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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踏雪寻梅

    薛夫人扫了一眼庶女送来的要求,派人回话:“份例内的我可以满足,份例外的找你爹要,其余没问题。”

    秦英姿忍不住担心:“按律嫡子女无需为庶母守孝,庶子女可自主选择为庶生母守一年孝,她要守三年也就罢了。只是二妹妹既然回了家,能给公公晨昏定省,怎么不能给婆婆请安呢?这样不敬嫡母,将来怎么找婆家?”

    薛夫人拍着儿媳妇的手道:“找婆家是她爹的事,咱们不用操心。她不来给我请安也好,你是没见过当初梅姨娘给我请安,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我都觉着我要死了。你每日带着依依来给我请安,比什么都好!”

    薛依依是薛玉树和秦英姿的独女,此时刚满周岁,玉雪可爱,古灵精怪,薛夫人爱得不得了。

    薛玉树则说:“什么二妹妹,她叫你们薛大奶奶薛大姑娘,你们就叫她薛二姑娘。媳妇儿你不用贤惠过头,非要把她当妹妹。撞见了就打个招呼,平日就当她不存在。”

    秦英姿温顺地答应了,婆婆和丈夫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圣旨。

    薛玉梅的条件都得到了满足,于是觉得在薛家住得还行,可是薛尚书觉察到了不行。

    大朱律规定男十八女十六可成婚,薛玉梅回家时十三,守完孝满十五进十六,该相看人家了。

    薛夫人贤名在外,薛玉树前途大好,秦英姿温柔贤惠。

    薛玉桂常跟着母亲嫂嫂出门交际,为人爽利,嫁妆给力,针线管家功夫一流。

    向薛玉桂求亲的人当真不少,薛夫人都挑花了眼,所以挑到女儿十六还没定。

    薛尚书本来以为,薛玉梅虽是庶出嫁妆只有一千两,但她的容貌才情在薛玉桂之上,找个好婆家不会太难。

    事实证明,薛尚书压根不懂女人。

    宗室权贵圈的婚姻,不是男人给自己找老婆,而是女人给儿子找儿媳。

    薛家平妻事件曾经上过帝都热搜榜,哪家的正室夫人都不想摊上梅姨娘这样的妾室。

    薛玉梅是梅姨娘亲生亲养的,哪家的正室夫人都不想要这样的儿媳。

    就有几家例外的,不是儿子有大问题就是想攀附薛家。

    薛尚书思来想去,觉得小女儿回家后一直守孝不出门,容貌才情得不到展示才会如此。

    于是软语相求薛夫人,带着薛玉梅出门交际,展示展示。

    薛夫人冷笑着将当初的文书拿出来抖了抖,端茶送客。

    虽然夫妻俩还住一个院子,但早已分房睡了。

    薛尚书偶尔厚着脸皮要求留宿,薛夫人答不答应全看心情。

    心情好就让你留下,心情不好就让你滚蛋。

    薛尚书无奈又求小女儿,你就对薛夫人低个头服个软呗,好让她安排你出门交际!

    可是薛玉梅坚持不低头不服软,说我不是阿谀奉承之辈!

    薛尚书此时的郁闷,就如当年摊上梅姨娘的薛夫人。

    没办法,自己生下宠大的闺女,只能含泪认了。

    厚着脸皮亲自跟门第相当的人家打招呼,请各家女儿们下帖子时带上薛玉梅。

    大朱五公五侯自开国起就往来不断经常联姻,薛尚书开了口,大家也不好意思推辞。

    只是薛玉梅觉得这种交际很俗还瞧不上,总是推掉。

    去年腊月,洪高宗还没有送出县主大礼包,平中公家涂家的涂蘅办了个踏雪寻梅宴。

    请了平北公家的水冰心,平东公家的穆霜华,平西公家的金二锦,武威侯家的岳影,武英侯家的秦英姿兼薛家儿媳,以及武昌侯家的薛玉桂和薛玉梅。

    平西公家的金一品和平南公家的霍桐在白云观修道解煞,武陵侯花家仅剩的花溪是社恐,并未参加。

    薛尚书好说歹说,薛玉梅终于第一次答应赴宴,只因踏雪寻梅宴,听起来还算风雅。

    事实再次证明,薛尚书压根不懂女孩。

    薛玉梅确实容貌美丽气质高贵才华横溢,也确实清高倨傲不接地气太不讨喜。

    梅姨娘天天委屈天天哭,薛玉梅天天清高天天怼,仿佛全世界就她最风雅最仙女。

    薛家嫡系当她是空气,外人可没这么好脾气。

    请客那日正值大雪纷飞,涂蘅将宴席安排在了自家的香雪海暖亭中,庭外遍植各种梅花。

    亭内有壁炉有熏笼,四面的落地窗户镶了西洋玻璃,在室内也能欣赏雪景梅花。

    赴宴的都是开国五公五侯之家的嫡女,都听说过薛家八卦。

    出身教养使然,都在平妻事件中站薛家嫡系。

    同样出身教养使然,倒也不会因此就对初见的薛玉梅存了偏见存心刁难。

    刚一开始,大家相谈甚欢。

    尤其薛玉梅与水冰心,都是冷艳清丽之人,都是喜欢诗词之人,都是风雅脱俗之人,很能说到一起去。

    薛玉梅很快认定,自己平生所见女子,只有水冰心能够入她的眼了。

    赴宴众女一起坐着说了一刻钟的话,就三三两两的分开了。

    水冰心与薛玉梅谈诗论词,金二锦秦英姿薛玉桂交流针线家务。

    穆霜华涂蘅岳影都是活泼好动的,一起披了大氅出了暖亭,在外头打起了雪仗。

    穆霜华武力出众,涂蘅和岳影结盟以二对一,也只打了个平手。

    三人玩得高兴,不免呼喝出声,洁白无暇的雪地也被踩得凌乱不堪。

    薛玉梅于是抱怨:“穆姑娘、涂姑娘和岳姑娘怎么一点闺阁女儿样都没有,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水冰心便说:“有些女儿家安静,有些女儿家活泼,各有各的好处。我其实也觉得堆雪人打雪仗有趣,只是我身子不争气,若是跟她们一起玩,明儿一定大病一场,所以不敢。”

    薛玉梅不快地说:“今日不是踏雪寻梅宴么,便是好动,走去院里看看梅花就是了,似她们这般根本有辱斯文,糟蹋了如此良辰美景。你这么个人,怎么也俗了?何必因为她们和你一样出身五公五侯之家,便说违心话?”

    水冰心顿时惊了,这是怎么说话的?我说的心里话啊,怎么就成了违心话?

    不过她想着,人无完人,薛玉梅确实好一朵美丽优雅油菜花,有点小脾气也无可厚非。

    在外人眼里,我水冰心也有心高气傲的毛病,理解万岁,没必要生气。

    此时涂家的婆子丫头们来请姑娘们入席,水冰心便和薛玉梅一起走去宴席桌边坐下。

    穆霜华、涂蘅和岳影兴冲冲进了暖亭,脱了大氅,净了手脸,方才入座。

    东道主涂蘅说了声请,大家一起吃热锅子,又商议行酒令。

    薛玉梅立即提议以雪景梅花为题,大家联句。

    穆霜华摇头道:“我对诗词没兴趣,冰心做了给我看可以,要我自己做可不行,我想划拳。”

    岳影马上应和:“猜丁壳还是拇战?”

    猜丁壳就是石头剪子布,拇战则是两人同时伸出手指,并各说一个带数字的三字俗语。

    一心敬,哥俩好,三桃园,四季财,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八匹马,九连环,满堂红。

    谁说的数字跟双方所伸手指的总数相符,谁就算赢。

    穆霜华豪爽地说:“都行!”

    涂蘅便道:“先来一轮猜丁壳,然后拇战,两不误!”

    主人都点了划拳,其余人自然客随主便。

    就连文弱的水冰心、温柔的秦英姿、规矩的金二锦都说,划拳也好,简单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