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舞台的回声
随着黑色高跟鞋敲响地面的声音在体育馆中回荡，安丝卡老师身穿礼服缓缓走向主席台。
全场静默凝视，全场屏息凝神。
最后，全场的灯光陡然间照亮舞台，那只镶在白金色柔丝间的蝴蝶发卡闪闪发光。
这本是件严肃的事，但我仍在某种不自然的情况下发觉了异常。
“那个……那个桌子的高度是不是有点奇怪？”
我扭头向身旁的相川。
“啊，是这样的，之前的那张桌子有点太高了，所以三上同学就把它换掉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次的舞台上没有小木凳。
“各位，晚上好。”
台上的扩音器传来安丝卡老师的声音。她将演讲稿放在用红布盖着的主席台上，双眼直视一年A班的所有人。那种往日小孩子气的模样已然消逝，大人独具的严肃氛围悬其言表。
“首先，我非常高兴各位能接受我的邀请。在此，我向各位表示谢意。同时，针对各位最近的情况，我也为各位的行为和举动表示深刻的惋惜——跟羞耻。”
一开口就是切入主题的责问吗？
台下的人在窃窃私语，似乎想说什么，但就现实而言，他们的确无力反驳。
安丝卡老师闭上小嘴顿了一下，环视一遍周围，接着说道：
“这个世界拥有着《绝对法则》——精灵生命体栖息地中，精灵生命体不得直接损害其他精灵生命体的权利。但这并不代表，这个世界不存在死亡。或许你们如此安逸，便以为这份安逸是理所当然的。请允许我打破你们的美梦——这个世界是不可能如你们想象那般美好的！”
就像上司克扣下属、富人鄙视穷鬼、无权者终将受到欺辱一样，公平难以安稳地存在于任何世界和任何时代，唯有弱肉强食才是献给历史最忠诚的法则。
“我希望你们明白，我们祖先能在如此的世界生存下来靠的不是他物——正是对这个世界最为清楚的认知！即使处于《绝对法则》之下——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战斗、掠夺，人与人之间的谎言、欺瞒、背叛也从未停止——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安丝卡老师再顿一下，攥起拳头，深吸一口气。
“你们是我国所召唤而来的勇者！我也希望你们能成为未来的英雄！但是，我并不会强迫你们接受这个身份。毕竟我只是个教师，你们只是我的学生，完全与我无关嘛。”
“安丝卡老师……”
忽然听见相川在耳边的低语。
“各位，告诉我吧。为什么你们在害怕？你们又在恐惧着何物！请告诉我吧，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会帮助你们。”
最后面的语气温柔地简直不像是本人。
台下的家伙开始踌躇，显得支支吾吾，似乎想说的话就堵在嘴边，却说不出口。唯有惭愧地低着头躲避安丝卡老师的目光。
三上一直在旁边观望，似乎是觉得时机已至，便上前劝说：
“大家，请你们讲出来吧——”
“不行的……”
竹田脸上挂着暗沉且勉强的笑容，他少见地打断三上的话后，抬起头说道：
“不行的，根本就讲不出来……因为——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啊……只要，只要一想到那天的事就…………”
八成是《恐惧补正》消失的影响，被掩埋的情绪突然爆发，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竹田说完，脸色愈发难看。其余人也差不多是一个模样。
三上没办法了，他只能回头，再看向舞台之上的安丝卡老师。
“你们在畏惧死亡吗？”
安丝卡老师淡然问道，台下立即就有了颤颤巍巍的回应。
“对啊！我们只是不想死而已！什么《绝对法则》……什么异世界啊……混蛋……”
“……为什么只有我们会遇上这样的事呢……”
于是一年A班开始大肆抱怨，先前所积累的不安与不满于顷刻间如井喷猛然爆发，好似在人群中投入了一枚炸弹。
担忧、恐惧、不知名的愤怒，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他们之间逐渐蔓延，迎来的便是慌乱、疯狂，乃至发疯之后传来的辱骂声。
“什么神明！什么异世界！全都是些混账东西而已！！”
“说的没错。”
扩音器中忽然传来了声音。
“我认为这样说没有任何问题，我十分赞同。”
安丝卡老师脸上的表情已变作阴森的笑容。
“活在这个世界也是，工作在这个学院也是！被那个混账老太婆整天捉弄出糗扣工资也是！！人活着为了生存，但生活也太累了不是吗？”
台下的学生目瞪口呆地听着一名人民教育工作者说出这极具报复性的怨气话语。
“担心自己遭到开除，所以毕恭毕敬点头哈腰；被上司职权骚扰也只能怒不敢言；整天被人当作懵懂无知的小孩看待；工作到深夜却还是没完没了；要谨慎地处理同事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时间也被豪取强夺！说好的假期变成了回家办公！！现在连私人服装都被老太婆滥用职权强迫更换，连作为人的主权都不见了……只能行走在一条被税收、物价以及工作所既定好的道路之上！人生这个词可真是个好东西呢……哈哈…………”
诡异且阴郁的笑声透过扩音器回荡于体育馆中，有如死去灵魂的怨气弥漫在这个空间里。
没人再敢作声，唯有看着已经坏掉的安丝卡老师。
某一刻，笑声戛然而止。
那双尽显疲惫的双眸搜索着目标，然后看向了桌上的演讲稿，伸手过去拿起，横放于胸前，接下来只要轻缓地用点力——“撕啦”。
纸张成了两半。
““老师！？””
三上和相川同时喊道，但回应他们的只有——“撕啦”——演讲稿变成了四张。
然后是叠放，撕碎，叠放，撕碎，叠放，撕碎……如此重复。
连夜撰写的演讲稿俨然已是一堆废纸。
安丝卡老师依旧面无表情，将那堆纸张握在手里一会儿，便用力向上一扬——满天雪色纷飞。
纸片旋转着落下，有的掉在台上，有的飘至台下。
“我真的是受够了。”
从老师嘴里忽然漏出这样一句话。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已经忍了很久了啊！！”
“啪”！一声巨响使扩音器发出悲鸣，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是安丝卡老师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工作也是、生活也是、人际关系也是，连婚活也是！该顺心的事情没一件顺心过！该操心的事从来没少过！被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辜负和背叛！就像受到诅咒一样……明明那么期待日历上标红的休息日——眨眼间被盖上了出勤的印章；明明只是想谈个恋爱而已，却整天被说‘不想被当成萝莉控’拒绝；要死要活地工作——我还在深夜里准备文件草案，那个混账老太婆已经在同一片月光之下喝着从我这里抢走的红酒了！我也不想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平，平泽同学！安丝卡老师她好像坏掉了，怎么办啊！”
无所谓啦，其实她应该早就坏掉了——在她当了学院长的下属时。
相川焦急地低声喊道，我为了使其冷静下来，便如此回复：
“别担心，相信老师有她自己的分寸。”
虽说外表是个萝莉，但内心思想的的确确是个大人没错。
看着安丝卡老师站在舞台之上。
她愤慨地说道，狠狠攥紧了盖在主席台上的红布。
“谁能忍受！每天担惊受怕地活着，整天只能像人偶那般被丝线操控着！没有自由！满是樊笼与枷锁！工作永远守恒，工资从不固定！天天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情侣，自己只能孤身一人抱着一堆文案回家……多大的悲哀啊，多么糟糕的人生啊……但能对这种变相的安稳提出反抗吗？唯有对这世界言听计从……神明——！《绝对法则》——！蛮不讲理的上司——！！那些不是混账又是什么！！”
安丝卡老师大吼着，又往桌子上加了一拳，似乎是因为过于愤怒而稍有喘不过气。
台下全员噤了声，茫然地看着这一幕。
我是忽然间瞟到的——安丝卡老师往我们这边快速瞥过一眼。之后，她的呼吸逐渐放缓。
但一切还仍未结束。
撒完气的安丝卡老师只按住桌角用力往上一跃，也不管自身着装——就如此踩到了主席台上头。
然后是随着胸脯的起伏深吸一口气，那是用上扩音器也难以比拟的气势：
“以上全部综合，结论就是——那些故意秀恩爱的情侣、那些多得要死的工作啊，还有那个混账老太婆！全部！全部都给我——爆炸吧！！！！”
多么充满怨念的结论啊。
看着安丝卡老师把怒火统统发散后一脸满足，还将双手高举上天的模样。对于她的经历，我简直都快为之落泪了。
一年A班就更不敢说话了，他们配合着三上，用满是担忧的目光看着台上的老师，似乎已将自己的事情抛之脑后。
这样就对了——估计我跟老师的想法是相同的吧。
所以她恢复了平和的目光，把高举的手缓缓放下，长叹一口气后将未完的话说出：
“但是——这一切都显得无可奈何！毕竟只要活着，烦心的事自然会接踵而来——无论自己的人生有多糟糕，我们都没有拒绝的权利……回归正题吧——你们既然来到这个世界，那还请你们去接受它。”
安丝卡老师向前伸出了手。
“我也不清楚你们的世界是何种模样，或许要比这边和平得多吧？我们的世界如此混乱，对此我真的十分抱歉。但是——”
伸出的手紧握成拳拉回胸前。
“无论多么和平，都难以抵御死亡的事实吧——每天都会有数以万计的人在各种各样甚至是毫不知情的状态下死去。那么——为什么你们在原本的世界没有如此恐惧呢？”
台下依旧没人敢于回应。
“请你们仔细想想吧——在你们世界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对比之下你们就能得到答案了。”
这即是关键所在。
世界与世界之间，或许本质、规则、自然条件形成的方式会有所差异，但只要有人类存在，就必然存在相同之处。
一年A班的人虽然大多数都是些老好人兼笨蛋，可也不至于连安丝卡老师现在的意思都听不懂。
于是他们冷静下来，开始思考问题的本质了。
于是安丝卡老师沉默地注视这一切，然后作出一切的总结：
“各位，容许我再重复一遍。请你们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恐惧？你们又在恐惧着什么！仔细想想吧——这个世界真正的恐惧为何？到底有什么是值得的！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又为了什么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请想一想吧！将束缚己身的笼统观念打破，然后迎来新生吧——这是本该如此的！！”
没错——这正是身为勇者所应达成之事。
“各位！站起来吧！难道这般就被打败了吗？仅仅是一夜之瞬，真的值得我们为此垂头丧气吗？各位！扪心自问吧！你们在这个世界所生活的日子里，你们在这个世界所学会的智略、谋略，难道只是虚无缥缈之物吗！你们所能团结起来的勇气、力量，你们身旁的同伴，难道都是不可信任之物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不知是台下哪个人轻声吐出这样一句话。
“那么，赋予你们战胜一切的智慧、勇气，你们都已经得到了！能够与己身共同进退的同伴，你们也已经找到了！先前加固在你们身上——那种毫无意义、不值一谈的恐惧，又为什么去畏惧它！我再问你们一遍——事情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难道你们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当然不甘心……”
“……怎么可能会就这样甘心啊……”
虽然很微小，但确实响起了人群稀稀拉拉回应的声音。
一年A班只是难以跨过心里那道坎而已。那么这时，无论是使用何种手段——扔过去也好，甩过去也罢，甚至一脚踢翻那道坎也没有问题。只要他们心里能够释怀的话——
“这样就足够了。”
安丝卡老师正以坚定的目光看着众人。
“你们既然不甘心，那就做出决定吧——抗争还是投降？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各位无论前方道路是何等崎岖不平，也请你们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助你们。”
演讲就以这段话作为结尾。
一切都显得完美无缺。
一年A班只能是攥紧了拳头，久久不能言语。他们的心与思想正在转变，扎根其中的不安与恐惧也逐渐松动。
“大家，听我说句话好吗？”
三上在这个关键时机转过来，面向班级的所有人，然后露出微笑。
“既然老师都那样说了，我们也没有理由再这样下去了吧？就让那件事真正地过去吧，好吗？”
“那个……这样说或许没错啦……”
竹田不敢看三上而尴尬地将脸扭向一旁，眼神不断游离。
全场的人都将目光聚焦他身上，期待他能说出回应的第一句话，很少见竹田能如此受人重视呢。
哪成想他就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我……我……我可没说自己怕了啊！”
身子稍往后倾，满脸的义正言辞。
“没有说出口的事情怎么会成立呢！都是……假象，对！都是你们的独自臆断罢了！还有就是……虽然我稍微地有点笨……那个……啊啊啊——！！上次拒绝了优人你的邀请实在抱歉！还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终于是放弃地鞠躬认错了，三上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笑了笑回复道：
“那个我没有在意，下次有时间再一起出去玩吧。”
武田跟山野稍一愣，便开始在一旁笑着起哄：
“启，你笨的可不止一点点吧？”
“对啊，打《恶魔狂袭》的技术贼烂。”
“吵死人了！你们的智商比我好到哪里去！！”
一年A班的绝大部分人一阵哄笑，笑声回荡在体育馆中。
演讲的人选决定是安丝卡老师果然没错，她已经成功用自己的方式向我们展现了大人进行坑蒙拐骗的实力。
让三上待在台下的决定也是正确的，他的每次插话的时机都完美无瑕。
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但一年A班确实有了从名为“恐惧”的枷锁上解放的迹象。
竹田恢复了原有的笨蛋完全体状态，该拥有的青春活力也逐渐收回到这个集体当中。
“真是太好了。”
相川看着台下的人群逗弄竹田，然后竹田跟武田两人相互嘲讽的模样，安心的抚住胸口长舒一口气。
但是，我们都明白，这只是完成了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一切还没有结束呢。”
姬川靠在后台的铁架上，嘴里不经意吐出一句。
我们还未拉下帷幕。
“各位，先别着急庆祝——”
扩音器再次传来声音，安丝卡老师叉起双手，估计是在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物理）的视角。
台下的吵闹戛然而止，他们与老师的目光交汇，于是安丝卡老师如此说了：
“其实在演讲之后，还有人想跟你们谈一谈。”
“跟我们谈一谈？”
老师，谁啊？我们认识吗？”
安丝卡老师没有回答，只是斜瞟一眼幕后，看向我们的位置。
“不用紧张，接下来是你的表演时间。”
“是！我会加油的！”
回应我的鼓劲后，她紧攥着双手抱在胸前，亚麻色的齐肩短发从殷红的幕布后缓缓出现，走上舞台。
一切都没有结束。
下一个演说的人物是——相川音织。而剩下仍需解决的问题则是——
“大家，我想拜托大家帮我一个忙。”
台下几十双眼注视台上，疑惑地盯着舞台之上的人物。
“小，小音织？”
虽然还有些迷茫，但人群还是很快安静下来。
相川环视一圈后点了点头，随即像是为了缓解紧张般吐出一口气，说出我们所做如此准备的另一个目的：
“大家！我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寻找出走了的山崎同学！”
这就是未完待续的另一部分。
“山崎田司……那个家伙逃出去了吗？”
“果然呢，他怎么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城堡里。”
人们的反应如我所预料般的冷淡。
山崎田司于他们心中的印象之差一目了然，一年A班的家伙基本都操持着漠不关心的语气，只有寥寥几句而已，甚至提不起什么兴趣。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山崎的所作所为确实不良。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种理所当然，所以才容易猜测下一步，然后予以击破。
我的手牌——那抄了几十份山崎田司的资料给你们看，力气跟墨水可不是白费的啊。
然后让相川上台，妥善使用这张手牌，所得到的答案——
“……我明白的，山崎同学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够记得今天早上，放在大家桌子里的那张纸条。”
我清楚地看到，有人在那个瞬间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的口袋，是被随身携带了吧？那份资料。
“相信大家已经看过纸上的内容了，然后我想和大家澄清——山崎同学不能算是坏人。”
我观察着一年A班学生的情况，他们互相偷瞄对方的脸色，似乎并不能按照相川的说辞下定夺。
相川见反响不大，只好抿了抿嘴唇，不甘心地接着说道：
“请大家仔细想一想吧，山崎同学来到我们学校后，真的闹出过什么事情吗？”
竹田和武田低头沉思过后，像是相互确认般传递了倍感疑惑的眼神。
“虽然没怎么关注山崎在学校里的事……但好像近期确实没听说过什么负面的新闻。”
“的确呢……难道他真的已经放弃不良了？”
班上的疑惑逐渐转为疑念。
随着话题的正向推进，“山崎田司是否仍为不良”这个话题已能引起众人思考，这起码改变了先前山崎被冷落的局势。
此时的舞台上再次响起相川急迫的声音。
“大家，请相信我！山崎同学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但是啊，小音织，山崎那时候在藏书室里表现出来的样子……”
“我不会在意，现在我知道——山崎同学只是因为自己孤身守家的妹妹跟奶奶而已！我们没能尝试去理解他，反而把他赶走，我们也该承担一部分的错误才对。”
“是……是这样的吗？”
相川攥紧了拳头，压在胸前，然后深吸一口气。
“所以，就算是我自己的任性，我也希望大家能够帮忙寻找山崎同学！真的——拜托大家了！”
最后是以一个深鞠躬作结。原先挂在相川耳边的秀发随重力垂下，舞台的光影覆于其上。
人们再次噤而无声。
或许是过于犹豫，又或是因为今晚的爆炸的信息量致使脑子宕机。一年A班的人唯有呆在原地，迟迟没有做出回应。
但终于，是有人下定决心出了声。
“错的为什么是我们呢？这明明是山崎自己的错吧？明明是他本性恶劣，才会导致之后的事情发生不是吗？”
“对啊～这无论如何也怪罪不到我们自己身上吧？”
这是两个人的声音，混杂在班级之中。虽然暂时看不见脸，但我对那两个声音是有些熟悉的——那是之前在商业区停留时，边嚼柳户的舌根边从我身旁经过的声音。
就是那两个女生。
其中一个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用轻佻的语气继续说道：
“就算抛去这点不论啊～光是那份资料的真实性就已经值得怀疑了吧？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那个女生讥讽般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山崎同学资料的真实性——我可以以我自己的名义作为担保。”
台上的相川毫不动摇地瞪着那名女生。
或许是因为压迫感吧，那名女生的气势收敛了些，但仍是不服输地说道：
“就，就算相川同学你这么讲也不能证明吧？再说，现在外面不是很危险吗？你可不能——”
“我也可以担保——那份资料的真实性。”
三上出来接了话茬。
连班上最受信任的人气王都这么说，那名女生若是执意抵抗，估计会被其他人群起而攻之。她自己也深知此理，反驳的一条路便被堵死了。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如果优人也这么说的话，我就相信吧。可还有一点啊——那个杀人凶手不是还在外面游荡吗？很危险不是吗？这时候让我们出去，不太好吧？”
这个人应该很习惯操弄这种语言了。
所以她能将事情讲得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是正义的。
“如果你判断这件事有风险的话，我可以请示西图王子殿下，麻烦他增强巡查兵力，以保证你们的安全，这样没有问题吧？”
安丝卡老师板着张小脸蛋，眉头紧皱，似乎很讨厌那名女生的说辞。
但是，即使是提出了解决之法，那名女生仍旧不肯罢休。
“就算是增强巡查兵力，也不能保证‘完全’安全吧？”
“世上本来就不能保证什么‘完全’，难道你活在你们的世界里，能肯定事故绝对不会发生吗？”
安丝卡老师生气了，愤怒的神情直白的摆在脸上。
吓得女生后退一步，可接下来，仍是一如既往的狡辩。
“或，或许事实的确如此，但风险还是没有消除吧？如果我们出去有很大可能出现危险，而待在这里比较好的话，我们也没有理由去找山崎田司吧？”
台上台下都缄默不言。
那名女生说的确实有理，这个以生命为代价的风险，无论是大是小都该规避才对。如果单纯为了不深交的某人而将团队的安全暴露在危机之下，那种做法才是不明智的。
从另一方面看，女生的想法还能被称作是明哲保身。
事实上，存在这种想法的并非个例，否则早该有人站出来反对了。但结果是——一年A班有部分人是同意这种观点的。
毕竟他们就算明白山崎田司不是坏人，他们与他的交情也没亲密到那种地步。
“大家…………”
局势相当不明朗，可以看到相川脸上所表露出来的担忧与焦急。
“那可真是糟糕的思想呢，跟某人如出一辙。”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承认的。”
我瞪向姬川，虽然局势如此，但她还是一脸轻松的模样，丝毫感觉不到紧张。
忽然，她也看向这边，微笑着问道：
“怎么样？你不去帮忙吗？”
“虽然很想否定你，但是——”
但是如果现在不出手的话，结果会是我自己很难办。
我稍微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红色幕布，深吸一口气做好思想准备后，从后台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忽然聚焦到我身上，包括认比较认识我的相川、三上、安丝卡老师、竹田以及武田。
“转，转校生？”
我扭头看了眼台下，班级的人因为毫无征兆地窜出一个不识趣的家伙，而开始讨论起我的身份来。
“平，平泽同学？”
我对惊讶的相川点点头，顺势从她身边经过。
接下来的举动，我从未在计划中提及，也从未未跟任何人说过，全都是属于我自己的判断。
所以——但凡有什么不满或是想要抱怨的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地来吧。
我怀抱着这样的觉悟，然后——将萝莉老师从主席台上高高抱起，举过头顶。
“……………………啊咧？”
““诶——？””
在接受众人惊呆的感叹以及安丝卡老师傻掉而发出的蠢笨声音后，我再将萝莉老师缓缓放下——
——扔到一旁。
全场静默凝视，全场屏息凝神。
最后，全场的灯光陡然间照亮舞台，那只镶在白金色柔丝间的蝴蝶发卡闪闪发光。
这本是件严肃的事，但我仍在某种不自然的情况下发觉了异常。
“那个……那个桌子的高度是不是有点奇怪？”
我扭头向身旁的相川。
“啊，是这样的，之前的那张桌子有点太高了，所以三上同学就把它换掉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次的舞台上没有小木凳。
“各位，晚上好。”
台上的扩音器传来安丝卡老师的声音。她将演讲稿放在用红布盖着的主席台上，双眼直视一年A班的所有人。那种往日小孩子气的模样已然消逝，大人独具的严肃氛围悬其言表。
“首先，我非常高兴各位能接受我的邀请。在此，我向各位表示谢意。同时，针对各位最近的情况，我也为各位的行为和举动表示深刻的惋惜——跟羞耻。”
一开口就是切入主题的责问吗？
台下的人在窃窃私语，似乎想说什么，但就现实而言，他们的确无力反驳。
安丝卡老师闭上小嘴顿了一下，环视一遍周围，接着说道：
“这个世界拥有着《绝对法则》——精灵生命体栖息地中，精灵生命体不得直接损害其他精灵生命体的权利。但这并不代表，这个世界不存在死亡。或许你们如此安逸，便以为这份安逸是理所当然的。请允许我打破你们的美梦——这个世界是不可能如你们想象那般美好的！”
就像上司克扣下属、富人鄙视穷鬼、无权者终将受到欺辱一样，公平难以安稳地存在于任何世界和任何时代，唯有弱肉强食才是献给历史最忠诚的法则。
“我希望你们明白，我们祖先能在如此的世界生存下来靠的不是他物——正是对这个世界最为清楚的认知！即使处于《绝对法则》之下——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战斗、掠夺，人与人之间的谎言、欺瞒、背叛也从未停止——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安丝卡老师再顿一下，攥起拳头，深吸一口气。
“你们是我国所召唤而来的勇者！我也希望你们能成为未来的英雄！但是，我并不会强迫你们接受这个身份。毕竟我只是个教师，你们只是我的学生，完全与我无关嘛。”
“安丝卡老师……”
忽然听见相川在耳边的低语。
“各位，告诉我吧。为什么你们在害怕？你们又在恐惧着何物！请告诉我吧，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会帮助你们。”
最后面的语气温柔地简直不像是本人。
台下的家伙开始踌躇，显得支支吾吾，似乎想说的话就堵在嘴边，却说不出口。唯有惭愧地低着头躲避安丝卡老师的目光。
三上一直在旁边观望，似乎是觉得时机已至，便上前劝说：
“大家，请你们讲出来吧——”
“不行的……”
竹田脸上挂着暗沉且勉强的笑容，他少见地打断三上的话后，抬起头说道：
“不行的，根本就讲不出来……因为——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啊……只要，只要一想到那天的事就…………”
八成是《恐惧补正》消失的影响，被掩埋的情绪突然爆发，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竹田说完，脸色愈发难看。其余人也差不多是一个模样。
三上没办法了，他只能回头，再看向舞台之上的安丝卡老师。
“你们在畏惧死亡吗？”
安丝卡老师淡然问道，台下立即就有了颤颤巍巍的回应。
“对啊！我们只是不想死而已！什么《绝对法则》……什么异世界啊……混蛋……”
“……为什么只有我们会遇上这样的事呢……”
于是一年A班开始大肆抱怨，先前所积累的不安与不满于顷刻间如井喷猛然爆发，好似在人群中投入了一枚炸弹。
担忧、恐惧、不知名的愤怒，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他们之间逐渐蔓延，迎来的便是慌乱、疯狂，乃至发疯之后传来的辱骂声。
“什么神明！什么异世界！全都是些混账东西而已！！”
“说的没错。”
扩音器中忽然传来了声音。
“我认为这样说没有任何问题，我十分赞同。”
安丝卡老师脸上的表情已变作阴森的笑容。
“活在这个世界也是，工作在这个学院也是！被那个混账老太婆整天捉弄出糗扣工资也是！！人活着为了生存，但生活也太累了不是吗？”
台下的学生目瞪口呆地听着一名人民教育工作者说出这极具报复性的怨气话语。
“担心自己遭到开除，所以毕恭毕敬点头哈腰；被上司职权骚扰也只能怒不敢言；整天被人当作懵懂无知的小孩看待；工作到深夜却还是没完没了；要谨慎地处理同事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时间也被豪取强夺！说好的假期变成了回家办公！！现在连私人服装都被老太婆滥用职权强迫更换，连作为人的主权都不见了……只能行走在一条被税收、物价以及工作所既定好的道路之上！人生这个词可真是个好东西呢……哈哈…………”
诡异且阴郁的笑声透过扩音器回荡于体育馆中，有如死去灵魂的怨气弥漫在这个空间里。
没人再敢作声，唯有看着已经坏掉的安丝卡老师。
某一刻，笑声戛然而止。
那双尽显疲惫的双眸搜索着目标，然后看向了桌上的演讲稿，伸手过去拿起，横放于胸前，接下来只要轻缓地用点力——“撕啦”。
纸张成了两半。
““老师！？””
三上和相川同时喊道，但回应他们的只有——“撕啦”——演讲稿变成了四张。
然后是叠放，撕碎，叠放，撕碎，叠放，撕碎……如此重复。
连夜撰写的演讲稿俨然已是一堆废纸。
安丝卡老师依旧面无表情，将那堆纸张握在手里一会儿，便用力向上一扬——满天雪色纷飞。
纸片旋转着落下，有的掉在台上，有的飘至台下。
“我真的是受够了。”
从老师嘴里忽然漏出这样一句话。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已经忍了很久了啊！！”
“啪”！一声巨响使扩音器发出悲鸣，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是安丝卡老师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工作也是、生活也是、人际关系也是，连婚活也是！该顺心的事情没一件顺心过！该操心的事从来没少过！被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辜负和背叛！就像受到诅咒一样……明明那么期待日历上标红的休息日——眨眼间被盖上了出勤的印章；明明只是想谈个恋爱而已，却整天被说‘不想被当成萝莉控’拒绝；要死要活地工作——我还在深夜里准备文件草案，那个混账老太婆已经在同一片月光之下喝着从我这里抢走的红酒了！我也不想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平，平泽同学！安丝卡老师她好像坏掉了，怎么办啊！”
无所谓啦，其实她应该早就坏掉了——在她当了学院长的下属时。
相川焦急地低声喊道，我为了使其冷静下来，便如此回复：
“别担心，相信老师有她自己的分寸。”
虽说外表是个萝莉，但内心思想的的确确是个大人没错。
看着安丝卡老师站在舞台之上。
她愤慨地说道，狠狠攥紧了盖在主席台上的红布。
“谁能忍受！每天担惊受怕地活着，整天只能像人偶那般被丝线操控着！没有自由！满是樊笼与枷锁！工作永远守恒，工资从不固定！天天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情侣，自己只能孤身一人抱着一堆文案回家……多大的悲哀啊，多么糟糕的人生啊……但能对这种变相的安稳提出反抗吗？唯有对这世界言听计从……神明——！《绝对法则》——！蛮不讲理的上司——！！那些不是混账又是什么！！”
安丝卡老师大吼着，又往桌子上加了一拳，似乎是因为过于愤怒而稍有喘不过气。
台下全员噤了声，茫然地看着这一幕。
我是忽然间瞟到的——安丝卡老师往我们这边快速瞥过一眼。之后，她的呼吸逐渐放缓。
但一切还仍未结束。
撒完气的安丝卡老师只按住桌角用力往上一跃，也不管自身着装——就如此踩到了主席台上头。
然后是随着胸脯的起伏深吸一口气，那是用上扩音器也难以比拟的气势：
“以上全部综合，结论就是——那些故意秀恩爱的情侣、那些多得要死的工作啊，还有那个混账老太婆！全部！全部都给我——爆炸吧！！！！”
多么充满怨念的结论啊。
看着安丝卡老师把怒火统统发散后一脸满足，还将双手高举上天的模样。对于她的经历，我简直都快为之落泪了。
一年A班就更不敢说话了，他们配合着三上，用满是担忧的目光看着台上的老师，似乎已将自己的事情抛之脑后。
这样就对了——估计我跟老师的想法是相同的吧。
所以她恢复了平和的目光，把高举的手缓缓放下，长叹一口气后将未完的话说出：
“但是——这一切都显得无可奈何！毕竟只要活着，烦心的事自然会接踵而来——无论自己的人生有多糟糕，我们都没有拒绝的权利……回归正题吧——你们既然来到这个世界，那还请你们去接受它。”
安丝卡老师向前伸出了手。
“我也不清楚你们的世界是何种模样，或许要比这边和平得多吧？我们的世界如此混乱，对此我真的十分抱歉。但是——”
伸出的手紧握成拳拉回胸前。
“无论多么和平，都难以抵御死亡的事实吧——每天都会有数以万计的人在各种各样甚至是毫不知情的状态下死去。那么——为什么你们在原本的世界没有如此恐惧呢？”
台下依旧没人敢于回应。
“请你们仔细想想吧——在你们世界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对比之下你们就能得到答案了。”
这即是关键所在。
世界与世界之间，或许本质、规则、自然条件形成的方式会有所差异，但只要有人类存在，就必然存在相同之处。
一年A班的人虽然大多数都是些老好人兼笨蛋，可也不至于连安丝卡老师现在的意思都听不懂。
于是他们冷静下来，开始思考问题的本质了。
于是安丝卡老师沉默地注视这一切，然后作出一切的总结：
“各位，容许我再重复一遍。请你们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恐惧？你们又在恐惧着什么！仔细想想吧——这个世界真正的恐惧为何？到底有什么是值得的！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又为了什么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请想一想吧！将束缚己身的笼统观念打破，然后迎来新生吧——这是本该如此的！！”
没错——这正是身为勇者所应达成之事。
“各位！站起来吧！难道这般就被打败了吗？仅仅是一夜之瞬，真的值得我们为此垂头丧气吗？各位！扪心自问吧！你们在这个世界所生活的日子里，你们在这个世界所学会的智略、谋略，难道只是虚无缥缈之物吗！你们所能团结起来的勇气、力量，你们身旁的同伴，难道都是不可信任之物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不知是台下哪个人轻声吐出这样一句话。
“那么，赋予你们战胜一切的智慧、勇气，你们都已经得到了！能够与己身共同进退的同伴，你们也已经找到了！先前加固在你们身上——那种毫无意义、不值一谈的恐惧，又为什么去畏惧它！我再问你们一遍——事情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难道你们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当然不甘心……”
“……怎么可能会就这样甘心啊……”
虽然很微小，但确实响起了人群稀稀拉拉回应的声音。
一年A班只是难以跨过心里那道坎而已。那么这时，无论是使用何种手段——扔过去也好，甩过去也罢，甚至一脚踢翻那道坎也没有问题。只要他们心里能够释怀的话——
“这样就足够了。”
安丝卡老师正以坚定的目光看着众人。
“你们既然不甘心，那就做出决定吧——抗争还是投降？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各位无论前方道路是何等崎岖不平，也请你们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助你们。”
演讲就以这段话作为结尾。
一切都显得完美无缺。
一年A班只能是攥紧了拳头，久久不能言语。他们的心与思想正在转变，扎根其中的不安与恐惧也逐渐松动。
“大家，听我说句话好吗？”
三上在这个关键时机转过来，面向班级的所有人，然后露出微笑。
“既然老师都那样说了，我们也没有理由再这样下去了吧？就让那件事真正地过去吧，好吗？”
“那个……这样说或许没错啦……”
竹田不敢看三上而尴尬地将脸扭向一旁，眼神不断游离。
全场的人都将目光聚焦他身上，期待他能说出回应的第一句话，很少见竹田能如此受人重视呢。
哪成想他就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我……我……我可没说自己怕了啊！”
身子稍往后倾，满脸的义正言辞。
“没有说出口的事情怎么会成立呢！都是……假象，对！都是你们的独自臆断罢了！还有就是……虽然我稍微地有点笨……那个……啊啊啊——！！上次拒绝了优人你的邀请实在抱歉！还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终于是放弃地鞠躬认错了，三上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笑了笑回复道：
“那个我没有在意，下次有时间再一起出去玩吧。”
武田跟山野稍一愣，便开始在一旁笑着起哄：
“启，你笨的可不止一点点吧？”
“对啊，打《恶魔狂袭》的技术贼烂。”
“吵死人了！你们的智商比我好到哪里去！！”
一年A班的绝大部分人一阵哄笑，笑声回荡在体育馆中。
演讲的人选决定是安丝卡老师果然没错，她已经成功用自己的方式向我们展现了大人进行坑蒙拐骗的实力。
让三上待在台下的决定也是正确的，他的每次插话的时机都完美无瑕。
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但一年A班确实有了从名为“恐惧”的枷锁上解放的迹象。
竹田恢复了原有的笨蛋完全体状态，该拥有的青春活力也逐渐收回到这个集体当中。
“真是太好了。”
相川看着台下的人群逗弄竹田，然后竹田跟武田两人相互嘲讽的模样，安心的抚住胸口长舒一口气。
但是，我们都明白，这只是完成了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一切还没有结束呢。”
姬川靠在后台的铁架上，嘴里不经意吐出一句。
我们还未拉下帷幕。
“各位，先别着急庆祝——”
扩音器再次传来声音，安丝卡老师叉起双手，估计是在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物理）的视角。
台下的吵闹戛然而止，他们与老师的目光交汇，于是安丝卡老师如此说了：
“其实在演讲之后，还有人想跟你们谈一谈。”
“跟我们谈一谈？”
老师，谁啊？我们认识吗？”
安丝卡老师没有回答，只是斜瞟一眼幕后，看向我们的位置。
“不用紧张，接下来是你的表演时间。”
“是！我会加油的！”
回应我的鼓劲后，她紧攥着双手抱在胸前，亚麻色的齐肩短发从殷红的幕布后缓缓出现，走上舞台。
一切都没有结束。
下一个演说的人物是——相川音织。而剩下仍需解决的问题则是——
“大家，我想拜托大家帮我一个忙。”
台下几十双眼注视台上，疑惑地盯着舞台之上的人物。
“小，小音织？”
虽然还有些迷茫，但人群还是很快安静下来。
相川环视一圈后点了点头，随即像是为了缓解紧张般吐出一口气，说出我们所做如此准备的另一个目的：
“大家！我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寻找出走了的山崎同学！”
这就是未完待续的另一部分。
“山崎田司……那个家伙逃出去了吗？”
“果然呢，他怎么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城堡里。”
人们的反应如我所预料般的冷淡。
山崎田司于他们心中的印象之差一目了然，一年A班的家伙基本都操持着漠不关心的语气，只有寥寥几句而已，甚至提不起什么兴趣。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山崎的所作所为确实不良。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种理所当然，所以才容易猜测下一步，然后予以击破。
我的手牌——那抄了几十份山崎田司的资料给你们看，力气跟墨水可不是白费的啊。
然后让相川上台，妥善使用这张手牌，所得到的答案——
“……我明白的，山崎同学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够记得今天早上，放在大家桌子里的那张纸条。”
我清楚地看到，有人在那个瞬间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的口袋，是被随身携带了吧？那份资料。
“相信大家已经看过纸上的内容了，然后我想和大家澄清——山崎同学不能算是坏人。”
我观察着一年A班学生的情况，他们互相偷瞄对方的脸色，似乎并不能按照相川的说辞下定夺。
相川见反响不大，只好抿了抿嘴唇，不甘心地接着说道：
“请大家仔细想一想吧，山崎同学来到我们学校后，真的闹出过什么事情吗？”
竹田和武田低头沉思过后，像是相互确认般传递了倍感疑惑的眼神。
“虽然没怎么关注山崎在学校里的事……但好像近期确实没听说过什么负面的新闻。”
“的确呢……难道他真的已经放弃不良了？”
班上的疑惑逐渐转为疑念。
随着话题的正向推进，“山崎田司是否仍为不良”这个话题已能引起众人思考，这起码改变了先前山崎被冷落的局势。
此时的舞台上再次响起相川急迫的声音。
“大家，请相信我！山崎同学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但是啊，小音织，山崎那时候在藏书室里表现出来的样子……”
“我不会在意，现在我知道——山崎同学只是因为自己孤身守家的妹妹跟奶奶而已！我们没能尝试去理解他，反而把他赶走，我们也该承担一部分的错误才对。”
“是……是这样的吗？”
相川攥紧了拳头，压在胸前，然后深吸一口气。
“所以，就算是我自己的任性，我也希望大家能够帮忙寻找山崎同学！真的——拜托大家了！”
最后是以一个深鞠躬作结。原先挂在相川耳边的秀发随重力垂下，舞台的光影覆于其上。
人们再次噤而无声。
或许是过于犹豫，又或是因为今晚的爆炸的信息量致使脑子宕机。一年A班的人唯有呆在原地，迟迟没有做出回应。
但终于，是有人下定决心出了声。
“错的为什么是我们呢？这明明是山崎自己的错吧？明明是他本性恶劣，才会导致之后的事情发生不是吗？”
“对啊～这无论如何也怪罪不到我们自己身上吧？”
这是两个人的声音，混杂在班级之中。虽然暂时看不见脸，但我对那两个声音是有些熟悉的——那是之前在商业区停留时，边嚼柳户的舌根边从我身旁经过的声音。
就是那两个女生。
其中一个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用轻佻的语气继续说道：
“就算抛去这点不论啊～光是那份资料的真实性就已经值得怀疑了吧？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那个女生讥讽般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山崎同学资料的真实性——我可以以我自己的名义作为担保。”
台上的相川毫不动摇地瞪着那名女生。
或许是因为压迫感吧，那名女生的气势收敛了些，但仍是不服输地说道：
“就，就算相川同学你这么讲也不能证明吧？再说，现在外面不是很危险吗？你可不能——”
“我也可以担保——那份资料的真实性。”
三上出来接了话茬。
连班上最受信任的人气王都这么说，那名女生若是执意抵抗，估计会被其他人群起而攻之。她自己也深知此理，反驳的一条路便被堵死了。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如果优人也这么说的话，我就相信吧。可还有一点啊——那个杀人凶手不是还在外面游荡吗？很危险不是吗？这时候让我们出去，不太好吧？”
这个人应该很习惯操弄这种语言了。
所以她能将事情讲得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是正义的。
“如果你判断这件事有风险的话，我可以请示西图王子殿下，麻烦他增强巡查兵力，以保证你们的安全，这样没有问题吧？”
安丝卡老师板着张小脸蛋，眉头紧皱，似乎很讨厌那名女生的说辞。
但是，即使是提出了解决之法，那名女生仍旧不肯罢休。
“就算是增强巡查兵力，也不能保证‘完全’安全吧？”
“世上本来就不能保证什么‘完全’，难道你活在你们的世界里，能肯定事故绝对不会发生吗？”
安丝卡老师生气了，愤怒的神情直白的摆在脸上。
吓得女生后退一步，可接下来，仍是一如既往的狡辩。
“或，或许事实的确如此，但风险还是没有消除吧？如果我们出去有很大可能出现危险，而待在这里比较好的话，我们也没有理由去找山崎田司吧？”
台上台下都缄默不言。
那名女生说的确实有理，这个以生命为代价的风险，无论是大是小都该规避才对。如果单纯为了不深交的某人而将团队的安全暴露在危机之下，那种做法才是不明智的。
从另一方面看，女生的想法还能被称作是明哲保身。
事实上，存在这种想法的并非个例，否则早该有人站出来反对了。但结果是——一年A班有部分人是同意这种观点的。
毕竟他们就算明白山崎田司不是坏人，他们与他的交情也没亲密到那种地步。
“大家…………”
局势相当不明朗，可以看到相川脸上所表露出来的担忧与焦急。
“那可真是糟糕的思想呢，跟某人如出一辙。”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承认的。”
我瞪向姬川，虽然局势如此，但她还是一脸轻松的模样，丝毫感觉不到紧张。
忽然，她也看向这边，微笑着问道：
“怎么样？你不去帮忙吗？”
“虽然很想否定你，但是——”
但是如果现在不出手的话，结果会是我自己很难办。
我稍微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红色幕布，深吸一口气做好思想准备后，从后台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忽然聚焦到我身上，包括认比较认识我的相川、三上、安丝卡老师、竹田以及武田。
“转，转校生？”
我扭头看了眼台下，班级的人因为毫无征兆地窜出一个不识趣的家伙，而开始讨论起我的身份来。
“平，平泽同学？”
我对惊讶的相川点点头，顺势从她身边经过。
接下来的举动，我从未在计划中提及，也从未未跟任何人说过，全都是属于我自己的判断。
所以——但凡有什么不满或是想要抱怨的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地来吧。
我怀抱着这样的觉悟，然后——将萝莉老师从主席台上高高抱起，举过头顶。
“……………………啊咧？”
““诶——？””
在接受众人惊呆的感叹以及安丝卡老师傻掉而发出的蠢笨声音后，我再将萝莉老师缓缓放下——
——扔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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