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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勿被敲门石绊倒 第十一章 鹿群和骑士

    闪烁着白银色的长枪划过了一道流光,从其中一只鹿布满凶牙利齿的下颚自下而上切割,将那可悲野兽的头颅一分为二,野兽口中锋利的獠牙就像是被风吹拂的蒲公英似的四处飘散。

    最前方的精灵骑士在从怪物身体中迸发的血雾中蛮横地冲撞,薄幕一样的血水在她身后散去,如同打碎了一堵气墙。她紧握着枪柄的手臂随着战马冲锋而被仍然插在怪物尸体上的长枪拉到了背后,可她反而借助着战马冲锋的力量,持有武器的那只手往前一带,手腕转动枪柄,让长枪挣脱了怪物仍然抽动的头颅,从怪物抽搐的血肉中拽出。

    长枪上在夜色中微微发亮的银白色锋刃,积蓄着脱离怪物断开大半的脖颈的余力,又在另一只危险的凶鹿的躯干上划出一道血痕。怪物惨嚎,精灵骑士扭动身体,转动枪柄,捅穿空气的枪头形成了一个碾压血肉的白银色的大回环,鲜红的血气就像一条飘带,紧紧追随着长枪舞动的轨迹,最后伴随着呼啸的气流钻进另一只怪物的头颅里。她胯下的战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将被骑士贯穿了眉心的怪物踩在了脚下。另一只怪物又冲了上来,但只有一秒的就被切碎。

    更多的怪物包围了上来,女骑士荡出长枪的锋刃,摧毁了另外两匹亵渎的生命,但是茫茫多的怪物接连不断的出现。就在最前方的女骑士似乎要被獠牙和骨刺的浪潮淹没的时候,后两名骑士一跃而出,奔腾的骏马就像是响雷一样将鹿群炸的四散。

    她们以同等精湛的技艺挥动武器,撕碎毛皮和血肉。鹿群就仿佛没有恐惧的本能,发出尖锐的啸叫,以最初两倍的嗜血和疯狂试图咬死那两名冲到最前方的精灵。可它们的围猎还没有完全成型,最初冲锋的那名现在已经落在了队伍后方的骑士又践踏着尸体压倒了一群怪物鹿,她再次回到了队伍最前方,仿佛要再次引领冲锋。

    然而并没有第二轮冲锋了。

    鹿群太过嗜血,太过疯狂。其中一只鹿借助着族群压倒性的数量的掩护,从三名女骑士无法照顾的角度跳跃而起,把三人中守护左翼的最高大的一名女骑士扑倒在了地上。

    她的战马意识到其主人的状况,嘶鸣着扬起马蹄,想要踢开压在骑士身上正疯狂啃咬的野兽。但这分护主心切却只暴露出了破绽,一只满嘴是血的鹿低着头闯进了马腹下护甲的空隙,就像正在肆虐战马主人的同类那样,对着柔软的皮肉啃咬了起来。

    领队的骑士发出了一声惊呼,似乎是在呼唤名字。

    伊斯特看不下去了。

    她转动轮椅,朝着后车厢的出口飞驰。车厢内被空气循环系统过滤过的空气拂过她的脸颊,女孩在一片漆黑的车厢中摸索,一边懊恼着也许刚才不应该让切斯特熄灭最后的光源,一边从储存武器的乐器箱里抓出了武器。

    伊斯特推开了车门,门外原本徘徊着的鹿群已经全被吸引到了那三名突然出现,不知从何而来的女骑士身边,纸箱战车附近反而形成了一个安全的真空地带。

    她举起步枪,眼睛透过瞄具……先前被扑倒的骑士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光鲜亮丽的盔甲变得暗淡无光,沾满了不知属于谁的血。浑身狼藉的女骑士背靠着倒下的战马和仍然在马背上奋战的队友,徒劳而疲惫的挥舞一把长剑。

    她的剑术高雅而优秀,但此时挥动剑的人已经疲惫不堪,锋利的剑芒像笼子一样把她保护在内侧。七八只鹿拧在一起,将持长剑的女骑士围在中间,血淋淋的利齿在剑刃每一刀挥动轨迹的末尾向前撕咬,又在下一次刀锋来临前后撤。七八只鹿共同挤占着狭窄的空间,时不时就会啃咬到同类的脸颊上,它们毫无怜悯和顾虑,若是咬住了同类,就一定会从对方的脸上撕下一块血肉。

    很快包围着的女骑士的东西就变得血腥一片,可它们尽管会互相攻击,却绝不愿意放过一点吃掉女骑士的机会。只要女骑士的动作慢了一拍,怪物之间的前仇旧怨就统统不见,只会拼命朝女骑士的手臂咬去。

    Bang!BangBangBangBangBangBang!

    一瞬间,包围着女骑士的鹿群就有大半倒下了,有些鹿的头颅直接被削去了一半,或原地炸裂,扬起一片血水。有些鹿则变得衰弱,有些鹿被子弹的冲击力击倒。

    是伊斯特开枪了。

    从她的枪管中飞出的子弹就仿佛是拥有自己生命的物体,会自己寻找目标,没有一发落空,每一发都钻进了怪物的皮囊里。

    可怕的是,子弹现在似乎并不像过去的时代一样,仍是一切拥有生命的哺乳动物的克星。

    那些被伊斯特精准射击的怪物鹿并非全部都立刻死去了——虽然不是每一只都是如此——失去了头颅的鹿似乎释放出了储存在躯干中的仅剩的生命活力,哪怕死去了,仍然有限度的继续它生前的最后一个动作:用蹄上的骨刺,或身体上任何一个仍然能够攻击的部位向它原先的目标发动攻击。

    一只头颅炸裂,只剩下小半截组织挂在脖子上的鹿从地上爬了起来,近乎盲目地朝着持剑女骑士的方向来回冲锋了两次,才欣欣然倒在了地上,任由同伴踩踏。

    还有一只脑袋被削掉了一半的鹿,在对另一位仍然骑在马上挥舞长枪的女骑士啃咬不成后,竟然一口咬住了一只身体仍然完整的同类。它的这个行为立刻引起了不止一匹鹿的反击,最后连同被它咬住蹦跳着挣扎的那一只一起,被聚集起来的鹿群吃空了身体。

    ……伊斯特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她知道他们对付不了这些东西。

    她继续扣动扳机,将弹匣里剩余的子弹全都朝着最能缓解那群来路不明的骑士们的压力的目标倾泻了出去。她几个瞬间就打空了突击步枪的子弹。她没有去考虑换弹,而是抬手将步枪扔在了地上,从轮椅的固定架上抽出了霰弹枪。混合装填的铁砂弹和独头弹在疯狂的鹿群间咬开了一个缺口,她再次丢开霰弹枪,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左轮。

    Bang!Bang!

    她扣动扳机的速度太快了,她开了六枪,却重叠成了两声枪响。

    只能帮你们到这里。

    伊斯特宣泄了最后的子弹,嘭的一声想将略微变形的车门关上。然而车门却只发出了一声沉重的碰撞声,门锁的卡扣没有工作,车门反而弹开了。

    两只凶猛的鹿甩着獠牙笔直地从远处的战区向纸箱战车的后车厢扑来,遥远的距离在这两只怪物的脚下被压缩成了几个短暂的瞬间……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伊斯特再次尝试关门,门锁咔嚓了一声,门又没有关上。

    哪怕是在如此深沉的黑夜里,伊斯特都已经能看到那两只疯鹿从嘴中流淌的混着血的唾液。她终于伸出手想要从一旁的背包里寻找遇装填好的左轮弹巢,可是她却没摸到。

    她什么都没有摸到,因为包的提手挂在了门上,被门扯走了。

    女孩转过头,再次看向门外的怪物。大概只剩下两秒了,两秒,那怪物就要到门前了。门会锁不上,正是因为被挂走的包,包的提带和门变形的部分缠在了一起,我没有时间把它彻底揭开。

    时间仿佛变慢了。

    我是,要死了吗?

    死亡,这个问题她曾经想过无数遍。

    切斯特最近有时会以一种让人感到难以适应的态度大谈他对死亡的看法,他总是说,他已经超越了死亡,那些以死亡为核心的恐惧已经无法再让他感到害怕——只是他突然又发现往往这种恐惧中又混有除了死亡本身之外的附加成分,例如痛苦和未知,他似乎还没有跨越对这些元素的恐惧。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重复一遍这个话题,就仿佛他每一次都是第一遍讲,或每一次他都觉得她肯定已经把他曾经说过的话忘了,可以当个新话题再重复一遍。看到他寻求反应的眼神,伊斯特从最初的配合,变得厌烦,最后成了例行公事。

    自她无意识间用相同的表达方式连续回应了他两次,这个家伙终于意识到了其实她是在装傻,才开始不再怀着骄傲和完全不算是谦虚的谦虚反复提及这个和死亡的话题。

    只是……

    大概是先生重复了太多遍,当死亡真的扑面而来时,她的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竟然是他那些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句子。

    真是的,我应该多想想自己的事情,不是去想他。他会活下来的,驾驶室的门关的死死的……

    啊,不!不!他听到了某种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我之所以会选择介入战斗,正是因为切斯特需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先生已经快要不行了。

    ……他会回到那个虚无的世界吧。

    真是的……我其实,很讨厌我的人生。

    伊斯特放弃了挣扎,她的右手摸在了轮椅的控制杆上,轻轻向前推。

    这样,她会倒在这辆车的门外。

    他从虚无的世界回来后,就不用清洁车里她的血了。

    Pong!

    强烈的烟尘和碎石落在了伊斯特的脸上,她下意识用右手挡在额前。等她匆忙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那两只原本正在狂奔的鹿已经被炸成了血沫。

    一节锁链从那一滩血水中伸出,一端埋在土地里,另一端延伸到了上方。

    女孩抬起头,那沾满了血的锁链随着她昂起的脖子,渐渐从猩红色变成了她熟悉的颜色,延伸到了纸箱战车的车顶。

    哦,是鱼叉炮组。

    鱼叉炮组居然真的是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