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另一个死胡同

    整个会议室一片死寂，所有人无法接受数十名学龄前儿童被猥亵、强奸，还有可能致死。这一整件事都给人带来非常不好的情绪，有的女警眼中包着泪花，拳头是握紧的，大多数人的脸上更多的是愤怒和无法接受的表情。

    按理说应该会有人说什么，哪怕是愤怒的谩骂也好，但是没有。几乎所有人的大脑都在重新处理这件事情带来的震撼、愤怒和各种各样浓烈的情绪，浓烈的情绪背后又有强烈的无力感，这个案件的调查难度远远高于尸体买卖案。

    所有线索来源是二十年前只有几岁的学龄前儿童的记忆，没有商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任何**的人的信息、更不知道车开向了哪里，这些背后的魔鬼住在什么地方，相当于没有证人、也没有证据，得知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行却无法推进，无法惩罚那些魔鬼，受害者却家破人亡。

    受害者的家庭绝大多数都搬离了密城，就算他们都在，想要从忍气吞声20年的人的嘴里撬出秘密，难度也是巨大的，那件事情像是公开的秘密形成的厚厚的霾笼罩着密城。

    韩迪是否还活着，卡戎是不是就是韩迪，韩迪妈妈到底是不是尸体买卖参与者，什么都不得而知了，陆队长还是吩咐手下去整理能联系到的可能的受害者的家庭了解情况，还安排了一些人去密城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认识那个商人的人，最起码能有几个名字出现可供调查才有推进的可能。

    尸体丢失案也在死胡同里打转无法继续，没有办法解开的疑点和毫无踪影的嫌疑人，还有可能牵扯庞大的黑市交易违禁品，警方调查黑市多年，最多只能端掉几个商家和经手人，静谧一阵后又会以新的形式更分散的分布在城市的角落，就像下水道无法被消除的蛆虫，不管怎么消杀，只要有垃圾蛆蝇就永远都在。

    尸体交易只是其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类目，虽然是违法行为，也有尸体携带传播病毒的风险，但对社会的危害和影响力远比一些走私违禁品、贩毒、武器要低很多，除了对死者家属造成一些精神损害以外，鲜少会出现危害，还有很多时候是死者家属出售尸体以缓解经济压力，更不会配合调查，如果不是卡戎的尸体买卖中出现了谋杀的行为，可能调查的重视敏感度会更低。

    现在嫌犯又牵扯出一个可能会是惊天大案的大规模未成年**事件，小孟和壮壮的情绪明显一时间很难缓和，拍摄和继续探究的工作落在了西风一个人身上，陆队长决定不管有没有收获，先带几个人和小孟、壮壮一起去一趟密城，密城至少是嫌犯、墓地阿姨韩迪的妈妈的老家，走访是避免不了的，因为没有达到立案的条件，未成年**事件陆队长跟领导口头上报了，并没有立案调查，陆队长决定先搜集证据，既然和韩迪妈妈有牵扯，说不定能抽丝剥茧找到什么证据或是愿意提供证词的证人。

    西风自然决定一同跟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本来就已经说好和密城新闻部共进退，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西风新闻人本能的好奇心驱使下也一定会参与其中，其实之前即便和卡戎有交集，在调查和讨论过程中西风多半是可以置身事外的客观的遵循好奇心去追逐真相，可在小孟说完那些孩子的经历之后，西风除了追逐真相的好奇心以外，多了一份她大学刚毕业时想要追求公正正义的使命感。

    这两个案子分别进入了死胡同，而且感觉是只有一墙之隔的死胡同，他们之间看似毫无联系，但仿佛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有一点点敲掉死胡同里的那堵墙，才知道这两条死胡同是怎么通向彼此的，韩迪的妈妈，那个在墓地有意给西风透漏信息的阿姨就是这堵墙上唯一的缺口，从这个缺口砸下去，直到整个墙面开裂，真相才会浮出水面，死胡同才有可能盘活，才不会让卖尸案成为悬案。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密城，除了小孟和壮壮两个人以外其他都是外人，对于这个死寂般的小城市来说和当年狭窄的马路浩荡开来的豪华大巴车一样抓人眼球，只不过没有了当年雀跃欢迎大汽车的孩子和看到安置费有着落的孩子父母的期待，陆队长也没有做什么停留，按程序先到当地的公安机关报备需要协助调查的手续。

    再一次见到马队长，西风仍然不喜欢这个人，陆队长没有说猥亵未成年人卖淫的案子，只说了手头有个案子，嫌疑人在密城，现在需要所有和她有关的人的户籍档案，还有迁户信息，马队长一改往日笑面虎一般瘆人的笑容，不情不愿的仔细阅读着陆队长带来的要求协助调查的公文。

    过了一会儿眉头展开了些，脸上的面露难色更像是演绎出来的，行为却南辕北辙，爽快的带陆队长去档案室拿资料：“这个姚梅啊，很早就离开密城了，后来是在外地犯了事情就被抓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你们看吧，她留在密城的资料只有这么多。”

    陆队长笑面接过一个轻飘飘的档案盒：“是没什么可查的，只是牵扯到其他案子，按流程是要从出生地查下来的，她没结婚生孩子吗？”陆队长尽量避重就轻的描述此行的目的。

    马队也已经露出了难掩的如释重负，半倚在桌子边上，对他而言这个姚梅无足轻重，可问到结婚生子的时候，便有一些迟疑：“她…她结了婚了”说完从桌子上站起来，搓了搓鼻子。

    “那她老公和孩子的档案有吗？”陆队长接着问。

    “有……有…有是有的，也是很早就离开密城了，好像是这个姚梅出事儿之后，可能受什么刺激了吧，不知道去哪儿了。”他吞吞吐吐的说完这番话，我和陆队长对视了一眼，漏洞出现了，马队会在这个位置撒谎，至少是个知情人，还是个露出马脚的知情人，看到他从轻松的状态到紧张混乱的表现，西风的直觉告诉她，当年的诱拐未成年人**，他至少是个知情者。

    陆队长低头故作轻松的看着资料，无视马队的慌张，问道：“听说姚梅的老公孩子在她出事儿之前就离开了密城嘛，还死在了外地，我们一会儿还要去尸体那里”，马队一听“尸体”两个字，眼神在资料上停了两秒，抬眼看向了陆队长，很快又收起了目光“尸体？谁死啦？”马队长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扬看着陆队长，这表情应该是笑，但怎么看都让人发毛，并不像笑容。

    陆队长仍然不动声色：“什么谁死了？姚梅的老公和孩子啊，她老公和孩子的尸体都刚刚找到，白骨化了已经，不过DNA还没出来，应该没跑了。”马队长并没有看向陆队长，自顾自的鼓捣这他的手卷烟，但眼神却是空虚的，陆队长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马队长，这一切西风也都看在眼里。

    一行人拿着资料走出密城公安局，陆队长和随行人员回到了招待所，西风住进了密城电视台的宿舍院，环境是比不上酒店那么方便，可比起之前那家诱拐未成年**的人开的酒店，宿舍楼的热闹劲儿却让西风多了份安心，壮壮和小孟第一时间打电话把新闻部的团队集合起来说了这几天在原城了解到的情况，和跟西风摊牌他们成立新闻部的原因。

    西风没有参与，她还是很清楚，对于这些一同经历了创伤的团队，自己始终都是外人，陆队长说他们第一天要先开会，晚一点会去当时的儿童医院看看，为了防范马队长真的和这件事情有关，得让他觉得西风是局外人，西风在哪头都参与不了，索性就留在宿舍里收拾东西。

    在原城和陆队长商量后给卡戎发过一次信息，问他见面的时间，好几天过去了也一直没有消息，西风现在只能耐心的等待，等待陆队长他们调查姚梅的老公小孩的下落，等待小孟一行人和她坦诚的聊一次，等待卡戎的回信，她现在好像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宿舍是个大开间，客厅和卧室没有隔间，三连的小沙发和一张单人床紧挨着放在一起，通天衣柜、迷你厨房、独立卫生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唯一的小缺陷就是少一个酒柜，靠酒精入睡的西风知道这次调查是一条隐秘的长线，大概率会很久，索性发了四箱酒到宿舍，这让给她安排住宿的后勤大姐好生好奇，人还没到就让她签收了几箱酒，这让后勤大姐对西风产生了好奇心，之后的日子她经常性的在西风宿舍门口徘徊审视，好像在确定西风有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亦或是在收集下班后的八卦聚会的素材。

    陆队长为了等出差的当年的医生留在了医院所在的镇上，小孟他们经过漫长的沉默和简要的讨论时间就已经到了夜里，到达密城的第一天，西风完全被晾在了一边，甚至都没有人想着跟她打个招呼，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什么原因，西风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从前的西风并不喜欢团队带来的感觉，单兵作战对她来说是效率最高的，她大多数的同事都被她嫌弃过，其实她并没有因为别人给她带来麻烦而发过火，只是用她强大的气场深深的叹一口气，接过他人手里的活，独立完成是她的常态，老歌是为数不多可以get到她的节奏和想法的，效率也是极高的，所以从业这么多年，能相处一下的只有老歌，没什么朋友。

    从前享受孤独的西风，感受到的失落像是被抛弃的感觉，密城新闻部的小孩儿毕竟是她一点儿一点儿教出来的，他们之所以能够继续参与这个案子的跟拍采访，绝大多数还是西风的运作使然。西风硬着头皮忍耐着他们的业余、用尽了耐心去教他们，遇到事儿，她仍旧是个外人，她在哪儿都一样，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