脸来,摸着身边的长剑说:“云老弟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说吧,这次又是什么消息?难不成,弓白要组织反击?”

    云逢微微一笑说:“上将军多虑了,今天云逢前来是跟上将军谈生意的。”

    巴肃来了兴趣,但也只是挑了挑眉毛,俯身轻声说:“云老弟开玩笑吧,我一个军旅之人,可不会做生意。”

    云逢起身提着酒壶给巴肃斟了一杯,说:“是吗?那如果这个生意是整个历州呢?上将军还不会做吗?”

    巴肃一惊,起身拉住云逢的手说:“什么意思?”

    云逢微微笑着说:“上将军可听过林国三弊之论?”

    巴肃点了点头说:“这我知道,是历州一个叫赵槿的人写的,难不成你……”

    云逢微微颔首,说:“不错,我家主人叫云槿,上将军既然知道赵槿,想必也打听过他的事吧,主母于阳山府民狱衙香消玉殒,这事儿可成了我家主人的一道坎儿。”

    巴肃微微一愣,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抿了抿嘴唇,说:“你家主人……想报仇?”

    闻言,云逢哈哈一笑,举杯示意,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