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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静好,不速之客闯梅林

    就这样看看书,干干活,发发呆,不知不觉过了七天。大雪也整整下了七天七夜。到了第七天夜里,一阵刺骨的冷风猛地推开了木屋的门,咣当一声响,屋外的风雪卷着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直钻进屋子里来。

    我搂着睡得怎么都摇不醒的阿花,小白护着同样在沉睡的咯咯,一起缩在柜子里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喘一下。爷爷说过,这个柜子的隔板里有一层禁制,如果遇到妖邪入侵,往里面一躲,也能躲一阵子。而且透过柜子的小孔往外看,柜子里的人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外面看柜子却是空的。

    是的,其实三天前我就发现异样了。

    一早出来溜达的我,在院子的墙边捡到了一朵白梅花。院子里只种了红梅,并不曾种白梅花。白梅林种在院子外面离爷爷下的禁制尚有十步远的小道边上。爷爷说过,院子外面的白梅林恰巧长在灵泉附近,每年冬天都可以常开不败。他在白梅林设下了法阵,一旦有人闯过了迷雾森林惊扰了梅林,白梅花就会开始掉落。院子距离梅林很近,当闯入梅林的人快要离开梅林法阵时,梅花便会飘进院子里示警。

    是以我捡到第一瓣白梅时,便赶紧放下了手中的鸡毛掸子,找到了正竖着毛四处溜达的小白和阿花,抱起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咯咯,一溜烟跑进屋子里把门一关。然后掏出了脖子上的乾坤戒收好了藏在柜子里爷爷交待要收好的所有典籍和法器。把猫狗鸡都安置在柜子里,蹑手蹑脚地带上了可以刺伤妖邪的小匕首出去察看院子里的结界。

    这会功夫,结界外面已经纷纷扬扬地飞舞起了漫天的白梅花瓣。远远望过去,梅林里火光冲天,靠近中心的地方,花瓣还来不及飘出来便消融在了浓浓的火光和浓烟中。

    我细细地绕着院子察看了一下院子里的禁制,完好无损。或许这又是像三年前那般,只是有法力高强的妖物循着灵泉的气息溜进了梅林罢。爷爷说过,只要院子里的禁制还在,从外面看过来,梅林的尽头就是一处断崖,没个数万年以上的精纯修为,决计看不出来端倪,定会以为灵脉不在此处,外面的梅林只是障眼法,转而去别处寻找灵脉。

    其实灵脉就在我们家的地窖下面。

    三年前也是有只长着四只角的土蝼寻到了这里,搞出了挺大动静,横冲直撞地把梅林里的梅花撞掉了许多,来到院子边的时候,那只土蝼站在院门口用四只眼睛朝着院子这边张望了半天,最后扭头往梅林另一侧的山崖走了。

    正当我心存侥幸一如往常扒拉在墙边观望时,轰的一声,梅林化成了一片火海。

    “这次的妖魔可真能折腾啊……”正发着呆,左边的肩膀猛地一沉,一只巨大的爪子搭了上来,察觉到异样的我一动不动,屏住了呼吸。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世界瞬间安静下来,我的心跳声和远处传过来的梅林被烧毁时发出的爆裂声、以及烧毁的巨木倒塌下去的轰隆声交缠在一起。一片滑溜溜的黏液滴在了我头上,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还带着一股……煎蛋味?和……辣白菜味?我头脑一片空白,没想到这次的妖魔竟然能如此轻松地突破结界,并且还能成功地让我产生幻觉。正当我掏出手里的小匕首准备来个回手掏时,忽然感觉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脑袋往我右肩一蹭,边蹭还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啊这……

    我把匕首往怀里一塞,伸出右手往旁边巨大的狗头上一拍,

    “傻狗!!!你是准备把老子直接吓死然后独吞咯咯所有的鸡蛋吗!!!”

    小白被我突然的一声吼吓得缩回了爪子和头,低着头看着地面一个劲“呜呜呜”地小声嘀咕。

    我转身望着已经变得足足有八尺高的小白,松了一口气,顺着这坨小山一样的狗子,看了一下它身后不远处已经完全容不下傻狗的小木门一眼,青筋直跳……“你给我变回去。”

    傻狗望了一眼梅林的方向,在大大的圆圆的眼睛里蓄出了一泡泪水满脸委屈地歪着头看着我:“呜~???”

    我看着这个已经被放大得比我的巴掌还要大的企图撒娇的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的一双狗眼,青筋复又跳了几跳:

    “你、给、老、子、变、回、去!!!”

    “呜~~~~~”

    小白周身闪过一道道金光,金光过后,一只垂头丧气的狗子怯生生地挪到我脚边,使劲蹭。

    我:“……”

    万万没想到我长到十五岁以来,到目前为之遭遇到的最大的危机竟然是差点被傻狗的第一次变身给吓死。

    是的,爷爷说过,傻狗是个还没长大的天狗,是我小时候闯进迷雾森林里顺手捡回来的……总的说来,也不能说是捡:那天我好不容易和小花一起拿着从爷爷那里偷来的法器,穿过了迷雾森林边上的法阵,拿着篮子正准备进去捡点蘑菇加菜,结果蘑菇没捡几颗,便看到了林中的一群恶灵聚在一起攻击一只重伤的巨兽,巨兽已然力竭倒地,倒下之时,它穿过迷雾森林里的重重雾气朝着我的方向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就这一眼……我的捡蘑菇打牙祭计划前功尽弃。

    那些恶灵顺着巨兽的眼神朝我这里看过来,远远地瞧见了我,恍若见到了什么比近十万年的兽灵还要诱人千万分的东西一眼,一个个闪着贪婪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光呼啸着扑过来。

    “卧槽。”年幼的我脱口而出一个刚从山下学来的口头禅,把篮子一扔,左手把已经冲在前面的阿花搂住,右手抄起了出门时顺来挖蘑菇的爷爷的万年桃木剑,向着扑过来的恶灵砸了过去。

    顷刻间,红光闪烁,恶灵灰飞烟灭。

    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喃喃说了一句:“这桃木剑,不仅仅挖蘑菇好使,砸坏鬼也挺利索的噢~”

    突然,终于想起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看了一眼篮子里已经被恶灵的气息侵染到完全发霉的蘑菇,气得直接冲到那只巨兽跟前,指着篮子里的蘑菇跟它说:“赔!我!蘑!菇!”巨兽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它愣了一下,流到一半的眼泪都卡在了半路上,眨了眨眼睛。复又十分哀切地望着我,似是要托付什么。

    我:“想多了,我自己都是个孩子,救不了你,你自便吧。”

    巨兽复又蓄出了一泡亮晶晶的眼泪窝在圆圆的眼睛里。

    我:“不可能,你太大只了,我抱不动。”

    巨兽呜呜了一下,望了一眼自己鼓鼓的肚子。

    我:“过分了啊,我不会接生。”

    巨兽:“呜呜~”

    我:“你冷静点,我也不会带孩子。”

    巨兽:“呜~~”

    我:“谁生产谁负责啊,你自己坚强点。”

    巨兽流下了一行血泪。

    我:“那……也不是完全没得商量。你看看我这还有猫要养的,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这把剑挺好使的,留给你防身吧,今天大约是日子不太对,我不挖蘑菇了,我先回去找爷爷给他捶背了。就此别过,兀自珍重。”

    我正准备把剑放下然后跑路,巨兽忽然坚定地闭上了眼睛,肚子一阵蠕动,一阵金光之后,它哀嚎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生出了一只湿淋淋的小小的……狗子。巨兽生完崽以后,忽然从地上站起来,对着还没开眼的崽子就是一阵温柔的舔舐,把刚出生的湿淋淋的狗子,舔成了一团白白的毛绒绒的小团子。舔完以后,巨兽哀伤又坚定地望了我一眼,把自己的崽往我眼前一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化作了阵阵光点汇入了崽子体内,它不惜耗尽了最后的一丝元气和灵力,将剩余所有兽元和灵力尽数输给了自己唯一的幼子。

    傻狗吸收了它亲妈的兽元和灵力之后,提前睁开了双眼,看了我一眼,便一发不可收拾,像个狗皮膏药似地贴上了我,怎么甩都甩不开。阿花冲它喵了几句,没什么作用,只好任由它粘着我,气呼呼地在前面带路。于是很想偷偷地溜出来,偷偷地摘蘑菇,偷偷地趁爷爷还没有发现之前偷偷地打一下牙祭,再偷偷地把桃木剑和乾坤镜放回去的想要低调行事的我,只好故作镇定地抱着一只傻狗跟着阿花从结界里出来,径直走向了正在梅林里坐在树杈上闭着眼睛啃桃子的爷爷,

    “爷爷,我捡了条狗,我们能养它吗?”

    “不行,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养来历不明的小兽,还是从迷雾森林里捡的,会带来麻烦,你给它送回去吧。”

    我低头看了一眼抱着我的胳膊死活不肯撒手哼哼唧唧的傻狗,“这恐怕有点困难,您再认真考虑了一下。”

    听到了“您”的爷爷忽然睁大了眼睛,“咦?我瞧瞧~噢,原来是只小天狗,算了,这狗就养着吧,它也离不了你了现在,这种狗子一旦认主,便会终身忠诚护主,就是有点贪吃,你看着点它就是了,留下吧。”

    于是我便留下了这只粘人的傻狗。

    后来爷爷还把院子的范围给扩大了好几圈,说是这个品种的傻狗遇到特殊情况会变身,万一傻狗哪天变身了突然长大了,原来的院子估计不太够它跑的。具体是什么特殊情况,他也没说。

    于是扩完院子便一直等着傻狗忽然长大,但傻狗一直都像只普通的小狗,除了长得比普通的狗子更加软糯好看以及像它亲妈一样惯会撒娇卖萌之外,并没有什么突飞猛进的变化,从智商到体形都是。到最后院子里的空地养鸡的养鸡,种菜的种菜,也没傻狗什么事了,是以这事就自然而然地被遗忘了。

    我看着被傻狗压坏的葡萄架子,还有一地狼藉的菜地,叹了口气,“还好你知道出了门再变……别闹了,进屋吧,外面那位计也不好惹。”遂抱起傻狗带上干粮,重新躲进了柜子里。

    打开柜子一看,小花也和咯咯一起进入了沉睡,确认了一遍它们都没什么问题以后,我只好搂着小花,让傻狗看好咯咯,然后一起缩在柜子里往外张望。

    关键时刻,能陪着我的聪明点的崽子竟然都接二连三掉链子了。我看了一眼旁边跟着我折腾了好几天却精力十足地把咯咯护在肚皮下面比我还紧张害怕的傻狗,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这傻狗的精力都是用智商换的么?

    期间我和傻狗轮流上了几次茅房,偷偷摸摸出去察看了几次情况,发现梅林里的火光渐渐熄灭,梅林已经化作一片焦土,到了最后一天,一个穿着黛色斗篷的男子从梅林上空飞出来,像一道影子似地停到了院子前方的半空中,此刻的我推开房门正准备出去看看情况,被吓得忽然定住了动作,屏住了呼吸。爷爷说过,院子的禁制虽然精妙,但在灵力深厚修为高强的人眼中,这个障眼法还是可以被识破的,识破的诀窍就在于禁制范围内与禁制所产生的幻象所不符的灵力流动,更有甚者,只需要一丝一毫的草木或生物的呼吸异常,就能判断出来。

    而避免被发现的要诀,就是在对方发现异常之前,尽力屏住呼吸,严禁使用各种法器,特别是在乾坤戒这种涉及空间法术之类的神器里,只能装神器或神物,不能装沾染了凡间气息的俗物,尤忌放凡间的活物,否则空间阵法大成时,掺入了异常的气息,容易扰乱阵法中的灵力,灵力一乱,就会暴露阵法的所在,从而被识破和化解。只有当阵法保护的对象的气息越纯粹和一致时,幻象里的气息和灵力扰动才会越小,越难被看出破绽。

    讲真的,我总觉得爷爷的这个阵法还缺个合适的阵眼,爷爷却总是说这个大阵的阵眼目前已经绝迹了,让我凑合用吧,等我长大以后再补上。

    为了稳住我们家这个看起来还不是很到位的阵法,我一动不动,望着院子前方上空的那个穿着黛色斗篷的身影,豆大的汗水从额边一滴接一滴地流下。男子朝着院子的方向盯着看了许久,还在禁制附近上下左右飞了好几圈。贴最近的时候,我都能远远地瞧见他冷得像千年寒冰一样直往外冒寒气的双眼,那双眼睛往我的方向斜斜地扫过了一眼,瞬间我的汗就仿佛淬了一重冰霜,我不禁心里嘀咕着“挺俊一张脸,挺好看的一双桃花眼,就是这眼神怎么就是让人瘆得慌……”

    还没嘀咕完,男子转身飞远了一些,我正庆幸这次或许又可以逃过一劫,他挥了挥手,大大的斗篷也随着风猎猎地张了开来,刹那间,在他的身后,一片黑影朝着小院扑过来,密密麻麻都是人面四目有耳的顒鸟。第一批数十只巨大的怪鸟扑过来,直接被禁制拉入了幻境,复而送出了院子后面真正的山崖后。接着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渐渐地铺天盖地的顒鸟周而复始地扑过来。

    头皮发麻不敢动弹的我趁其中一批顒鸟被拉入幻境引发扰动的时候,赶紧转身躲进了柜子里,透着柜子的小孔紧张万分地往外看着。

    外面的顒鸟一直不停地周而复始地扑了过来,又毫无例外地被送了出去,外面的男子一直静静地立在高空中看着顒鸟们周而复始地进出幻象,没有前进也没有离去。

    忽然,他从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了一片流光溢彩的羽毛,那羽毛美到,就好似天边的一片琉璃般的云彩被他万分珍重地捻在了手里。男子盯着手里的羽毛十分眷恋地看了一眼,稍迟疑了一下便注入灵力后往空中一抛,所有的顒鸟见状纷纷四散躲开,羽毛刹那间化作如天边的琉璃般夺目耀眼的点点金光洒向了院子上空。点点光阵融入了禁制,并化作了一个包围着院子的巨大光球,闪着亲切柔和又莫名地令我感到熟悉的光芒。

    之前伪装得堪称完美无法被发现的禁制,就这样被呈现了出来。

    此刻,我就知道,完了完了,我的辣白菜,我的小蘑菇,我的棠梨酒,我一大早刚和面蒸好的包子,我的小石榻,我院子里新种的来年肯定能结一堆果子的樱花树,全都完了。

    我回忆了一遍启动传送阵的咒语,下定了主意:如果院子外面的禁制被打出裂缝了就赶紧逃跑。

    就这样想着的时候,院子外面的禁制化作阵阵金光消失了。

    我:“……”

    赶紧凝神闭气催动咒语,然而一阵金光闪过之后……没有动静。

    我睁开眼睛,发现原本应该闪着金光把我们送走的法阵,已经彻底消失了。四周突然一片寂静,外面好似起来了一个全新的结界。但是那个结界,它是外面那个闯入者起的,我还是得逃。

    不是啊!怎么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呐!玩我呢!爷爷你这个法阵到底行不行的啊!说好的昆仑山脚下呢!说好的瞬间避险呢!哎我怎么还在这里!这傻狗……咦,傻狗和小花它们怎么不见了?

    我!的!老!天!鹅!只送动物不送人的哦!有没有搞错啊!我学一声狗叫你把我也带走好不好?!

    于是,手还保持着搂猫姿势的我,独自一人留在了柜子里凌乱着。还好柜子的禁制还在。

    我就透着小孔,看着外面那个闯入者轻飘飘地没点人气地飘了进屋子,在屋子里到处乱逛,逛了一圈后,终于发现了这只不起眼的柜子,然后,我们四目相对,他或许看得见我,也或许看不见,从他冷冰冰的双眸中,一片阴冷潮湿的模糊记忆忽然冲向了我的脑海中。就在他伸出双手准备打开柜门的时候。我忽然不自觉地念出了一串咒语:

    “六界轮回,阴阳相通,幽冥鬼蜮,速速来归。”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我在因为空间折叠而产生的对神识的巨大冲撞和扰动中晕了过去。

    嗯,能把我送走的传送阵终于开了,就是地点不太对,时机也不太对,对象也不太对。

    男子打开柜门,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皱了下眉毛,飘出了院子里,四处张望了一下,什么也没找到,又飘去厨房把我昨天蒸好的馒头和架子上的棠梨酒拿了出去,坐在小几边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