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如果这是幸存者游戏 终 幸存者游戏能否和我重新开始？
切斯特的脑袋从一个比洗衣机大不了多少的纸箱里钻了出来。
它有着坚韧又实用的轮子，孱弱的固定在车顶的一体化太阳能电池，以及玩具车级的电动机。这辆迷你纸箱战车几乎毫无实用性，速度缓慢，无法用来代步，甚至就连运载能力都没有。驾驶室内有限的空间除了要塞进一个勉强容身的驾驶员外，方向盘等控制组件更是占据了仅存的余地……但它也有拥有价值的地方：在初期配置时，它可选的配件组里有一些切斯特急需的东西。
这是一个不得已的选择。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虚弱，但重新拥有实体的感觉，切斯特踩死加速踏板，朝着平板上地图界面中闪烁的光点前进。
他现在所在的“这里”，是他和伊斯特最初相遇的那个区块，也是他们被雨虎袭击，迎来终结的那个区块。
回头望去，在目力所不能触及的地平线的下方，便是那他第一次见到女孩时她藏身的公路休息区。云已经散去了，如金轮一样的太阳将温和的晨光泼洒在了大地的表面。泥土间的水坑闪烁着粼粼光芒，风轻柔地吹拂，低矮的灌木，枯枝和树叶顺应着自然的节奏摇摆。切斯特能闻到泥土的气味，迷你纸箱战车驶过一个水坑，轮胎将泥水溅起到低矮的车身上，洒出一个个褐色的污渍，泥土的气味变得更浓了。
仿佛是被野风吹动的纸盒似的迷你纸箱战车继续行驶，直到泥土的腥气味变成了生命的铁锈味。
前方公路的地面上出现了一片渗透进了柏油里的鲜血，鲜血的附近是一滩像是棉絮或海绵一样的东西，切斯特一眼便认出了这摊痕迹的正体——是那被雨虎一爪拍下的“行走的肉”的残骸。
它们仍然保持着勉强能辨认的人形，但却像被十万根针穿刺过一样，变成了蓬松而绵柔的质感。
残骸周围的地面也千疮百孔，细密的孔洞连绵不绝，搭配上那些悲惨的遗体，足以让一个心智平凡的人当场患上密集恐惧症。
切斯特只将视线在这些东西上停留了微不足道的一会儿，心里边燃起了一股强烈到几乎让胸腔灼烧的冲动。他掉转车头，路过另一地风格和先前不同，被剧烈的冲击拍瘪成肉酱的“行走的肉的残骸”，驶出了街道。他朝着他记忆中的那片渺小的树林前进，果然，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他被雨虎玩弄，翻倒在地的纸箱战车。
“伊斯特！”
切斯特从台迷你纸箱战车中跑出，他抓着一个医疗箱和一个工具箱，拼命地奔跑，“伊斯特！”他用力呼唤这那个女孩的名字。
切斯特亢奋又焦虑地冲到了翻倒在地的纸箱战车旁，战车唯一的侧门已经变形，控制大门开关的机构发出了咔咔咔的悲鸣，但门怎么也开不开。
他拽了三五下，没有任何效果，只好被迫从工具箱里抽出了一个折叠纸壳撬棍。他以像是排练了千百遍似的的精确将撬棍卡在了最合适的位置，然后以最准确的方向发力。一次，两次，用大腿去带动撬棍，用脚去猛踹撬棍，在他累得气喘吁吁，两只手疲软地再也使不上劲的时候，咔咔咔咔咔咔……控制大门开合的机构重新发挥了作用，让这本以变形的门打开了一个狭窄但足以让人通过的缝隙。
切斯特向车里冲刺。
他连爬带跑，跨越了后车厢里一系列坍塌堵塞的杂物。他看到他的【Ⅱ单人生命维持套件】被折成了L形，只差没有拦腰截断，他看到从破损的牛肉罐头中流出的汤汁把毛毯和被褥染得一片狼藉。他看到伊斯特压在皮箱里的似乎很喜欢的陶瓷小摆件裂成了碎片。他从这一堆已经变成垃圾的宝物中踩过，冲到了驾驶室的门前，拉开了那扇隔绝驾驶舱和后车厢的门。
“伊斯特！伊斯特！伊斯特！”
女孩还活着，她似乎是刚刚醒来，正在处理身上的伤口。切斯特看到她的鼻梁好像受伤了，脸上血淋淋一片，被鲜血打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上，连那对翡翠色的眼睛都似乎失去了神采。
当他推开驾驶室的门的时候，她正举着颤巍巍的手指，想要拔出深深刺入肩膀的一个玻璃碎片，她的手上全是血，皮肤上全是被血污染色的指纹，为了处理这片玻璃，女孩将上衣褪去了一半，把左手的袖子缠在了腰上，纤细的肩头和胸前的轮廓大半都露在外面。
那些美好又诱人的地方让切斯特的目光冻结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向她的脸，“伊斯特……”他呼唤道。
在她做出回应之前。他喊出的这一声呼唤，竟然让切斯特本人……崩溃了。
真正到了她的面前，他竟然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那些被他试着压缩忽视的长达三年半的记忆碎片在他思维世界的最深处沸腾了起来……他在虚无中渡过了31121个小时，在这些时间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回忆……和幻想。对那时的他来说，伊斯特·怀森早就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了，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被数万小时的回忆和虚构妄想重塑的偶像，一个……代表了真实存在和全部美好的化身。
这个美好化身，现在正活生生的在他的面前……
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切斯特的突然出现让她也陷入了某种惊愕，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切斯特？您是先生吗？”
“是我……是我。”
切斯特在心底里一遍一遍强化着对现实的认知，将那些错乱又朦胧的东西塞回意识深处的阴影，他抹去眼泪，“是我……伊斯特，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您是怎么……”
在女孩说完这句话之前，切斯特就过于急促地答复：
“我战胜了时间的恶毒，为了找到你，再次见到你。”
女孩笑了笑，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保持着笑容，这是和切斯特记忆中的微笑相当相似的笑容，但此时的笑容里多了很多别的东西。也许是因为疲惫，切斯特想，她看上去累坏了，语气里中满是疲惫和不可置信，自己毕竟也没有见过她的每一面。
可是，伊斯特连声低语了很多奇怪的话，像是“这样就好了。”和“这样就好。”。她就连肩膀上处理了一半的伤口都不理会了。只是保持着微笑，重新看着切斯特，就像是……就像是……绝望后的默默等待？
“你肩膀上……”他忍不住提醒。
“噢，对。”女孩迟钝的反应了过来，低头看向伤口。她的手突然不抖了，竟然就像一个全然没有痛觉的人似的干净利落地拔下了那片玻璃，细细的鲜血从那伤口中流出，看得切斯特头皮发麻。这可怕的画面没有让她的表情发生哪怕一刻动摇，“帮我按着伤口。”她递给了切斯特一块纱布，指示道。
切斯特立刻不知所措地用手按了上去，他根本不知道这种伤口该怎么应急处理，只能胡乱的根据自己的想象去尝试，他按了半天，仍然有血水渗出，而且他发现他把女孩弄痛了。
伊斯特对此一语不发，她就像个根本没事的人似的娴熟的从那个小小的医疗盒里拿出了她需要的东西，自己完成了后续的伤口处理。
在包扎的过程中，切斯特笨拙的不知道该把手放到哪里去，他以为要把手挪开了，“继续按着。”女孩说。他只好继续按着。
有时他手上没控制好力气，伊斯特痛哼了一声，他赶忙松开按着伤口的手，“继续用力，再用力。”女孩一直让他用力到不像是在包扎，反而像是在刺激痛苦的程度。
等到终于止住了肩膀上的血，伊斯特喊他去拿来某几个药品，切斯特举着药盒看了半天，眼睛在那一串小字间徘徊，每个药名听起来简直都一模一样。切斯特半天分辨不出药物，她却一点也不急，就像是一个惯坏了孩子的父母，她把药盒全都摆在了切斯特手上，说：“帮我拿着，这样我好看清。”
她根本不需要切斯特举着就能看清，她只是想让他参与进包扎里。
等到终于完成了包扎……
“这样就够了，我已经满足了。”伊斯特轻声低语。
“什么？”
“没事，没什么。”女孩闭上眼睛，笑着摇了摇头，“谢谢您。”
“不用谢，这没什么，我也根本没帮上忙。”切斯特怀着腼腆。
“您帮上了很大的忙，无论怎样，谢谢您。”伊斯特挪动自己的身体，就像归国的军人似的挺直了身体，她指了指一旁的某物，“现在，请帮我把那块布揭开吧。”
切斯特迷茫地扭过头。
他实在是不知道那卡在驾驶座旁的地面上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也无所谓，他只是照做，伸出手，把那块布揭开了。
……
…………
那是他自己，切斯特·哈勒沃森。
那是一个仿佛孪生兄弟一样的另一个他，正死气沉沉的躺在那里，胸口已经没有了呼吸，一只眼睛臃肿地紧闭着，口鼻因没能擦干净的血迹通红一片。
那是一具尸体。
他自己的尸体。
切斯特此时此刻终于理解了伊斯特一直以来的古怪表现的源头是什么，他困扰地转过头，伊斯特还是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她张开双臂，就像是要拥抱，也像是准备好了面对一把即将刺入她胸口的刀。“可以了。”她说，“无论是你是什么，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开始了。已经够了。”
切斯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切斯特，切斯特·哈勒沃森。真正的切斯特·哈勒沃森，不是什么能够变形的怪物伪装出来的东西。”
“我说了，够了。你可以开始了。”切斯特的话只是让女孩有些不耐烦。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是切斯特。”他语塞了，这个情节有一点超出他的掌控，“你要相信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吗？那个公路休息区？我们隔着……”
他只是把视线挪开了一瞬间，因为他有点不敢看她那时的眼睛。
她身旁一直有个布袋。
是那个曾经被垫在她身下，替她吸收了坠落时的冲击的布袋。不知什么时候，布袋的拉扣被拉开了，她的手里凭空多出了一把左轮手枪。
Bang！
切斯特什么动作都没看清，她就开枪了。他看到伊斯特满脸都是泪痕，脸上露出了歇斯底里的憎恶神色。他想抬起手，说点什么，但本就虚弱的身体却被一股冰冷的感觉填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无力……
电影里……电影里……
人中枪之后不是应该还有力气做点什么吗？
“等……你等……等一下……”
切斯特的视野陷入了黑暗。
切斯特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他醒来的时候，他躺着的地方正在晃动，腰腹部传来一股剧痛。他被疼痛刺激得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纸箱战车的后车厢里。这台被打翻了的车虽然到处都是变形的痕迹，但不知是被什么人从第一节地上扶了起来，并且恢复了行驶能力。
他环顾四周，自己的身下是一处重新铺好的床铺，原本车厢里堆积如山的库存补给少了一大半，现在占据曾经补给占据的空间的是他那辆迷你纸箱战车。
“有人吗！有人在吗！？”
车忽然停了。
驾驶室的门被人仓促地打开，一个秀气的脑袋从驾驶舱里探了出来——是伊斯特。
“先生，您还好吗？”
“我……我好想哪里不太对劲……”切斯特的头脑混沌不堪，“到底发生了什么来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记忆……”
“您又失忆了吗？”
“不不不不，没有。”切斯特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好像记得，呃……你对我开了一枪？你是不是对我开了一枪？”
“对不起，我当时头脑有点混乱。真的非常对不起。”
切斯特沉默了好久。
“好吧，没关系……你当时一定也被吓坏了。对了，你是怎么确定我是真人，而不是什么怪物伪装成的？”
“我当时又开了第二枪。”女孩说。
“啊？”
“您凭空变出了控制纸箱战车的平板，挡下了那发子弹……真的很对不起，我第二枪原本是朝着心脏开火的……真的很对不起……”
啊？
它有着坚韧又实用的轮子，孱弱的固定在车顶的一体化太阳能电池，以及玩具车级的电动机。这辆迷你纸箱战车几乎毫无实用性，速度缓慢，无法用来代步，甚至就连运载能力都没有。驾驶室内有限的空间除了要塞进一个勉强容身的驾驶员外，方向盘等控制组件更是占据了仅存的余地……但它也有拥有价值的地方：在初期配置时，它可选的配件组里有一些切斯特急需的东西。
这是一个不得已的选择。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虚弱，但重新拥有实体的感觉，切斯特踩死加速踏板，朝着平板上地图界面中闪烁的光点前进。
他现在所在的“这里”，是他和伊斯特最初相遇的那个区块，也是他们被雨虎袭击，迎来终结的那个区块。
回头望去，在目力所不能触及的地平线的下方，便是那他第一次见到女孩时她藏身的公路休息区。云已经散去了，如金轮一样的太阳将温和的晨光泼洒在了大地的表面。泥土间的水坑闪烁着粼粼光芒，风轻柔地吹拂，低矮的灌木，枯枝和树叶顺应着自然的节奏摇摆。切斯特能闻到泥土的气味，迷你纸箱战车驶过一个水坑，轮胎将泥水溅起到低矮的车身上，洒出一个个褐色的污渍，泥土的气味变得更浓了。
仿佛是被野风吹动的纸盒似的迷你纸箱战车继续行驶，直到泥土的腥气味变成了生命的铁锈味。
前方公路的地面上出现了一片渗透进了柏油里的鲜血，鲜血的附近是一滩像是棉絮或海绵一样的东西，切斯特一眼便认出了这摊痕迹的正体——是那被雨虎一爪拍下的“行走的肉”的残骸。
它们仍然保持着勉强能辨认的人形，但却像被十万根针穿刺过一样，变成了蓬松而绵柔的质感。
残骸周围的地面也千疮百孔，细密的孔洞连绵不绝，搭配上那些悲惨的遗体，足以让一个心智平凡的人当场患上密集恐惧症。
切斯特只将视线在这些东西上停留了微不足道的一会儿，心里边燃起了一股强烈到几乎让胸腔灼烧的冲动。他掉转车头，路过另一地风格和先前不同，被剧烈的冲击拍瘪成肉酱的“行走的肉的残骸”，驶出了街道。他朝着他记忆中的那片渺小的树林前进，果然，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他被雨虎玩弄，翻倒在地的纸箱战车。
“伊斯特！”
切斯特从台迷你纸箱战车中跑出，他抓着一个医疗箱和一个工具箱，拼命地奔跑，“伊斯特！”他用力呼唤这那个女孩的名字。
切斯特亢奋又焦虑地冲到了翻倒在地的纸箱战车旁，战车唯一的侧门已经变形，控制大门开关的机构发出了咔咔咔的悲鸣，但门怎么也开不开。
他拽了三五下，没有任何效果，只好被迫从工具箱里抽出了一个折叠纸壳撬棍。他以像是排练了千百遍似的的精确将撬棍卡在了最合适的位置，然后以最准确的方向发力。一次，两次，用大腿去带动撬棍，用脚去猛踹撬棍，在他累得气喘吁吁，两只手疲软地再也使不上劲的时候，咔咔咔咔咔咔……控制大门开合的机构重新发挥了作用，让这本以变形的门打开了一个狭窄但足以让人通过的缝隙。
切斯特向车里冲刺。
他连爬带跑，跨越了后车厢里一系列坍塌堵塞的杂物。他看到他的【Ⅱ单人生命维持套件】被折成了L形，只差没有拦腰截断，他看到从破损的牛肉罐头中流出的汤汁把毛毯和被褥染得一片狼藉。他看到伊斯特压在皮箱里的似乎很喜欢的陶瓷小摆件裂成了碎片。他从这一堆已经变成垃圾的宝物中踩过，冲到了驾驶室的门前，拉开了那扇隔绝驾驶舱和后车厢的门。
“伊斯特！伊斯特！伊斯特！”
女孩还活着，她似乎是刚刚醒来，正在处理身上的伤口。切斯特看到她的鼻梁好像受伤了，脸上血淋淋一片，被鲜血打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上，连那对翡翠色的眼睛都似乎失去了神采。
当他推开驾驶室的门的时候，她正举着颤巍巍的手指，想要拔出深深刺入肩膀的一个玻璃碎片，她的手上全是血，皮肤上全是被血污染色的指纹，为了处理这片玻璃，女孩将上衣褪去了一半，把左手的袖子缠在了腰上，纤细的肩头和胸前的轮廓大半都露在外面。
那些美好又诱人的地方让切斯特的目光冻结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向她的脸，“伊斯特……”他呼唤道。
在她做出回应之前。他喊出的这一声呼唤，竟然让切斯特本人……崩溃了。
真正到了她的面前，他竟然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那些被他试着压缩忽视的长达三年半的记忆碎片在他思维世界的最深处沸腾了起来……他在虚无中渡过了31121个小时，在这些时间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回忆……和幻想。对那时的他来说，伊斯特·怀森早就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了，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被数万小时的回忆和虚构妄想重塑的偶像，一个……代表了真实存在和全部美好的化身。
这个美好化身，现在正活生生的在他的面前……
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切斯特的突然出现让她也陷入了某种惊愕，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切斯特？您是先生吗？”
“是我……是我。”
切斯特在心底里一遍一遍强化着对现实的认知，将那些错乱又朦胧的东西塞回意识深处的阴影，他抹去眼泪，“是我……伊斯特，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您是怎么……”
在女孩说完这句话之前，切斯特就过于急促地答复：
“我战胜了时间的恶毒，为了找到你，再次见到你。”
女孩笑了笑，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保持着笑容，这是和切斯特记忆中的微笑相当相似的笑容，但此时的笑容里多了很多别的东西。也许是因为疲惫，切斯特想，她看上去累坏了，语气里中满是疲惫和不可置信，自己毕竟也没有见过她的每一面。
可是，伊斯特连声低语了很多奇怪的话，像是“这样就好了。”和“这样就好。”。她就连肩膀上处理了一半的伤口都不理会了。只是保持着微笑，重新看着切斯特，就像是……就像是……绝望后的默默等待？
“你肩膀上……”他忍不住提醒。
“噢，对。”女孩迟钝的反应了过来，低头看向伤口。她的手突然不抖了，竟然就像一个全然没有痛觉的人似的干净利落地拔下了那片玻璃，细细的鲜血从那伤口中流出，看得切斯特头皮发麻。这可怕的画面没有让她的表情发生哪怕一刻动摇，“帮我按着伤口。”她递给了切斯特一块纱布，指示道。
切斯特立刻不知所措地用手按了上去，他根本不知道这种伤口该怎么应急处理，只能胡乱的根据自己的想象去尝试，他按了半天，仍然有血水渗出，而且他发现他把女孩弄痛了。
伊斯特对此一语不发，她就像个根本没事的人似的娴熟的从那个小小的医疗盒里拿出了她需要的东西，自己完成了后续的伤口处理。
在包扎的过程中，切斯特笨拙的不知道该把手放到哪里去，他以为要把手挪开了，“继续按着。”女孩说。他只好继续按着。
有时他手上没控制好力气，伊斯特痛哼了一声，他赶忙松开按着伤口的手，“继续用力，再用力。”女孩一直让他用力到不像是在包扎，反而像是在刺激痛苦的程度。
等到终于止住了肩膀上的血，伊斯特喊他去拿来某几个药品，切斯特举着药盒看了半天，眼睛在那一串小字间徘徊，每个药名听起来简直都一模一样。切斯特半天分辨不出药物，她却一点也不急，就像是一个惯坏了孩子的父母，她把药盒全都摆在了切斯特手上，说：“帮我拿着，这样我好看清。”
她根本不需要切斯特举着就能看清，她只是想让他参与进包扎里。
等到终于完成了包扎……
“这样就够了，我已经满足了。”伊斯特轻声低语。
“什么？”
“没事，没什么。”女孩闭上眼睛，笑着摇了摇头，“谢谢您。”
“不用谢，这没什么，我也根本没帮上忙。”切斯特怀着腼腆。
“您帮上了很大的忙，无论怎样，谢谢您。”伊斯特挪动自己的身体，就像归国的军人似的挺直了身体，她指了指一旁的某物，“现在，请帮我把那块布揭开吧。”
切斯特迷茫地扭过头。
他实在是不知道那卡在驾驶座旁的地面上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也无所谓，他只是照做，伸出手，把那块布揭开了。
……
…………
那是他自己，切斯特·哈勒沃森。
那是一个仿佛孪生兄弟一样的另一个他，正死气沉沉的躺在那里，胸口已经没有了呼吸，一只眼睛臃肿地紧闭着，口鼻因没能擦干净的血迹通红一片。
那是一具尸体。
他自己的尸体。
切斯特此时此刻终于理解了伊斯特一直以来的古怪表现的源头是什么，他困扰地转过头，伊斯特还是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她张开双臂，就像是要拥抱，也像是准备好了面对一把即将刺入她胸口的刀。“可以了。”她说，“无论是你是什么，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开始了。已经够了。”
切斯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切斯特，切斯特·哈勒沃森。真正的切斯特·哈勒沃森，不是什么能够变形的怪物伪装出来的东西。”
“我说了，够了。你可以开始了。”切斯特的话只是让女孩有些不耐烦。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是切斯特。”他语塞了，这个情节有一点超出他的掌控，“你要相信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吗？那个公路休息区？我们隔着……”
他只是把视线挪开了一瞬间，因为他有点不敢看她那时的眼睛。
她身旁一直有个布袋。
是那个曾经被垫在她身下，替她吸收了坠落时的冲击的布袋。不知什么时候，布袋的拉扣被拉开了，她的手里凭空多出了一把左轮手枪。
Bang！
切斯特什么动作都没看清，她就开枪了。他看到伊斯特满脸都是泪痕，脸上露出了歇斯底里的憎恶神色。他想抬起手，说点什么，但本就虚弱的身体却被一股冰冷的感觉填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无力……
电影里……电影里……
人中枪之后不是应该还有力气做点什么吗？
“等……你等……等一下……”
切斯特的视野陷入了黑暗。
切斯特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他醒来的时候，他躺着的地方正在晃动，腰腹部传来一股剧痛。他被疼痛刺激得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纸箱战车的后车厢里。这台被打翻了的车虽然到处都是变形的痕迹，但不知是被什么人从第一节地上扶了起来，并且恢复了行驶能力。
他环顾四周，自己的身下是一处重新铺好的床铺，原本车厢里堆积如山的库存补给少了一大半，现在占据曾经补给占据的空间的是他那辆迷你纸箱战车。
“有人吗！有人在吗！？”
车忽然停了。
驾驶室的门被人仓促地打开，一个秀气的脑袋从驾驶舱里探了出来——是伊斯特。
“先生，您还好吗？”
“我……我好想哪里不太对劲……”切斯特的头脑混沌不堪，“到底发生了什么来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记忆……”
“您又失忆了吗？”
“不不不不，没有。”切斯特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好像记得，呃……你对我开了一枪？你是不是对我开了一枪？”
“对不起，我当时头脑有点混乱。真的非常对不起。”
切斯特沉默了好久。
“好吧，没关系……你当时一定也被吓坏了。对了，你是怎么确定我是真人，而不是什么怪物伪装成的？”
“我当时又开了第二枪。”女孩说。
“啊？”
“您凭空变出了控制纸箱战车的平板，挡下了那发子弹……真的很对不起，我第二枪原本是朝着心脏开火的……真的很对不起……”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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