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人常道 » 第三十七章 死灰复燃

第三十七章 死灰复燃

    村外营中一角,平生帐内。

    自程夫人那出来,两人便直奔大营而来。平生只是提醒格桑婷婷,先做好些心理准备。

    相逢的喜悦只有一瞬,此时,格桑婷婷正愣愣看着眼前失神的幼弟,一行清泪划过面庞。

    “格桑姑娘,你别着急,待我们到了天府城,定能找出救治阿旺的方法。”

    平生站在一侧,不去惊扰二人重逢,只是呆头呆脑的宽慰道。

    “赵公子,这一路,承你情颇多。再求于你,我真不知如何报答了。

    他这伤,怕是心智上的伤,我带着他找个苍人多些,偏僻些的城池,住上几年,便罢了。”

    格桑婷婷神色与言谈间,都不复在玄武城时那活力与坚毅,似是霜打的茄子。

    “可是…”

    “天府城,似是有一位苍人在那天府阁中任职。听说那处自成一国,不受大晋过多管束,对苍人与妖皆是友好不少。

    我可以在那定居,寻份差事,再慢慢去寻救治弟弟的法子。”

    虽是淡然,但自她的语气中,平生却听出一丝熟悉之感。仿佛是自己,在说自己要秉承父母之命,考取功名,去追求一下那通天阁的梦想,然后平淡此生。

    一时间,平生内心却是纠葛不停。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叫他去劝住格桑婷婷。但他也不知道,要劝什么,又凭什么去劝。

    “赵公子,能陪我去走走吗?”弟弟阿旺吃了些食,又沉沉睡去。格桑婷婷向平生发出邀约。

    “好。”

    ……

    靳山河离了那老妇居所,在其安排下暂住进一空闲木屋中。木屋离老妇居所不远,被几座茅屋围在中央。

    茅屋门口有几个农夫,看似在门前忙碌,实则双眼不离靳山河所在之处。

    靳山河自然发现了这些村民诡异的态度,但也不敢打草惊蛇。甚至连那几个原本百民的将领都被支开来。

    他也没多的办法,只能自己在村中闲逛。那几个村民中,也有几人紧紧跟上。

    “灵哥哥!”见着靳山河走出门来,街上晃荡的小孩,还有几个早就等在院子旁的小孩们一哄而上。

    “小鬼们!”靳山河也笑着从衣襟里掏出一方寸囊,不停掏出各种零食玩具,给欢叫跳着的小孩儿们分发着。

    显然小孩们都对着神出鬼没,带来许多新奇玩意的靳山河喜爱有加。

    家户的家长们,也都欣慰地看着这一幕,跟靳山河亲切地打着招呼。

    靳山河笑容和煦回应着村民们的热情。

    之中却有几位年岁高些的老人,在屋子门口深深的向这边看了一眼,便拂袖归去。靳山河将这些都尽收眼底。

    但他神情未变,笑着问这些小孩子们。

    “小鬼们,怎么没见到小草啊?”

    “有一个很高很高的大哥哥,小草跟他在一块。”有个小个子,窜在他面前的小孩儿应道。

    高个子?靳山河心中有疑。

    “那你们见过阮哥哥吗?”他又问道。

    “好久没见过阮哥哥了。”孩子群里有小女孩回应。

    听到这个回应,靳山河心中又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离了小孩游窜的闹街,靳山河故意挑了村中那蜿蜒泥泞的小路。小路遍满泥坑碎石,一旁屋角还生着不少野草野花。

    靳山河静静思索着来村以来各种怪事,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只见他中指与食指互掐,轻捻指腹,一道细不可见的水流自双指相接处缓缓流注。

    靳山河身影募地站定巷中,身后几人警铃大作。那道人影竟唰地化成一滩净水,似水花般散下去,最后只变为一道泥坑。

    几人走上前来,面面相觑。

    “大哥,这咋办?”有一汉子虎头虎脑地问道。

    “无妨,李哥屋头跟他们那营帐都有人看着。只要人不走丢就行。”为首的男人沉稳应道。

    一旁屋顶,靳山河趴伏在瓦片上,自怀中掏出一块酥点细细品味。巷中私语尽收耳中。

    “这群人,究竟在防我什么?”疑云重重,嘴不受穷。吃得足了,靳山河转头直找百民大营而去。

    大营所在也较为明显,靳山河之前来时,大营正扎在村子与东侧山道口。但此时山道口早已破败不堪,大营自然也搬离那处。

    村东村西有一道明显是现筑的土墙,修士有修气脉主土属者,便可一夜成城。

    这道土墙歪歪扭扭,显然是筑者功力不足。

    歪扭土墙正中央,开一道闸口,闸口处,便是百民修士们的营帐。

    作为村中唯一能对抗山内猛兽的力量,自然挡在最前。而此刻大营早已人去楼空,只剩得一地北风。

    靳山河脚下生有一道水波,携着其身飞速前进。路途若一条长河,其人若脚踏一条游鱼飞行其间。

    离得大营不远处,便能见得帐内空无一人。靳山河眉头微紧。营门口却有一位中年男人静候,似在等待靳山河到来。

    “少爷!”那男人远远冲靳山河叫道。。

    靳山河脚下水波渐息,站稳脚步,狐疑地问眼前男人。

    “什么情况,营地里的人都去哪了?”

    男人与村民装束截然不同,一袭武服,身型干练,却不似村民一般随和平实,而是一身的血腥气。应是百民之人。

    但百民人员众多,靳山河又是刚刚接手,自然认不出来所有人。

    “方才村边又突遇一帮山贼麻匪。成军曹率队前去谈判。留我在此,告知于盟主。”男人拱手示意。

    “谈判?”靳山河眉头一挑。

    “少爷有所不知,这周遭一片,麻匪都属于同一个帮派,青箭帮。”

    青箭,靳山河脑子里不由想起晨间那只燃着青火的百焰重豪。

    “青箭帮屡屡侵扰,就是为了村头那户旗。咱们的人在此地极少,日日对上那群麻匪实在力不从心,军曹这才提出谈判。”

    “那他为何不告知于我?”

    “军曹走的急,只留下这张字条。”那人递来一张纸条,其上字迹的确属于成阳。

    成阳本为靳山河麾下,其字迹他一眼遍能辩出。

    “在下率队去伐山贼,事发突然,请当家见谅。”

    靳山河眉头微挑,并不置可否。

    “多谢这位兄弟了,兄弟贵姓?”

    “少爷客气,在下免贵姓严,严惶。”那人微微拱手。

    “待成军曹回来之后,转告他速来寻我。”靳山河草草留下一句后,便转身离去。

    靳山河背向那人时,二人眼中皆闪过一抹厉色。

    他脚步加快,脚下水波又生,一路向村北滑去。

    村子北边是稻田最丰之处,旱稻摩肩接踵,看着喜人。而这大片稻田中零散落着几户人家。

    这几处人家,都是村中地位略高的老人,为自家儿孙所留,除却一家与村老毫无瓜葛,李家。

    李家五年前救下了那位村子的大福星,间接地,也在村民之中也是声威愈隆。

    只是李家男人年岁不大,家中也没有老人,更是半路搬来村中,屋头更是有个疯儿子,所以不受村中长老们的待见,只给安排了处好稻田,村中议事仍是没有李家身影。

    此时,除却靳山河,还有一人正向这村北的几座小茅屋飞奔而来。

    黄毛在野地上发了疯似的村北跑去,一路连滚带爬,面上全无血色。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不停的重复着一个名字。

    将夕阳都跑落了下去。稻田中,现出一座平平无奇的茅草屋。

    屋内,几人争吵之声传来。

    “他们究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不光是那些外人,你连我们都要卖了?!”

    一个青稚的声音字屋内响起,只听声色,略如舞象少年。但语气中,却是不缺成熟之感。

    “儿啊,你年岁尚小,了解不到当家的苦啊。你说,谁不想体体面面的,当个城里人。

    曾经家中考中一个小官,那都是光宗耀祖,现在人家上赶子来求咱们,咱们有什么好不从的。”

    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出,声音含含糊糊,醉意颇深。

    “你想要官,我可以去考。村民们一锄一耙种下的这尘村,你没资格卖!”

    一道小小的身影摔门而出,一身破布麻衣,却是穿的七扭八歪,露出少年白皙的胸膛。

    少年腰间竟别一酒壶,背后背一琵琶,看得是放浪形骸,特立独行。

    黄毛隔着一片稻田,呆呆的盯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良久,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旁边稻浪中窸窸窣窣,有几道身影似是拨开麦浪,随那少年而去。

    也不过几息功夫,靳山河便也到了这处,刚好与夺门而出的少年和愕然的黄毛二人擦肩而过。

    虽然夕阳刚落,但仍有几位汉子在旁侧地里干得哼哧哼哧,靳山河环视一周,这几个汉子显然如之前一般,时不时盯着这处。

    他也并未在意,只是自怀中抽出一片肉干,放进嘴中嚼了几口,却又一口吐在地上。

    这不明意味的动作完成后,靳山河便自然地推门而入。先前吐在地上那口肉干上,几个明亮的字符开始显现。

    “李叔,我来看你了。”

    破败的小茅屋里家徒四壁,只有一道土炕,一破木桌台。胡子拉碴的男人正抱一坛土酒,饮的七荤八素。

    听到来人声音,男人浊污血丝的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光亮,旋又黯淡下去。

    “灵河,你回来了。”男人操着含糊不清的语气,温和的道。

    “这是干啥呢,喝这么多酒。不是跟你说过,喝大了伤肝。”

    靳山河好似长住此处一般,熟门熟路的开始清扫屋子。一地的酒坛碎片,还有剩下的坚果壳皮,烟袋烟渣。

    男人愣愣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一身靛蓝武袍,丰神俊朗,一表人才。气度非凡,绝非池中之物。

    全然不见当初在山脚下捡到时,那一副奄奄一息,灰头土脸的样子。

    约莫五年前。山道旁,坐着一位年近舞象的小少年

    那少年浑身烧的似焦炭一般,看不清面貌,毛发焦糊,血肉凝痂,可他却似乎全然不知。呆呆坐在石头边。

    待他接近时,才看见那少年的眸子。土生土长的关内人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若是战场退下的老兵,或是密林间的猎人见了,瞬间就会汗毛耸立,如临大敌。

    在野兽奄奄一息之时,眼看着自己的妻儿被猎户剥皮取肉,眼中那一缕残魂,便与少年当时之眼神如出一辙。

    瞳孔被黑灰填埋,瞳仁却是一片死寂,古井无波。只在神识之窗的最深处,燃着一缕幽炎。

    上山采药的李良,和他的幼儿,正愣愣看着少年。李良试探地往前两步,一道惊天青炎之柱自少年身上绽放,直冲云霄。足足燃了两息才停歇。

    青烟袅袅,缓缓散去,露出里面瓷娃娃一般,完好无损的少年,闭上双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