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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梦已经醒来

    天光乍亮。

    未羊楼上又是一片搔扰。

    “什么情况!”常礼大喊,众人听到大厅中黄毛的叫喊,匆匆赶到。

    “你们看!”

    黄毛指着厅中,正穿过石桌的大兽。

    那兽略有一丈半,一张马脸和健壮马身,身被飘逸的白色长毛,头生两角!

    与之前那白毛巨兽并无二致!

    “操!怎么青城派里也有这玩意儿!”万段骂出声来。

    众人瞬间警醒,作出迎击之势。

    格桑婷婷举起一柄冰匕首,作势欲冲,但平生将她拉住。

    “各位稍等!”平生说道。

    “此兽身上的味道,略显熟悉。”他走出人群,压低中心,缓缓向前行进。

    “熟悉?是不是你在山里碰见过啊?”万段警惕不减。

    “平生。”格桑婷婷担忧喊道。

    “没事儿。”平生回道。

    一人一兽已经近在咫尺,双方都未有什么异样。

    骤然间!那兽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阵嘶鸣!

    “小心!”身后众人大惊。

    眼看那兽头颅撞向平生!

    “好好好,好了…唔,好了。”

    那大马用顺滑的白毛蹭着平生的面庞,极深的长毛一时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用担心,这不是那白毛恶兽,这是逸骏啊。”

    平生轻抚那马头上的白毛,向身后众人说道。

    “逸骏?!”众人几乎一齐说道。

    “逸骏不是…马大哥送你的那匹灵马??”万段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逸骏正是平生,为那匹来自玄武城的灵马起的名字。

    自从在山中被巨马吹散,那马便不知所踪。平生偶有惦念,但进入青城派时,他正昏迷不醒,于是也没人记得寻这匹灵马去向了。

    但那马之前,还是一副常马模样啊?怎的如今,变得如那群白毛巨兽一般模样了?

    “正是,骑了许久,它的味道我不会认错。”平生说道。

    “你为何成了如此模样?”平生转向逸骏。

    那大马哼了两声,全身上下散出一阵浓雾,将其笼罩其中。

    浓雾散去,原本一丈有半的大马瞬间变回了普通模样,长毛收回,双角不见,毛色也变为普通的杂褐之色。

    众人望着这一幕,一头雾水。

    “啊,逸骏,你也来了。”傅季才的声音传来。

    众人身后,他与顾川二人到来,已经苏醒的靳山河在两人背后,面色黯然。

    “少爷!”黄毛常礼箭步冲上,常礼一把勾上靳山河的肩膀。

    “你可算醒了!我都吓死了!”常礼喜出望外,朗声笑道。

    “可不是嘛,少爷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们多担心你们。”黄毛委屈之意又再涌上鼻头。

    “好了好了,我没事儿了。”靳山河在二人簇拥下,面色这才好看了几分。

    此时那逸骏冲着傅季才嘶鸣一声,打破三人重逢之喜,又好似在回傅季才方才的话语。

    “这又是,什么情况?”众人瞪大双眼,望着好似在交流的一人一马。

    ………

    九人一马一鹰收拾好东西,终于开始踏上去往京城之路。

    “逸骏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宗门山脚下的,当时它也满身伤痕,我们山脚的外门弟子就顺势将它救下了。

    这几日它一直在未羊楼中静养,未曾离开。”

    众人正通过一处宽广辽阔的广场,广场中央,一只阵势惊人的下山虎趴伏在地上,栩栩如生,一时竟让人忘了其只是一道石刻。

    “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的?”平生疑惑问道。

    “它自己告诉我的啊。”傅季才一脸的理所当然。

    “它自己??”平生脸上疑惑更甚。

    “对啊,我们寻到它的时候它正幻化为人形,醒了之后也什么都不说,我问它叫什么,它才说出两个字儿。

    我还以为它不会说人话呢。”

    平生扭脸冲向身后牵着的灵马,后者低头默默向前走着,似在心虚一般。

    “你能化成人形?”平生凑近那马脸问道。

    那逸骏竟然扭过头去,不理不睬。

    “哈哈哈,好怪的马。”傅季才略感好笑。

    “对了傅小哥,这么多天也是没机会问,山中那群白毛野兽究竟是何情况?”

    万段凑上前来,突然问道。

    傅季才一阵沉吟。

    “我只能说,青城派的青炎功法,是寻自弧矢山中。”

    傅季才语出惊人,耳闻之人心中皆是一震。

    “青城派屹立此处千年,不是因强横无匹的实力,而是与这山达成某种奇妙的平衡。

    山中某些地界,就算是祖师们也无法轻易踏足。

    那些兽就是来自那些地方。”

    “通天祖师无法踏足?也太夸张了吧?”

    万段一脸惊异。

    “不论修行到什么境界,也要懂得敬畏自然。”

    顾川插腔道。

    “不管怎样,那群兽虽然偶尔会出现,但像你们那时那种规模却是前所未见。

    至少我在派中的时日未曾见过。”

    傅季才也是蹙起眉头,略有不解。

    众人都未曾可知,在逸骏背上的那小孩儿身上,正长着令众人身陷险境的罪魁祸首。

    而平生与格桑婷婷暗自约定,不可透露这个消息。

    不管是什么飞星之祸,还是“不周生”和一众妖兽信徒,都显得过于玄奇了。

    “少爷,你没事儿吧。”队尾,常礼问向刚刚归来的靳山河。

    “我还好,身子不如说还感觉神清气爽,好似刚从一场很烦人的梦里醒来。”靳山河精神着实不错,甚至皮肤都更细嫩了些。

    “梦?”

    “昏迷的这几日,十五岁之前的记忆不停反复循环,一直循环,灵溪最后的样子也反复出现…”

    靳山河提起妹妹,眉头微蹙。

    “不过据医治我的那位祖师说,这跟五年前我在此地失足有关,所以十五岁之前的记忆才会萦绕不休。

    此刻已然根治,应不会再有大碍。”

    “那就好。”常礼轻笑说道。

    靳山河说到失足之时,前方的阮咸回头看了他一眼。

    “还有,我都听他们说了,你在兽潮中…”

    靳山河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暖。

    “嗨,我该做的,我早就下定决心,豁出性命也要保全少爷。

    你和我们不一样。”

    常礼一敛平时的憨厚模样,正色说道。

    “哼,你小子。”靳山河一把将比他高近半头的常礼揽在腋下,玩闹锁喉。

    “很会出风头么,还豁出性命。”装作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少爷,错了错了。”常礼配合地拍打着他的手臂。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我们都一样,”靳山河忽然把手松开。

    “所以不要随随便便豁出自己的性命了,我亏欠别人的已经够多了。”他扭过头去。

    常礼一愣,柔笑着望着靳山河,伸手搓了搓他的脑袋。

    “遵命,少爷。”

    没过多久,几人已行至山门。

    擎天之门柱傲立于山门两侧,直上云霄。门柱之间,一个身长百丈的石像,稳坐中央。

    那石像是一道背影。

    只是背影,便已然伟岸宽厚,肃穆庄严。

    若从正面看去,则会发现,这石像刻的,只是一个朴朴素素,席地而坐的男人。

    衣装好似麻袍,鞋履仅为布草,就连面目,好似也是随处可见的农人一样。

    但他头上,却有一顶,云做的斗笠。斗笠辽阔,最边缘,甚至能覆盖到,野雏峰的中央。

    而男人座下,两道纵云石阶向下延伸,似乎永无止境。

    “我去,你们门派还真是气派啊…”黄毛走过右侧的门柱,向上望着那不到头的石像。

    “严格来说,我们门派不止是气派,我们有众多派系,各道都可修行。”傅季才认真答道。

    “额…”黄毛一时失语。

    “各位,自右侧阶梯而行,右侧是通向官道之路。”

    顾川在前方领路,背后,靳山河的目光不时瞟向顾川的背影,眼神略有些异样。

    众人一齐涌入右侧的阶梯,踏上那无比漫长的下山路。

    “对了,常礼。”靳山河叫住常礼。

    “先前在撤离尘村之时,遗留下那问题,有消息了吗?”

    常礼愣神了一会儿,随后开口

    “若是说成阳的话,青箭帮整个被泾城招安,成阳他们现在恐怕…”

    他神色黯然。

    “那个我已经听说了。”靳山河打断他。

    “我是说,另一件事。”

    “啊!”常礼恍然。

    “派中我们的消息传不进来,那件事…仍还没有结果…”

    靳山河面色凝重起来。

    …………

    千里之外的泾城。

    泾城不大,但却秀美。一条运河穿城而过,沿河房屋皆白墙乌瓦,小家碧玉,别有一番滋味。

    大早上,有一堆莽汉正在红绿楼一道包间里,四仰八叉,似是刚结束一场疯狂的宿醉。

    阳光直直照在其中一人脸上,照得那人烦躁不堪,终究醒来。

    那人正是青箭帮帮主,严惶。

    “喂。”那人揉着眼,踹了一脚身旁的小弟。

    “喂!起床回家了!”

    几人勾肩搭臂,走出清晨的红绿楼。

    “哈哈哈哈哈,大哥现在也是有别院的人了!也是官了!”其中一小弟满面春光,大笑说道。

    “诶!现在还不是,等那队百民军到了京城,老子就是,玄州,东卫军,千骑长。

    哈哈哈哈哈哈!从,七品官,哈哈哈哈,比那顾老贼就差一品半!”

    严惶怪叫着吼道。

    “老大威武!”有一个还没清醒的小弟应合到。

    “嘘嘘!老大,咱还在泾城呢!”其余小弟皆是噤声不语。

    “怕什么,那老贼,也不过是我严惶向上爬的一块垫脚石!”

    就算趁着醉意,严惶说出这句话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几人穿街走巷,到了城边一道小别院中,院子虽小,五脏俱全。

    门口,一个小卒候着。

    “严大人。县令唤您去县衙,助捕快,画出那支百民的首领,那灵河的画像。”

    小卒恭敬开口。

    严惶一脸不耐,但也是乖乖跟去。

    小卒带着严惶在街巷中走着。不多时,绕进了一条长窄小巷。

    “喂,去县衙是这么走吗?”严惶酒劲差不多过去了,看着这小卒带的奇异路线,山贼的警惕嗡嗡作响。

    巷子两头,无数道红绳骤然间升起!编织成一道红墙,无数符箓刹那爬上红墙,红墙化为一道虚影。

    从外面看,巷子里空无一物。

    严惶大惊,一柄长戟现于手上。

    “什么人!”

    “来杀人的人。”小卒将官帽一甩,一张苍白无血色的面孔露出。

    “嘿,影豹。”那小卒一笑,严惶身后,一道黑影升起,凝成一只丈高黑豹。

    “影兽?黹命门?”严惶瞳孔微缩。汗滴瞬间流下。

    “呦?还挺见多识广。”那小卒略显讶异。

    “整个大晋最强的暗杀宗门,谁人不晓。”严惶苦笑一声。

    “呵呵,暗杀宗门做到人尽皆知,多讽刺啊。

    但你小子,对于宗门也是略有研究啊。”

    说话间,一柄黑竹现于那小卒手中。

    严惶一手提着长戟,一手背后,伸向腰间一道方寸囊。

    “休想用符。”小卒嘴角一挑,黑竹骤然伸长!正撞上严惶面门!

    严惶被向后击出,几乎一瞬之间,那黑豹的血盆大口已至!

    一声凄厉惨叫!伴着骨碎肉磨之声,严惶的心脏稳稳被利牙刺穿。

    一切只在一瞬之间。

    “我明明…已经…逃出樊笼…”弥留之际,严惶咬紧牙关。逼出几个字来。

    “老哥,别梦啦,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不杀你,等你画完像,官老爷也会杀你。

    人命贱,贱格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下辈子,投个好胎。”

    小卒蹲在黑豹嘴边,抚平严惶的眼眶。

    “吃干净。”小卒留下一句。

    几息后。

    巷子里只留下一滴浊血。